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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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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野狼体型硕大,眼中闪烁着绿色的幽光,在月色映衬下更显可怖,它似乎对眼前的猎物志在必得。
桑沃额头渗汗,握着火把的手不禁抖了起来。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看到野兽近在咫尺,流着哈喇子把自己当食物是另外一回事。
脑海里闪过以前接受过的野外遇险培训。
她告诉自己要保持镇静,不能露怯,要直视着野狼的眼睛,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谁料,她退一步,这野狼就跟着进一步,始终保持着一个火把的距离。
“咔嚓咔嚓”
是脚下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也是桑沃心里的死亡倒计时。
一人一狼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桑沃的胳膊早已酸痛麻木,全靠恐惧和意志力在支撑。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火把的光焰逐渐转暗。
天不助我!
残留火苗的火把被野狼一爪拍掉,这凶残的畜牲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桑沃扑了过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狼肚之际,野狼的攻势猛然被阻截。
桑沃惊魂未定,抬眼看去,只见野狼扭动着身体剧烈挣扎,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嚎叫声。
而它的脖颈,则被一把铁链从后方牢牢锁住。
那双铁链,原本是应该拷在某人手上的。
是陆骞!
“愣着干什么”,野狼的力气着实不小,陆骞使出更大的劲儿拉紧镣铐,引来野狼更激烈的反击,他的右手臂被狼爪划出了血淋淋的一道,“快跑啊。”
月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枝,映衬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
桑沃从错愕中缓过神来,深深看了一眼与野狼对峙的少年,没再犹豫,转身向着山林里奋力跑去。
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追上了柳宛凝母子。
三人没敢在原地多做逗留,趁着夜色遮掩,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赶路,生怕那些衙役们脱了困境,从后面追赶上来。
就这样,他们步履不停地赶了一宿,直到天色露出了鱼肚白,才真正走出了梅关山岭,抵达了岭南境内。
从山里钻出来后,桑沃一行借着熹光,打量眼前全新的环境。
这是一个远离官道的偏远山麓,植被厚密,高低错落,成片的芭蕉树肆意生长,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
没有行人踩过的痕迹,没有人工开发过的道路,一切都是大自然最真实的模样,不同于被精心打造出来的旅游景点,是桑沃上辈子从未见过的美好景致。
想来也是人迹罕至,目之所及,竟无一处房屋,未见一活人。
这块林子也是处宝地,遍地都是奇珍异草,桑沃暗暗记下了方位,随手摘了一片芭蕉叶,打捞溪水啜了几口,又交给柳宛凝母子解渴。
休整片刻,三人又往前赶了数里路,才又看到了远处一座孤零零伫立的农舍院落。
“娘亲,我饿。”桑吉安这么小的年纪,能抗到现在已是不易。
柳宛凝轻轻捂了捂他的嘴,看向桑沃,等待她下一步的安排。
经历了这几日的事情,柳宛凝已经对桑沃产生了深深的信赖,她无比相信桑沃的能耐,下意识想要听从她的想法。
“阿嫂,你们先躲在这里,我去那农户家里问问,看能不能借口吃食。”桑沃说罢起身,向着那处农舍走去。
这座农舍院落简陋无比,房屋是用木头搭建的,顶部被茅草所覆盖,此时,木质的大门正轻轻虚掩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有人吗?”
桑沃敲了几声无人应答,心道奇怪,伸手轻轻推开了门,向着院子里面走去。
走进去一看,院子里的水缸东倒西歪,鸡舍里也空荡荡的,地面上残存着稻米撒下的痕迹,一直从茅草屋,延伸到了大院门口。
明显是被打砸过的痕迹。
桑沃心道不妙,加快脚步往屋里走去,刚掀开草帘,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面上、惨遭杀害的三具尸体。
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这孩子看起来才跟桑吉安差不多大的年岁。
桑沃从未见过死人,看到这场景,没忍住转过头干呕了起来。
家里被洗劫,粮食被抢走,主人被杀害。
这明显不是仇杀,是遭了劫匪。
夕阳西下,落日残影斜照在后山坡的简易坟头上。
桑沃与柳宛凝合力安葬了这可怜的一家人。
“大邺朝居然还有如此盗匪横行目无王法之地”,柳宛凝毕竟出生世家,未曾想过底层人民可能面临的遭遇。
“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百姓有饭可吃,有居可安,若是他在世,看到这样百姓横死的惨景,怕是更要伤心。”
桑沃磨尖了硬石块,在临时制作的木牌上刻上了这家人的名字,淡淡道,“正是奸臣当道,父亲那样的人才遭了劫,我们才会被流放至此。”
“今后,怕是乱世将至,国不成国,能活下去就是万幸了。”
桑沃在床底下找到了这家主人的身份帖,原是从北方贞阳逃荒至此的可怜人,一家三口,无官无职,靠种地谋生,才盖起这简陋的茅草屋,还没来得及平整土地,就惨遭了劫匪。
所谓身份帖,就是一块刻有家主姓名、籍贯、职业的竹牌,是大邺朝管辖人口的重要物品,凡在大邺境内通关通行者,皆需此帖。
身份帖?
桑沃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俯下身子,跪地给眼前坟头磕了一头,言辞恳切道:“林大哥,你我虽素不相识,但能为你们办理后事,也算是我们的一场缘分。桑沃父亲遭奸人陷害,如今父兄皆死,意外流放至此,仅留寡嫂幼侄,为了能活下去,只能迫不得已借屋舍和身份一用了。”
话定,想到这一路的艰辛,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既然老天让我活下来了,还得了自由,我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有机会,桑沃一定为你们报仇。”
再次回到农舍的时候,余晖洒满了这个简陋的小院。
桑沃和柳宛凝从里到外走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屋和院落,院里仅有一间正对大门的茅草屋和简易的石头灶台。
茅草屋里没几件称得上“家具”的东西,稻草堆上放了张草席,就是休息的床,床上放着的包裹里,放着这个家仅剩的财产,几件布衣和布斤。
屋子正中央有一块大而平整的石头,应该是这家人刚搬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制作饭桌,姑且把这石头当做家里用来吃饭的桌子。
墙角里是被打翻的米缸,旁边放着一个编制的背篓,里面还装着小半堆蔫蔫巴巴的野菜,应当这这家人除稻米外的主要食材。
“阿嫂,还是先把这身碍眼的囚衣换下来吧。”
桑沃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囚衣太容易暴露身份,只能再借用一下林家的衣物,她双手合十朝着空处拜了拜,便与柳宛凝母子一同把囚衣换成了原主人家的布衣。
太阳已经落山,再外出觅食怕是会有危险,只能先拿这野菜垫垫肚子。
“阿嫂,水缸底部还有些水,你先去把这野菜清洗下”,桑沃边说边弯下身子去捡洒落在地上的零星稻米,“地上还有些碎米粒,我去把它们捡起来。”
“好,我去洗菜生火。”柳宛凝脱了那身脏乱破烂的囚衣,整个人感觉像是重新获得了一次生命,再苦的日子都觉得充满希望。
“小姑,我来帮你捡。”桑吉安一如既往的懂事,陪着桑沃一粒一粒去拾地上的米粒。
“吉哥儿真乖。”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桑沃共捡了小半个手心的米粒,不同于之前吃过的粟米,这可是是难得一见的稻米,大约是林家从北方带过来的最后家当。
桑沃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把这几十粒稻米装进了木碗里,简单用水清洗了下,随着野菜一同煮了进去。
“阿沃,今后我们如何过活”,柳宛凝搬了个石块坐在灶台旁,“可有什么打算吗?”
“先暂借这里活下去”,桑沃转过头冲她笑了笑,“总归是有个遮风避雨的落脚地儿了,阿嫂,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相信我,有手有脚的,靠着大山的赏赐,我们必定能好好活下去。”
柳宛凝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去,把手伸进里衣,从里面拿了一堆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的绢帛,“阿沃,这是父亲最后留下的遗物,也是我们家里最后值钱的家当了,你且拿着。”
桑沃接过一看,这是块质地柔软、做工精致的绢帛,上面记载了大邺朝最先进的农耕技术,应当是凝结了桑贺之毕生的心血和经验,可以称得上是当代农耕宝典。
国之大事,唯战与耕。
若这绢帛记录的农业技术被敌国窃了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桑沃却心思不在此处,她摸了摸这绢帛丝滑的质地,不仅感慨道:“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钱吧。”
据桑沃观察,这个朝代纸张尚发明没多久,寻常百姓最多用竹简来写字记录,只有贵族高门才能用得起绢帛或者纸张来书写文字。
那么,这张绢帛必定价格昂贵,说不定还能换个几十斤大米。
“阿沃,切莫说笑”,柳宛凝突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这是父亲最后的遗物,是查封那一日被我偷藏起来的,怎能拿去换钱,我是信你才把它交予你。”
对于这位父亲,桑沃其实并无感情,但看柳宛凝如此在乎这绢帛,她当即收了心思,从锅里舀了一碗野菜碎米粥,递给柳宛凝 “阿嫂,我会好好收起来的,放心吧。”
煮熟的野菜依旧是没有半点味道,若是加点盐,或者用油炒一下就更好了,桑沃味同嚼蜡地吃着野菜,打定主意明天再去山里看看。
这一夜,无风也无雨,耳边也没有那些嘈杂的打骂声,桑沃三人在这难得的静谧中睡了个囫囵觉。
初晨,桑沃被第一缕阳光唤醒,她揉了揉眼睛,从稻草床上坐起,用布绳简单的把长发束在腰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岭南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桑沃舒展了一下筋骨,利索地背起背篓,欲去山里看看。
谁知,大门刚打开,就看到一名蓬头垢面、浑身鲜血的男子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