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之狂飙》常山渐青

102、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屈指算来，青云县城区内统共就那么三四所教学质量相对来说比较好的小学，僧多粥少的局面已经存在多少年了，因此很多家长都纷纷托关系走门子进行择校，不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最好的学校似乎就是做家长的最大失败，就是没能竭尽全力地做好培养下一代的工作。
　　城区内的家长自不必说了，当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很多城乡结合部的家长更是撸起袖子拼了老命地给小孩找学上，有的家长甚至提前好多年就开始布局谋骗，构思路线，进行必要的铺垫。
　　即使有些小孩子通过各种途径进了为数不多的几所好小学，学校内部还存在着一定比例的择班问题，因为大家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进入所谓的尖子班，都不想输在那条似乎完全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起跑线上，普遍存在的从众心理每年都会在特定的家长群体里引发大量的社会焦虑，给很多人造成无尽的烦恼和忧愁。
　　小范围内愈演愈烈的择校和择班之风，不仅在教育系统内部滋生了一定的不合理和不公平现象，而且还和整个社会大环境互为影响、互相呼应，些许地损伤和败坏了社会风气，侵染和腐蚀了个别工作人员。
　　不仅小学的情况是如此的糟糕，简直糟糕到了令人感觉痛心疾首和丧失信心的可悲地步，初中和高中竟然也是如此，并没有比小学强多少，因为最本质的东西还是一样的，即优质教育资源总是稀缺的。
　　推而广之，如果青云县有大学存在的话，估计这种情况也是幸免不了的，只不过大学生的家长可能其耐受性要更强一些罢了，毕竟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段各种特质基本上已经成型了，学霸就是学霸，学羊就是学羊，学渣就是学渣，未来社会阶层属性的初步划分已经开始显露倪端了，剩下的事情只不过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和强化而已。
　　多年以来，虽然一茬一茬的学生家长对此颇有怨言，意见较大，各种各样的牢骚和怪话早就把城区内的那条玉龙河给填满了，但就是从根上改变不了这种较为顽固的丑恶现象。
　　大家在内心深处都对这种丑恶现象深恶痛绝，而且嘴上说起来也是愤慨满腹，讨伐不断，一肚子的强烈意见，但是一旦轮到自己身上却都争先恐后地参与进来，唯恐落在了别人后边，就怕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畸形的竞争中吃了亏，从而形成一步错步步错的可怕局面。
　　大神一样的天纵英才马开江在来到青云之后，在稀里哗啦地踢打了那么有招有式的三两脚之后，也理所当然地知道和了解了很多这方面的具体内容，脑子里也大概有了点初步的印象和判断。
　　不过他的耳朵里听到最多的话并不是来自百姓的抱怨和不满，而是教育系统内部人员发出的另外一种抱怨和不满。
　　尤其是教育局的甄涣阳局长，那个看起来像个精心伪装的农夫一样的人，那个一看就带着强烈的扮猪吃虎独特气质的人，是一见到马开江的面就声情并茂、喋喋不休、自以为是地给他汇报说，县里的教育经费是怎么怎么缺乏，大大小小各个学校的办学条件是怎么怎么差，一直以来总是在勤勤恳恳、默默奉献的老师们是怎么怎么为难，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盲目攀比的家长们是怎么怎么期望过高，他这个似乎人人都可以站出来对其责骂两句的局长是怎么怎么不好当等等，搞得他这个全县的老一真是有点烦不胜烦，心里总是感觉疙疙瘩瘩的。
　　要不是看在甄涣阳是正儿八经的副县级的份上，要不是觉得这家伙的身上多少带点本地农民的朴实味道，要不是考虑到这厮背后可能存在的某种较为隐蔽和神秘的社会关系，而且又要顾虑到其在青云县树大根深、势力很强、各种各样的徒子徒孙人数众多的现实情况，他早就想把这个一见他的面就知道向他大肆抱怨和诉苦的人给撤换掉了。
　　他老是觉得别管现实中的情况怎么样复杂，当前的乱麻局面怎么难以对付，心里有什么事嘴上直接说什么事就是了，该采取什么措施就采取什么措施，该提出什么要求就提出什么要求，着实没必要在上级面前过于渲染和夸大其中的种种细节，他历来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他以为一个已然陷在烂泥潭里的人，不要总想着把那双早就沾满污泥的腿拔出来给别人看，那样做不仅显得非常无聊，而且看起来还十分浅薄，并不会给啰里啰嗦的诉苦者带来多大的实质性帮助。
　　后来，当有了足够的闲暇时光和良好的心情打基础，他便仔细地掂量了掂量，来来回回地想了一想，然后慢条斯理地成竹在胸地觉得，既然现在不能轻易地动甄涣阳，给其重新找个比较合适的位置，让此人老老实实地窝尾巴蹲着，而且这个颇有些自以为是的人又老喜欢在自己跟前没完没了地抱怨和诉苦，那就干脆让其提出一个关于这方面的综合方案好了，给他足够的权力，让他想办法解决自己提出的问题。
　　他自得其乐地以为，这样一来的话他既能借此机会看看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真货，其谋略水平究竟怎样，此人终究堪不堪重用，还能为他抓好这方面的工作提供一些最基本的借鉴，从而避免自己因为决策失误导致直接陷入某种出现的可能性很高的被动局面当中，可谓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操作的性价比极为合适。
　　那些有事没事总是惹别人讨厌的人，那些看问题经常习惯性地看不到点子上的人，那些老是拘于前半生所取得的辉煌成就的人，那些在有意无意间慢慢走入固步自封状态的人，其实也是完全可以好好地利用一番的嘛，马开江在彻底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非常得意地笑了，既为自己的聪明和圆滑而笑，也为对方的愚蠢和痴迷而笑。
　　一种在为人处事方面逐步积累起来的优越感，让他迷失了。
　　他觉得自己在深入实践驭人之术方面真是进步得太快了，绝妙的心得体会总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有时候挡都挡不住，可谓是一天一个新花样，一步一个大台阶，看起来还是真实和复杂的掌权环境更能锻炼人，更能让人逐步接近更高的和做人境界处事层次。
　　他由衷地觉得这个所谓的不大不小的官没白当，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没白受，有些没来由的亏没白吃，有些真不真假不假的意见没白听，有些稀奇古怪的人没白见，有些模棱两可的事情没白思考，有些或深或浅的话没白说，有些各具特色的困难没白克服，有些可能是根深蒂固的矛盾没白解决，有些不合理的要求没白拒绝，有些不入路的人没白训斥，有些表现优秀的人没白表扬。
　　一言以蔽之，饭没有白吃的，汗没有白流的。
　　自己亲自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甄涣阳在欣喜异常地领命之后倒也没怎么敷衍这个事，也没怎么太过深入地琢磨马开江的根本用意，而是很快就找了一些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组成了一个专门的班子，专门来干这个事。
　　那些诸葛亮们兴师动众地轰轰烈烈地搞了半个多月，才拿出了一个关于如何进一步振兴青云县教育事业的初稿。
　　然后他本人又沉下心来亲自操刀，穷尽自己的学识和见解对这个初稿进行了认真细致地修改和加工，最后直到他觉得满意了，能够端出去见人了，才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极为隆重地呈报给马开江审阅。
　　马开江在亲眼看到这个较为成型的报告之后感觉非常满意，他没想到甄涣阳这个人竟然有如此高级的头脑和卓越智慧，想出来的点子可谓既实用又对症，既有理论高度又有实际意义，不仅能很好地化解当前青云县在这方面存在的几个让人感觉颇为头疼的老大难问题，而且还为今后青云县这方面的长远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于是乎，在他的大力推动和极力支持下，青云县的教育调整工作很快就轰轰烈烈、大张旗鼓、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而且他还在多个不同的场合特别明确地要求，甄涣阳同志提出的全部较为核心的措施必须要在今年秋季开学前完成，实在没法立即完成的也必须在一年之内大见成效，任何人都不能找借口拖延。
　　他老人家是谁啊？
　　大名鼎鼎的马开江啊，那岂是等闲之辈？
　　青云县这次拿出吃奶的劲头大力实施的教育调整工作，说复杂确实很复杂，有些内容连内行人也不一定能看懂，但是要说简单其实也非常简单，只要琢磨透其中的核心点，一切外在的表象就都容易看清了，犹如夏天来了狗身上就要随之换下原来的厚毛一样。
　　说复杂是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的人、财、物的现实问题，各种或明或暗的矛盾冲突和利益诉求互相交织在一起，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顺利理清和解决掉的，而且其中潜在的风险也很大，后续遗留的问题也很多，并不是哪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搞利索的。
　　说简单是因为这次调整的核心思路就是，用当地最优质的公办资源当旗号，当招牌，当卖点，来大规模、快速度、高强度地扩充民办教育机构，而整个扩充过程中最为关键一条就是两个字：收费。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是软的，唯独钱必须是硬的，这是无数人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得出来的最实在的教训。
　　家长们可以不懂一切，但是不能不懂教育。
　　校长们可以不懂一切，但是不能不懂收费。
　　不管马开江怎么巧舌如簧、苦口婆心、独辟蹊径地来描述和定性他大力推行的这次教育系统大调整工作，也不管他是怎么口如悬河、振振有词、苦口婆心地来动员和教育那些具体操作此事的人员，青云县的老百姓亲眼看到的事实就是：
　　小学和初中的择校和择班问题虽然在当年的报名季中略有收敛，表现得不再那么显眼了，但是很快就在开学之后报复性地反弹了，而且竞争起来比原来更激烈、更残酷、更让人感觉无语，同时也更加隐蔽和难以捉摸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原先的预期。
　　有些人，原来拿着钱就能让小孩上好学校，进好班级的，结果现在却十分意外地发现，要是没有过硬的关系垫底的话，手里就算攥着大把的票子也白搭，也找不到花钱的途径。
　　所有以解决择校和择班问题为目的而采取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看起来十分英明正确的举措，那些所谓的奇思妙想，那些被论证过无数遍的实招和硬招，最后不仅都沦为了一纸空文，而且还大幅度提高了择校和择班的成本，使得部分家长付出了更加高昂的代价和更加惨痛的教训。
　　而在万众瞩目的高中学校，原来大概只有5-10%的缴费生比例，竟然在当年一下子就提高到了50%以上，以至于让绝大多数家长都感觉真的有些无法容忍了，一个让更多的人更加不满意的结果横空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