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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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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是不巧,就算离了东方家,云枬的耳朵里灌进的也还是东方时玉与人一见倾心的消息。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何时已传得满城都知晓。
云枬坐在亭子里,周围人正在议论此事。
“那姑娘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能得东方公子的青睐,麻雀一夜变成了凤凰,岂不令人羡慕。”
“是呀,不过我听说这姑娘从前就与东方公子相识了,既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在,想来也不算意外。”
谈话的另一人却不信:“这说法,难道不是为自己赚一个美名编出来的?好让世人称赞他们缘分匪浅,造一段佳话吧?”
“也许吧,谁知道呢。”
这话落到云枬耳朵里,她便回忆起高槐村的人来,她住了那么久都不曾见过他有什么青梅竹马,或许真是胡编的。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他的事情,她甩了甩脑袋,恼火自己的所思所想如此不受控。
不远处几只鸭子嘎嘎叫着跳入绿湖,鸭掌凫动,原本平静的湖面晕开一条条水纹。
这一幕唯美极了,云枬忍不住动手摹在了画布上。也只有这时她的心才是静的。
红梅夸赞道:“姑娘画得真好看。”
她更多是吹捧的成分在,云枬笑着摇了摇头,不作他语。
又听旁边的人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快看快看,那不是东方家的公子吗?”
云枬循着声音望过去,又随着那人的视线转动了一下脑袋。
只见东方时玉领着那日的丫头阔步往前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他面色算不得好看,那姑娘则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
云枬的心跟着他的步伐的频率快速跳动,她搁下画笔,也没了作画的兴致。
小径上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不由侧目一看,又与云枬对上了目光。好在隔得远,他只当这一对视是错觉,便又匆匆移开了目光,继续朝着家宅走去。
又是这样。
云枬气堵。
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秽物,为何这样避之不及?
旁边的人又八卦起来:“那就是东方公子一掷千金换来的未婚妻么,瞧着模样是挺不错,不过他们现下看起来面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要不咱们跟去看看?”
几人一拍即合,离了亭子,纷纷跟着东方时玉而去。
红梅知道,虽然云枬的人还在这,心思却早已跟着东方时玉而去了,她微叹,道:“姑娘,该吃晌午饭了,不如咱们也早点回去吧。”
云枬“嗯”了一声,而后收起作画工具,登上雇的马车回了倚月轩。
她一路思绪杂乱,发誓若有下次一定要当面质问他为何躲闪。
她又不是山里会吃人的恶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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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布庄地处偏僻,因此平日里没什么经营,东方时玉把这间店交给蔡怡打理,也不指望她能做出什么实绩,权当让她打发时间便是了。不过该教的,他是一步也没落下,还特意找了别处一掌柜亲自来指点她。
他逛完了其他铺子,最后才到了云霞布庄。
仍旧是生意惨淡,几乎没有人员来往。掌柜在柜台上教习蔡怡看账本,然而蔡怡能识得壹贰叁肆伍陆柒已算进步极大,再看别的如同天书,眼看掌柜急得都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东方时玉跨门而入。
掌柜像看到了救星,双眼闪烁,拱手道:“公子,不是我不想教啊,实在是……唉,公子先给她请个教书的夫子吧。”
蔡怡低着头站在柜台前,手足无措,她不敢反驳一句,任由掌柜说。
东方时玉便上前安慰她:“没事,慢慢来,你没读过书,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懂了,改日我先找人教习你识字,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蔡怡抬眸道:“多谢你,时玉哥,真是太给你添麻烦了。”
这时东方时玉身边的慕弘自告奋勇,道:“公子也不必外请了,我可以教蔡姑娘识字的。”
东方时玉看了他一眼,甚至不假思索,便点了头:“也好,你也熟悉我们家的业务,就一并指点她吧。”
慕弘应着,而后冲蔡怡招了招手,道:“蔡姑娘——”
他正要与蔡怡议定何时开始学习,结果谈话被打断,这时门外一家仆火急火燎地赶来,禀道:“公子,有人自称是蔡姑娘的舅父,来府中闹着不肯走,非要见到公子与蔡姑娘才行,老爷夫人请您回去看看。”
得了这消息,东方时玉剑眉蹙起,而后提步便走。
蔡怡急急跟上,生怕东方时玉恼怒,一路跟他解释:“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昨日还说得好好的,不准他来惹是生非,才过了一夜他便反悔了,可见舅父他本就是个无赖,时玉哥,你别生气,他若是实在过分,咱们就直接报官吧。”
慕弘也道:“这个我可以作证。”
东方时玉道:“他还不值得我生气,不过当下总得看看他要整什么幺蛾子。”
蔡怡接着道:“还能为了什么,又是钱呗,他知晓我现在在你们家,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了。若早知他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来投奔他了,他的一双儿女明明也是被抵债了,却骗我说他二人是自愿做工去了,他坑害亲生子女还不够,还要来压榨我,他、他必定没有好报。时玉哥,咱们还是报官吧。”
她也是后来才知晓舅父家那两个兄弟姐妹被拿来抵债的事,可惜她第一次见舅父觉得他面相和善,就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如今再想起舅父那张脸来,她只剩下恶心。
她算是怕了这人了,唯恐他从此缠上自己,巴不得他赶紧被关进去,再不放出来坑害人才好。
来时乘坐的马车后轴轮松懈了,他们只好步行回去,回去的路途不近,东方时玉步子便快了几分,蔡怡则一路小跑。
再过几日便立冬了,苏州的气候还是和暖的,沿路的景也还是花花绿绿的。他们经过闲云亭,东方时玉偶然一瞥,便看到了亭中提着画笔临摹景物的云枬,因隔得远,他并未看清对方是否也看到了他,感觉上是的,慌张转过头来,又匆匆离去。
可是他每次慌张错开视线,便会懊悔一阵子,他又没做什么错事,何必这般。
若是有下次,他一定要大大方方的。
马车修好后赶了上来,登上马车后回了东方家,彼时蔡怡的舅父正坐在东方家的门口拍着大腿哭喊,引来无数人围观。
“我管她吃喝管她住,还给她找了工,如今一朝飞上枝头,做了有钱人家的夫人,竟不认我这个舅父,躲着不肯出来啦!”
东方时玉闻言笃定他不知晓蔡怡接管云霞布庄一事,否则这个无赖必定得去云霞布庄闹一番了。
不过……
他与蔡怡对视一眼。
两人都心道,她何时成了有钱人家的夫人了?
他们这一路也听见了那些风言风语,只以为是外人不知晓实情胡乱臆测,东方时玉又懒得解释,便由着那些人胡说一通。如今看来,那些风言风语怕不是这无赖故意传播的吧。
蔡怡下了马车,上前怒容制止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飞上枝头,什么有钱人家的夫人,你对我一人说谎还不够,还要欺瞒世人吗?”
聚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这其中有故事,私语声霎时止住,纷纷侧着耳朵去听前面那两人的动静。
然而东方时玉大手一挥,吩咐道:“带他到院里谈话。”
话毕,两个小厮便上前架着中年男人的胳膊,拖着他到了家宅中。
东方时玉开门见山道:“阁下故意闹得满城来瞧热闹,是想要什么?”
李垚甩开两个家仆的束缚,拍了拍身上的土,嘴角向下哼了一声,道:“这丫头一走,也害我丢了活计儿,林家我是去不成了,你二人既是相好,怡丫头,你可不能攀上高枝就忘了舅父啊。”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要么给钱,要么给找个工。
帮忙找工倒不算很无赖的要求,不过他这个人蔡怡现在希望离得越远越好。才刚投靠他时,觉得这是世上唯存的一份亲情,蔡怡万分珍惜,可他后来做的那些事,只有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份,她是对这个舅父再也生不出亲近来了。
如今他这是想赖上她了,她更觉得此人像是攀附上她手臂,狂甩不掉的毒蛇。
她先是壮着胆子纠正他:“舅父这话是在造谣,时玉哥念着与我幼时的交情才帮我赎身,我又因这份恩情留在东方家做工,这是昨日明明白白告诉你的。”
李垚没说什么,她胆子又壮大了几分,阴阳道:“舅父也不必担心我会轻易忘了你,本念着你是这世上唯存的亲情才来投奔你,结果却换来被抵债,钱财被你掳掠一空的下场,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早该把你送进官府好好让州府老爷评评理。”
憋了几个月的话全部倾吐出来,心情舒爽了不少,然而还是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李垚听了也气得瞪直了眼珠子,然而他毫无反驳之词,只能道:“你如今找到了靠山,敢这样对你舅父大呼小叫了是不是?”
他掐着腰上前几步,东方时玉便眼疾手快地拉着蔡怡后退了几步,慕弘则直接挡在她面前。
李垚见这阵势,拔高的气焰降了几分,语气也不算有底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舅父,是你正正经经的长辈,你不尊重我就是不尊重你母亲,不尊重你母亲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不孝!哼,还把我送进官府,你有能耐真把我弄进去,看你能落个什么好名声!”
蔡怡的胆气方才已用光了,现下气得直打哆嗦。
东方时玉适时开口道:“你一口一个舅父,倒是真把自己看成了一碟菜。请你弄清楚一点,你只是她一个隔了几辈亲的舅舅,又对她没有抚育之恩,她虽吃了你几顿饭,不过后来你将她的财物全部掳走,这已经还得上这份恩情了,更遑论后来你还将她骗去林府抵押了一千两银票。她不欠你什么,也没有义务给你银子或是提供其他帮助,若是换个要脸面的,这时早该羞愧得找根绳子吊死了,哪有还朝人贴脸要钱的。”
他说话毒了一点,蔡怡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从前的王拾哥向来老实,心肠最软,就是嘴巴也不硬的,才来东方家不长时间,他竟练就了这样一张毒嘴。
真是……
爽!
她自从出了高槐村才知道这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有时必须硬气一点,否则只会被人欺负。她向来胆子比鼠小,方才是她最大胆的一次了,平日若是与人争论,她一定是当场气得发抖而后躲起来偷偷生闷气的那个。
听闻东方时玉嘴皮子如此利索,她不禁有几分钦佩,往后她得向他看齐才是,不能落了下风。
东方时玉把人说得面色铁青,李垚抿着唇不语,显然这时他落了下风。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蔡怡,而后拂袖离去。
东方时玉瞧着他气愤离去的背影,忧心道:“今日他没要到好处,恐怕还会找上门。”
慕弘道:“公子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蔡姑娘叫那老头欺负了。”
东方时玉看他一眼,总觉得他今日如此自告奋勇,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他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不过有他在东方时玉的确很放心,他道:“那我便把她交给你了。”
等等……
这话怎么也挺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