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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夏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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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光初晓,天边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深秋的早晨,庭院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薄雾,洋溢着宁静的气息。
锦霜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手里端着盆温热的清水。她将铜盆轻轻置于梳妆台前,随后走到床边,轻声细语的喊到:“小姐,该起身了,今日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夏允冉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闪烁着初醒的慵懒与懵懂。她轻轻打了个呵欠,微微抬了抬手:“知道了。”
闻言,锦霜推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与和煦的阳光涌了进来,驱散着早起的困倦与疲惫。
梳洗完毕,换上月白素裳,夏允冉就被锦霜打扮好了。
满意之余,锦霜还是有些许的可惜:“我家小姐这么好看 就是这装饰和衣服,太素了些。”
夏允冉摸了摸头上唯一的白玉簪子,轻声笑了笑安慰:“这是去给老太太请安,自然要朴素些。知道你手艺好,下次呀,找个合适的场合,定要你展露一二。”
锦霜聪明伶俐,又怎能不知小姐是在安慰自己呢?
她来府里这么些年,就没见过什么合适的场合。
想想这些,锦霜不禁有些气短,嘴上还在小声的替小姐愤愤不平:“哼,等老爷少爷回来了,一定要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闻言,夏允冉终是被锦霜这小脾气逗得笑出了声。
锦霜这怒火并非几日所成,说起来还和夏家的历史有些关系。
大燕朝重文轻武的历史太过悠久。最严重的时候,边疆几年的赫赫战功,在皇帝眼里,甚至可能比不上京城的一篇锦绣文章。
京城的权贵惯会揣摩帝王心术,文官也就成了各家子孙的好去处。
舞文弄墨的文臣,比与沙子为伴的武夫光彩太多。更何况,对于平民而言,科举入仕比起战场厮杀要安全许多。就这样,从上到下,大家在默不作声中将文官推上了高位,也为重文轻武的浪潮推了一把力。
夏家亦是这群人中的一员。夏家几代文官,祖上甚至有官至宰相的,后人皆以文官为荣。
可是到了夏允冉的上一代,夏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夏允冉的父亲,年轻时就义无反顾的跑去边疆吃沙子,给他爹气了个半死。面对着京城其他世家的嘲笑,夏家负气不愿认这个儿子。
又过了几年,夏家的三儿子,也就是夏允冉的三叔,科举及第。夏老爷子还没高兴两天,就眼睁睁看着三儿子自请放弃功名,外出历练。一时间,夏家鸡飞狗跳,鸡犬不宁。闹到后来,谁也不服谁,气的夏老爷子请出了家法,说要打整整五十棍。
她三叔也是个犟种,说打死两清。夏老爷子也不惯着他,三棍子下去打的她三叔血都咳出来了,两眼向上一翻,直直的昏过去了。
夏允冉她爹于心不忍,上去护着,结果夏老爷子两眼一瞪,意识到这两个混账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更生气了,嚷嚷着要一起打。
最后,夏家老大死死护住老三,硬生生熬过了这剩下的四十七棍,自己也在床上躺了10天半个月。夏老三清醒之后,死死咬着嘴唇,在自家大哥床边站了一整天。
夏老爷子以为他服气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一纸断亲书直接放在了他的书桌上。而他亲生的三儿子,早就偷偷跟着大儿子的军队北上边疆。
自此,夏老三再也没有回过夏家。
夏家有三子,两子不孝儿。
再说说这夏老二,资质比老三平庸些,几经波折,好歹是科举及第,又凭借着祖上的庇荫,现如今已经是吏部侍郎。只要安安稳稳好好做官,过几年升个尚书也不无可能。
夏家老大一年回不来几次,如今的夏家也皆靠老二在周转。既如此,在这后院之中,夏家二房的声望也是如日中天。明面上,夏家老太太和二房夫人豁达明理,心胸大度,对夏允冉这夏家大小姐视如己出。至于私底下,如何就不得为人知了。
大燕朝重孝道,后院正房的屋子给了夏允冉的祖母——夏老太太。这院子古朴又厚重,彰显着不凡的身份。
夏允冉收回了目光,敛去了神色,从容的向那院子走去。她身姿纤细,裙尾轻轻摇曳,步伐轻盈而稳重,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她脸上挂着无从挑剔的浅笑,眉眼微垂,眼神仿佛平静的湖面,谁也不知下面是清透无波,还是藏了无数的心思与秘密。
明亮的厅堂里,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大堂堂屋中已经坐了几人,正中的老夫人端坐在长椅上,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却仍梳的一丝不苟。她身着织金绣凤的衣裳,头戴珠翠,气质非凡。老妇人怀里经还有一位少女,她身着翠绿的衣衫,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竟把那老妇人逗得哈哈大笑,又被亲呢的搂紧老人的怀里。走进了看,才发现那少女手里的是一枚品相良好的玉如意。
厅堂左侧的椅子上侧坐着一名中年妇女,她正指着那枚玉如意笑的欢喜:“昨天那重阳夜宴,人多眼杂的,汐儿原本不愿去。可一听头奖竟是这极品的玉如意,马上又改了心思。我就猜到是想送给您。哎呦,我这个做娘的,都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呢!”
那贵妇人正式夏允汐的母亲,夏家二房正妻,她满脸堆笑,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酸意,却也掩盖不如那几分自得。
整个厅堂里都是欢声笑语。
正在此时,夏允冉缓缓走进,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
“祖母,孙女给您请安了,愿您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屋里的谈话声刹时没了,夏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她并未即刻示意夏允冉起身,任由屋内的气氛在沉默中变得愈发凝重。
夏老夫人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确实是个挑不出一丝错处的闺秀。不过,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终于,她的视线定格在少女的素色衣衫上。
“小小年纪,日日穿的如此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夏府养不起一个姑娘呢。”
夏允冉微微低头,掩住了面上的表情:“孙女惶恐。孙女以为,夏府家风情正,底蕴深厚,自当气韵自成,不受他人流言所累。区区几件女儿家的衣衫,辱没不了这夏家的门楣。”
着小丫头片子,这几年是越来越会顶嘴了。
夏老妇人定定的看向夏允冉,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坐吧。”
夏允冉似乎也没在乎屋内逐渐奇怪的氛围,又施施然行了个礼,大大方方的在一旁的檀木椅上坐下。
檀香烟气缓缓升起,檀木椅上的少女端坐不动,即使脸上没有表情,也依旧是一幅精妙绝伦的美人图。
夏允汐侧目看了一会,垂下眸子,敛去了脸上的神情,又转身看向自家祖母,嘴角带笑:“祖母,你这就不懂了吧,昨天我听见四殿下说,姐姐就是穿白色好看呢,这种素色才衬她,一点也不艳俗。想必姐姐也是为了讨四殿下的欢心,才特意如此打扮呢!”
夏允冉捧茶杯的手顿了顿,但也没有反驳,倒是她对面那中年贵妇人变了脸色。那妇人扭身坐正,看向夏允冉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我们允冉真是好福气,才德不显,却也能得了楚王殿下的欢心,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殿下喜欢什么,你就去做。日后加入楚王府,也不枉我们夏家这些年对你的照料了。”
夏允冉还未出声,端坐上方的老太太却先皱了眉:“我们夏家的后人,无论男女,行端坐正,无愧于心。即使是和皇子相处,又怎能卖乖讨巧,这简直有违祖训,德行有缺!允冉,你回屋去反省反省,这几日就别出门了。”
夏允冉看着面前三人一唱一和,就这么轻松的给自己定了罪,却也懒得反驳。几日禁足,能让慕珏砚少来烦她,倒也是好事一桩。
再待下去也无甚意思,不如认了这罪名,还落个清闲。她连忙起身行礼,面上表情有些委屈,说了声“孙女遵命”,便看似低落的离开了。转身间,她也没错过夏允汐母女俩得逞的笑容。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夏允冉自在了很多。
前些时日染了风寒,堆了不少事务还未处理。
夏允冉不排斥处理各类大大小小的事务。与此相比,还是那些无意义的交际,扰人清闲。
日影斑驳,将进午时。夏允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持着毛笔托腮,认认真真清算着上月的账目。
像往常一样,锦霜没有打扰小姐算账,只是轻手轻脚的在桌案边添满了清茶,又放上了一小碟点心,深怕小姐错过了饭点,饿坏了身体。
她将这一切做好之后,才捏手捏脚的关上了门,给自家小姐留下一片清净。
又过了不知多久,夏允冉才将账簿清算完毕。她轻轻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可算是把这积攒下的一堆事解决了。
新来的管事很有头脑,账本记得很是清晰。可即便如此,过多的店铺和冗杂的事物也会惹的人头疼。
夏允冉将账本分门别类的摆放好,又开始细细思考商铺的运营,盘算着过些时日去店里仔细看看。
正在这时,锦霜推门而入。
素日里,锦霜不会打扰自己,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夏允冉揉了揉微酸的脖颈,抬头好奇的看向锦霜。
锦霜下意识的看向了桌边的盘子。那盘糕点果然一动未动。自家小姐总是这样,算起账来就忘记了时辰,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体。
她不高兴的鼓了鼓嘴。快步向前,将手中的托盘推到小姐面前。
那是一份现熬的鸡丝粥,粥底浓郁,鲜香扑鼻,光是看着就知道熬粥人下了大功夫。再配上一旁色泽鲜艳的小菜,令人食欲大开。
夏允冉看着锦霜不满的神情,自认理亏。她拿起汤勺轻轻搅动白粥,又笑着转移话题:“怎么突然进来了,可是有何事?”
锦霜见小姐终是吃上了这口热乎粥,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她也没忘了正事,小心的从袖口中拿出两样东西。
“这是四皇子命人送来的请帖。”锦霜先将那份精致一些的推了过来。
那请帖用料贵气,但样式简约,不像是慕珏砚平时的风格。
夏允冉懒得打开,只是有些奇怪:“四皇子府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锦霜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送帖来的小厮说,七皇子的开府宴要办了。四殿下自作主张,让七皇子也给您送了一份请柬。”
夏允冉顿时觉得手里的鸡丝粥没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