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岭南后的发家日常》苏禹舟

4、第 4 章

　　伴随着铁链的撞击声，桑沃明显感觉到，那人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区别于第一次的震惊，这次桑沃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淡淡瞥了少年一眼，不作言语。
　　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不信？”

　　少年虽年岁不大，身着粗布囚衣，身处山林泥地，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属于久居上位者的气场。
　　他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了桑沃刚看过的地方，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是狼粪。”
　　没错，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旁，那灰白色、带有纹路的、仿若白泥一样的东西，正是狼粪。

　　桑沃前世久居大山，常年出没于山林野地之间，对于这些野生动物可能会留下的痕迹，自然也是学了不少。

　　从狼粪的样子来看，野狼并没有离开太久，而狼，又是喜欢成群行动的生物。

　　看那衙役的意思，今晚是在此处扎营过夜，那就免不了要烧锅起灶，食物会散发出独有的香气。
　　若是野狼群还没有走远，或者说它们的老巢就在附近。

　　那么在夜里，这支流放队伍，就很有可能面临狼群的袭击。

　　是危机。

　　何尝又不是转机。

　　桑沃从看到狼粪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就在盘算推演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如何趁乱逃离。没想到，这少年，跟她起了一样的念头。

　　桑沃侧过头，直视他的目光，缓缓开口道：“你如何打算？”

　　“认识一下，在下陆骞”，少年晃了晃手里的镣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压低声音道，“同你想的一般，借机逃脱。”

　　“各凭本事？”桑沃觉得没必要再遮掩。

　　陆骞摇了摇头，示意她看向自己的镣铐：“我需要你帮我。”

　　“凭什么？”

　　“凭我可以随时揭穿你”，陆骞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眼前女子的面部表情，看她那双清亮透彻的桃花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继续循循诱道：“女眷流放到了岭南，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我想你是清楚的，更别说你还带着两个累赘。”

　　“你没有选择，只能同我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桑沃沉默片刻，试探问道。

　　“简单”，陆骞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一边缓缓开口道：“你帮我偷钥匙，我帮你断后，助你们顺利逃脱。”

　　“你？”桑沃见他大言不惭，忍不住上下打量，只见眼前少年面如白玉，眉目清隽，身形因长期缺乏营养显得格外清瘦，看起来跟那些五大三粗的衙役们根本没法抗衡。

　　“....我自幼习武，对付这几个小喽喽不成问题。”感受她质疑的目光，陆骞无奈开口，“只是被困住了。”

　　姑且信他一回。

　　“钥匙在哪儿？”

　　“看到那个矮个子衙役了吗，那是他们的首领”，陆骞用下巴点了点周顺所在的位置，“钥匙就在他右边腰侧挂着。”

　　“我要怎么偷？”桑沃疑惑道。

　　“姑娘如此聪慧，定能想到办法，”陆骞抻了抻胳膊，懒散地靠在了身后的榕树上，开始闭目养神，“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桑沃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日暮时分，众人在衙役的安排下，开始起火煮食。

　　流放日子久了，柳宛凝的生存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她熟练地用捡来的干树枝架起了一个简易火灶，把一路背过来的破瓦罐架在了火堆上。

　　桑沃把竹筒里的溪水和分配到的粟米一并倒进了瓦罐里，只见那火苗有条不紊地舔舐着瓦罐底部，发出咕嘟咕嘟的煮饭声。

　　“娘亲，我好饿啊。”桑吉安闻着锅内传来的香气，越发馋了。

　　“等会儿就能吃了。”柳宛凝摸了摸他的头，转过头对桑沃说道：“阿沃，你没事吧，我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桑沃正陷入思考之中，总觉得忘了什么，经柳宛凝这么一打断，她突然想了起来，刚刚在山岭赶路途中，她好像看到过野薄荷。

　　“我没事”，桑沃笑了起来，她边说边起身，“阿嫂，我去看看这周围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要注意蛇虫啊。”柳宛凝叮嘱道。

　　果然，桑沃没走几步，就在附近发现椭圆状叶片的绿色植物，凑近一闻，还能闻到清凉的香味。
　　对人来说，这是清凉可入药之宝。
　　对某些动物来说，这可是散发着刺激性味道的危险之物。

　　关键时刻，兴许还能救命。

　　桑沃手脚利索，迅速下手采摘了不少野薄荷。

　　正当她准备返回之际，不经意瞥到了旁边矮石边，生长着一小排东倒西歪的野菌菇，是她前世进山时也会采摘来吃的无毒菌菇，倒是可以顺带采点回去补营养。

　　凑近一看，这堆菌菇旁，生长了一株状似小伞一般、浑体通白的蘑菇。

　　白玉菇！

　　桑沃顿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则报道，这白玉菇不致死，却能让误食者产生强烈的幻觉，乃至昏迷。

　　她心生一计，脑海里有了偷钥匙的办法。

　　“小姑，这是什么，好香啊。”桑吉安已经馋的不行了，眼巴巴盯着瓦罐里煮好的食物。

　　菌菇粟米粥的香气被风一吹，在林间飘荡了开来。

　　“这是什么味道，也忒香了！”
　　“好像是那位娘子摘的野果子。”
　　“我刚去看过了，已经没有多的了。”

　　流放队伍都是北方人，显少见过这多生长在南方山林间的菌菇类食物。

　　衙役们听到了动静，也纷纷向这边望了过来。

　　“是小姑采的野蘑菇，可香了”，桑沃眼尾观察着周围人的动静，浅浅一笑，“看，这里还有个更好吃的呢。”
　　她摆了摆手里白玉菇，对着桑吉安说道。

　　“小姑真厉害”，桑吉安眼冒星星的看向桑沃。

　　三人总共只有一个破陶碗，柳宛凝从瓦罐里乘了一碗粥，先行递给了桑沃，“阿沃，你身子骨还没好，你先喝。”
　　桑沃正待推让，手里的白玉菇就被人抢走了。

　　“这玩意儿能吃？”

　　周顺配刀站在桑沃身后，看着手里抢过来的白色不明食物，半信半疑，对着桑沃吩咐道，“让小孩吃一个，我看看。”
　　这次流放路途太久了，周顺自离京后，也是许久未享用过美食，肚子里的馋虫猝不及防地被这菌菇粥的香气给勾了起来。

　　“能吃的，官爷”，桑沃把煮好的菌菇粥喂至桑吉安嘴边，“这是我在古书上看到的野生植物，名唤蘑菇，不仅吃起来口感甚好，对身体更是大有裨益。”

　　“懂得还不少。”

　　周顺挑眉，看着小孩满口舔嘴的吃完了一碗粥，精神头似乎更好了，他不再怀疑，转头把白玉菇扔给了尖嘴衙役。
　　“给老子也煮上。”

　　夜渐黑。

　　流放队伍陆续进入了休息状态，唯有桑沃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她把采来的野薄荷用布条缠绕起来，分别绑在了柳宛凝和桑吉安的手脚腕处，再三叮嘱他们莫要摘下来。

　　凭着对桑沃的信任，母子两即便不清楚缘由，还是乖乖照做。

　　桑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向着衙役休息区走去。

　　周顺贪鲜，没有把白玉菇分给手下，独自享受了美食。

　　除了守夜的衙役，这会儿其他手下都睡着了，只有周顺陷入了一种晕晕乎乎、脑子闪现瑰丽画面的状态。

　　桑沃出现的时候，他仿佛是看到了壁画中的仙子，携带着数不清的珠宝玉器，向自己款款走了过来。

　　他摇摇晃晃的起身，三步并两步，踉跄到桑沃面前，“仙子，你是仙子，我这是在仙宫吗？”
　　桑沃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见他脸上露出一副傻笑，“仙子真美。”

　　“看那儿，都是仙宫赐给你的金银”，桑沃指向地面的一堆乱石。

　　“我的金银！”周顺冲着桑沃指的那处扑了过去，跪倒在地面，腰间的钥匙露了出来。

　　桑沃不再犹豫，上前一步，迅速把钥匙拽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折返回去。

　　“沙”

　　“沙沙沙”

　　月光初现，有几处灌木丛突然猛烈摇曳了起来。

　　来了！

　　桑沃不敢再停顿，快速小跑回大树旁，把钥匙扔到了陆骞手边，“快开。”

　　紧接着，她又赶忙回到柳宛凝母子身旁，急声道：“什么也不要问，一会儿我说跑，就头也不回的往南边跑。”
　　柳宛凝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感受到桑沃语气里的恐惧和不安，她惊慌失措的点点头，把桑吉安抱了起来。

　　“啊！”一声惨叫声猝不及防地在队伍中响起，“我的腿！”

　　“有狼！”有人大声喊道，“快跑啊！”

　　“跑啊！”桑沃抄起火把，指向了前方，侧过头对着柳宛凝喝道。

　　柳宛凝只觉一阵血液猛地冲向大脑，在桑沃这一声爆喝下，她仿佛凝聚了毕生最大的力气，抱着桑吉安头也不回的冲着南边丛林跑去。

　　此时的流放队伍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衙役们睡梦中被惊醒，指望不上已经痴傻的首领，只能一边拿出武器和狼群对峙，一边大声喊道，“不能逃！逃者死！”

　　桑沃举着火把，护在柳宛凝母子身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南边，正是衙役守卫空虚之处。

　　突然，一头双眼冒着绿光的野狼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正伏低身体摆出进攻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