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铃》白玉珍珠

33、猫咪

　　隔日下了一场雨，气候冷了几分，然而如此气候却也仍不耽误姜承烜抛下云枬跑去与坊间女子幽会，倚月轩又只剩了云枬一人。

　　红梅忍不住抱怨道：“太子也真是的，这一趟也不知是干什么来了，整日跑去外面鬼混。”

　　她可听闻醉芳楼里那歌姬如今成了他的专属玩伴，旁人花重金都买不来她一霎的功夫。太子才与她家姑娘成婚不久，便猴急着找别人去了，此不可谓不恶心。红梅现在都担心，他们回去时是不是要比来时多一个人。

　　然而云枬看起来似乎并不关心此事，她只道：“做未来天子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迟早适应了就好了。”

　　她舅舅的后宫里也是这样的，数不清的人，不乏有被遗忘的，能得盛宠的就那几个，一是关系前朝，二也要看自己本事，唯独云家的女子，皇家给了稳定的体面。就像她此刻，太子妃的位子是她的，将来她也稳坐皇后之位，这是皇室给她的体面，她不必担心被谁剥夺了去。

　　外面这场雨细密如线，没有夏日的雨来得瓢泼，只下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周遭朦朦胧胧氤氲了雾气，令人如置仙境。

　　雨虽停了，然而冷气从门窗灌进来，还是让人忍不住一哆嗦。

　　红梅正要关上窗子，却见一只狸花猫顺着院中桂树从屋檐上跳下来，它脑袋顶上沾了雨雾，猫毛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好在身上并未淋湿，它寻了个干燥之地前身趴地后身弓起，抻了个懒腰，还张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瞧这样子，准是躲到哪偷懒睡觉来着。

　　红梅瞧着有趣，便点了点头示意云枬也看过去。

　　只见狸猫抻完懒腰后，环顾四周，“喵喵”地叫着，不知是饿了肚子还是迷了路。

　　院中石板路上湿淋淋的，它蹑手蹑脚地避着水坑走，走两步还伸出左前爪来舔一舔，而后梳理头顶的湿毛。

　　煞是可爱。

　　云枬见了很是欢喜，她忽而想起自己喂养的那只小羊，那是她有生以来唯一豢养的宠物，结果还被陈夫人宰了炖汤喝。想到这里她心情不是很愉快，她望着小小只，问：“那是谁的小猫？”

　　红梅也笑望着狸猫，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

　　然而这次不用她费心打听，不一会儿答案就自己送上门了，一位身穿桃红的家仆穿梭于小径之中，呼喊着“小咪”。

　　小咪没听到似的，蹑手蹑脚地来到廊下干燥处，手脚一曲，屁股一蹲，就地躺下了。

　　云枬与它就隔着几尺距离，怕惊吓到它，她便给红梅使了个眼色，不用言语，红梅便意会了云枬的意思，她往小径处走了几步喊住那粉衣家仆，柔声道：“姑娘可是在寻它？”

　　那粉衣家仆朝着红梅的视线看过去，激动道：“正是呢，多谢姑娘指路。”

　　红梅笑了笑，引着她往廊道走，边走边问：“你是谁的丫头？”

　　粉衣家仆知晓此处现下是太子的住处，以防发生什么误会，如实答道：“奴婢是家夫人院里的。”

　　红梅哦了一声，又问：“那这狸猫是东方夫人养的吗？”

　　家仆道：“现在是由夫人养着，不过它是时玉公子捡回家的，就这只性子野，到处乱跑，害我们整日绕着宅子找，真是头疼。”

　　“这么说你们家不只这一只，还有别猫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廊下，家仆朝房内的云枬施了一礼：“奴婢拜见太子妃。”

　　云枬起身，走过来，道了一声免礼：“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红梅接过话来，道：“方才奴婢正问这只猫是谁养的呢，这位姑娘说，这只狸猫是东方家的公子捡回来的，看来东方公子心地很良善呢。”

　　这话不必说，云枬自然知晓，她嗯了一声。

　　粉衣家仆道：“公子确是良善，捡了好几只回来，如今都养在夫人院子里，一只还好，多了便有些烦，夫人为此很是苦恼，看在它们长得可爱的份上，夫人才没叫人把它们扔出去。”

　　云枬笑道：“这猫胖嘟嘟的很是可爱，本宫也很喜欢。”

　　“太子妃若是喜欢，夫人很乐意赠给太子妃几只的，那几只性子也温顺些。”粉衣家仆抱起地上慵懒甩着尾巴的狸猫，接着道：“偏这只野性难驯，整日不知道就要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害奴婢们好找。”

　　云枬原本只是随口夸赞一句，却没想到被这小丫头推销了几只小猫，她的确有再养宠物的想法，算是弥补小羊的空缺，便道：“若是可以，一只就够了，多了本宫也嫌烦。”

　　家仆噗嗤一笑，道：“那奴婢回去跟夫人禀报一声，带那几只来供太子妃挑选。”

　　“好。”

　　“那奴婢先告退了。”

　　家仆转身正欲离去，云枬忽而又喊住她：“不如我与你同去好了，省得你们一会儿搬弄惊吓了猫猫。”

　　家仆顿首道：“也好。”

　　怀中狸猫“喵”了一声，似乎也在应答。

　　回廊曲折，周边雾气缭绕，东方家的景致被笼罩其中，不知走了多久，粉衣家仆才道了一声：“禀太子妃，这里便是家夫人的院子了。”

　　她们跨过一道垂花门，先是一阵花香袭来，而后便见院落中央有一小型花园。除了落地栽了许多芬芳的花外，中间还架起一道花架子，粉的黄的花缠绕其上，藤蔓也攀附生长，花架底下置一大理石石桌，方才落了雨，桌上被冲刷得分外干净。

　　几只小猫躲在不同处，做着自己的事情，左侧廊下还有一只花绿花绿的鹦鹉，不知会否学人说话。

　　绕过这座小花园，粉衣家仆将狸猫放开，转而对云枬道：“夫人或在更衣，请容奴婢通报一声。”

　　云枬甩甩手，暂且等候。

　　没一会儿的功夫，只见褚夫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地道：“快快快，快请进来！你这丫头也是蠢笨，怎么能让太子妃在外等候，该罚！”

　　一阵噼噼啪啪的穿衣穿鞋声后，就见那位雍容华贵的夫人披着一件水紫色外袍小跑出来，她见到云枬后收敛了几分莽撞，低着头叩拜：“民妇拜见太子妃殿下。”

　　太子携太子妃入住多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拜见，是以有些惶恐。

　　云枬看破了妇人的心思，扶她起来，笑道：“夫人不必拘礼，本宫今日来是听说你这院中有几只猫可赏，便过来看看。”

　　方才丫头已经向褚夫人提了一嘴，她将云枬请入内室，愧道：“民妇院中的确是有几只野猫，都是我那儿子见其可怜捡回来的，又脏又丑，不堪喂养，不如这样吧，民妇认识一波斯人，她府内有十分可爱的小白猫，太子妃若是有兴趣，民妇可以问问她能否抱一只过来。”

　　她也不是不舍得将猫送人，而是担忧云枬会嫌弃那几只猫，故而有此一说。

　　云枬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不必，都是猫，何来优异之分。”

　　褚夫人提着的心落了落，道：“既如此，太子妃便先看看民妇院中那几只，若有相中的，民妇命人送到太子妃院中去。”

　　说着，便让人去带那几只小猫来给云枬看。

　　不一会儿，一人抱着一只猫站于云枬面前，供她择选。
　　这时云枬终于体会到皇帝选妃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看着全部肥嘟嘟惹人喜爱的猫猫，云枬犹豫不决，几番选了又改，改了又选，最终她选了一个看起来最温和的三花。

　　褚夫人夸赞道：“太子妃好眼光，这只三花最好喂养，又长得漂亮，民妇也是最喜这只。”

　　其言既有与云枬争夺之意，又有夸赞自己眼光好之意，她又补充道：“不过民妇受不了这些天天在跟前儿叫唤，若不是怕我那儿子不满，民妇早就将这些送出去了，如今它能跟着太子妃，也是它的造化所在，是比跟着民妇好。”

　　云枬看了又看，顺了顺三花的毛，道：“可有名字？”

　　褚夫人顿首道：“有的，这只叫啾啾。”

　　云枬喃喃喊了一声：“啾啾。”
　　“真可爱。”

　　啾啾“喵”了一声，似在回应。

　　褚夫人笑道：“啾啾比别的猫伶俐，又最温顺，想必很快就能与太子妃打成一片的。”

　　云枬爱不释手，然而已近午时，她不能久坐，正好家仆来通报东方公子回来了，她便将啾啾交给红梅，起身与褚夫人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叨扰夫人了，来时仓促，不曾带谢礼，改日必有重谢。”

　　褚夫人连忙摆摆手，道：“太子妃不必言谢，民妇只是尽了一点微薄心意，不足挂齿。”

　　云枬又与她客气了几句，这才离开。

　　啾啾安稳躺在红梅怀里，云枬不时回头逗弄一下，一路出了垂花门，她见到了候在门外的东方时玉。

　　东方时玉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然而见到云枬时他的心跳还是停了一瞬，呼吸一滞，他弓腰施了一礼。

　　啾啾冲他“喵”了一声。
　　男人却低着头未作回应。

　　云枬只稍稍点了一下头，便又径直走开了。

　　然而刚走出几步，东方时玉的头还没抬起来，她便又停下了步子。

　　她攥了攥手心，鼓起勇气回头质问道：“东方公子。”
　　“你昨日没有看到我吗？”
　　“哦，还有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