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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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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自上次心里有了怀疑后,一直盯着孟秋意。看见她两次在杨萍家待到天黑才走,估摸着衣服该做好了。
但在家等了好几天,孟秋意都没来找她。再一打听,她去镇上寄过一次东西,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担心孟秋意不认账,她还特地来江家先找杨萍问了下孟秋意用的布。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看她还怎么狡辩!
何雨大喝一声,斥道:“孟秋意,你偷用我的布!”
孟秋意淡淡转回头,对方晓慧道:“方嫂子,你先回房吧。”
方晓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在孟秋意安抚性的眼神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房间。
孟秋意目送她走远,视线落到何雨身上,神情寡淡道:“何婶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呢。这两匹布不是何婶还我的吗?”
何雨手指着她,气得发抖,“我明明说的是让你给我外甥女做两身衣裳。”
想到那两匹布,她心里都在滴血。布没了不说,还要另外买好东西送林秀香,似乎已经看到了将要花出去的一笔大钱。
她眼珠子转了转,抓住杨萍哭天喊地道:“你快去让大队长来评评理,孟秋意偷了我的布,还倒打一耙,我要她赔钱!”
何雨嗓门大,不少周围邻居听到她的话,围到江家门前旁观。没等杨萍开口,有人已经自告奋勇去找江爱军。
听到周围人对孟秋意的声讨,何雨底气更足,在江爱军来之前,不吝惜用任何污秽的词语辱骂孟秋意。
杨萍听得直皱眉,但孟秋意全程无动于衷,直到江爱军过来,才说道:“那两匹布是我爸妈从湘城寄过来给我的,本就是我的东西。何婶当初说有急用要借走,便借给了你。结果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也没见你用,我收回这两匹布有什么不对?”
何雨当初哄骗的时候防了一手,每次都是私下拿回家,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只要她坐实了是自己的东西,谁也不会知道东西原来是孟秋意的,那也就没有所谓的“借用”了。
“你撒谎,那明明是我的东西。”何雨对江爱军哭诉道:“大队长,枉我平日里对孟秋意好,没想到她是个黑心肝的。我找她帮忙做两身衣裳,结果她把布匹据为己用,拿去给自己爹娘做衣服。”
孟秋意刚下乡插队的时候,确实和何雨走得近。准确的说,何雨经常提着东西来找孟秋意,比如自家后院被虫蛀了的青菜瓜果、一些放坏了的糖果饼干等......所谓的好来自于此。
何雨每次来送东西,都会大张旗鼓宣扬一通。村民们不会查看人家的东西,自然也没想过里面暗藏玄机。
看在外人眼里,何雨对孟秋意比对三个亲闺女都要好。因为何雨重男轻女,家里的儿子刘家宝是个宝,女儿则是连野草都不如的杂草。三个女儿个个瘦骨伶仃,而刘家宝白白胖胖。
她这么一说,围观群众都偏向了何雨,有些看不过的青年开始对孟秋意指指点点,话说得难听。
孟秋意只是盯着何雨看,凉凉道:“何雨,你真的确定那些东西是你的?”
“何婶”也不叫了,连名带姓呼唤何雨大名。
何雨被她的眼神注视着,心里莫名一慌。旋即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东西是孟秋意的,而且她每次都是避开人索要东西。
她心里这样笃定,慌乱的感觉渐渐散去,理直气壮道:“就是我的。”
孟秋意凉薄一笑,看向江爱军,道:“大队长,我要举报何雨偷窃我的东西,赃物就藏在她家里。”
何雨喝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偷用我的东西!”
孟秋意自顾自说道:“我爸妈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一次包裹,乡亲们应该都知道。每个包裹里附有一张物品清单,我全部都收着,但是包裹里的许多东西都不翼而飞。除了两匹布已经被我从小偷手里拿回,其他东西还在小偷家里,恳请大队长凭清单去她家搜索赃物。”
何雨眼睛顿时慌乱,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显然是没料到还有物品清单这种东西。
但她仍强撑着道:“凭什么你说搜就搜?那是我家,不经主人同意擅闯私宅,我可以去公社告你们。”
孟秋意神色冷冽,“队里不给我做主,我便拿着清单和两匹布剩下的碎布条告到公安局。清单里有两匹布,而这两匹布正是你拿给我的。证据确凿,我不怕警察同志不给我公道。”
何雨这下子嘴唇也变得惨白惨白,公安局是老百姓闻之色变的地方,天然对它抱有敬畏之心。
江爱军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心里还有啥不明白的。虽然他也不喜何雨的为人做派,但他到底是大队长,不能不顾红星大队的名声。
“何同志,你想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记错了。把从孟知青那里借的东西弄混了,误以为是自己的。”
何雨瞬间明白江爱军是在给她台阶,她立马顺着台阶往下,连忙道:“对对对,是我记错了。那两匹布不是我的,是从孟知青那里借来后还回去的。”
孟知青听她刻意模糊说辞,只说到布,微微眯了眯眼睛,道:“我已经不相信何雨口中的话了,还是找公安同志来一趟,对着清单把东西梳理一遍。”
见何雨耍小心机,仍想霸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爱军朝着何雨疾言厉色道:“何同志,你想想看,你还有哪些东西是记错了的。今天大伙儿都在场,咱们拿着清单去你家对一遍,就不劳烦公安同志跑一趟了。”
他在“公安同志”四个字上咬了重音,何雨知道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一时灰头土脸。没让大伙进她家,她丢不起这个人,于是自己主动把东西从家里搬出来。
随着她一件件东西拿出来,乡亲们眼睛都红了。
两双棉质花鸟鱼纹平底鞋、一双加绒皮质手套、一条红围巾、四方分别绣着梅兰竹菊的手帕、两身羊毛保暖打底衣裤、一条海蓝色长裙、两斤大白兔奶糖,还有一些布票、粮票之类的票据。
何雨真是胆子大,敢昧下这么多好东西。这要是告到公安局,她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村民们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唏嘘不已,看何雨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孟秋意早就记着账,等她搬完所有东西,才道:“还有一件嫩绿色短袖,大白兔奶糖少了一斤,腌制的酸菜和腊肉也没了。”
何雨咬呀,那些吃的早被他们吃进肚子里。而那件衣服无意间被娘家侄女看到,缠了她很久,她碍于面子给了出去。
孟秋意不管她的面色,冷冷道:“这些少了的东西换算成钱是八十块,你看你是赔钱,还是去公安局走一趟?”
事到如今,铁证如山,何雨只能捏着鼻子认栽,赔了孟秋意八十块钱。只是把钱递出去的那刻,她看孟秋意的眼睛里带着刺骨的狠毒和阴暗。
孟秋意自然看到了她的眼神,她仍神色自若的数了数钱,确认金额没问题,便抱着一堆东西回了知青点。
上辈子这种眼神她看得太多,不缺何雨一个。山来将挡水来土挡,孟秋意并不害怕。甚至她还期待何雨的出手,这点教训哪够呢,她现在只是收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
孟秋意这边发生的事,远在千里之外的湘城钢铁家属院并不知道。
乔兰收到包裹时还有点纳闷,谁会给她寄东西。
她娘家就剩一个母亲孟真念,也住在湘城,只是独自住在城西的一栋小别墅里,没跟他们住一块。至于她丈夫孟国栋那边早就没有往来的亲戚了,儿媳李娟的娘家不提也罢。
她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到是谁。直到脑海中划过一张年轻娇俏的脸蛋时,拿着包裹的手不禁抖了抖。
会是囡囡......吗?
乔兰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眼角悄悄泛起了红意,没舍得拆开,一直等到丈夫孟国栋回来才打开包裹。
里面有两身衣服和一件毛衣,当乔兰把衣服拿出来时,还有一封信掉落出来。
孟国栋眼疾手快地抢过信,颤抖着手展开,清丽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爸,妈,你们近来好吗?许久未见,我很是想念你们,原谅女儿的不孝......”
读完第一句,乔兰已经泣不成声的哭了出来,“真的是囡囡,她这是原谅我们了吗?”
孟国栋比她好点,虽然没哭出声,但眼眶红红,忍着哽意道:“她还叫我们爸妈,应该是放下了。”
乔兰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我好想囡囡,已经两年多没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孟国栋心里也挂念孟秋意,他拍了拍乔兰,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孟秋意好似全然忘了下乡前发生的事,信中的语气亲昵自然,像是回到了从前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时候。她提了些下乡插队遇到的趣事,把乔兰逗得破涕为笑。
“对了,按照记忆中的尺寸,给妈妈和爸爸各做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还合不合身。还给外婆织了件毛衣,冬天来的时候记得让外婆穿上,毛衣轻盈保暖,不会让外婆不漂亮的。”
乔兰读到这,小心翼翼地展开衣服,这可是乖囡第一次给她做衣服。她怎么瞧怎么满意,当看到裤子上的兰花刺绣后,讶道:“囡囡的绣工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从小坐不住,调皮得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习刺绣,水平一直马马虎虎。”
如今绣出来的兰花,花叶分明,走线流畅紧密,细致到花萼的纹路清晰可见。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画上去的。
孟国栋嘴角咧开,迫不及待穿到身上试了下,竟然十分合身。他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喜滋滋道:“囡囡做的衣服就是好看。”
他轻轻抚摸着身上的中山装,都有点舍不得脱了,嘀咕道:“就是咋感觉这布料有点眼熟。”
经他一提醒,乔兰的目光从兰花刺绣上挪开,摸了下布料,道:“这是我们寄给她的。这傻孩子,攒着舍不得用,全给我们用了。”
孟国栋心里熨帖,更想女儿了,突发奇想道:“要不我们请几天假,去看看囡囡。”
“说什么胡话。天天才半岁多,冬华跟娟子要工作,我们走了的话,谁照顾天天。而且你们厂不是正在评车间主任吗?”乔兰说到后面,压低了声音。
她最关心的是后面评职称的事,这时候孟国栋请假,车间主任的位置铁定跟他无缘了。
她对孟国栋的提议也很心动,但她更明白一个道理,只有他们过得好,才能给孟秋意更多帮助。怕孟国栋真的不管不顾,忙拉着他继续看信,转移他的注意力。
“高中课本?习题册?囡囡要这些做什么?”
乔兰纳闷,高考取消好多年了。而工农兵大学是通过举荐进入的,名额稀缺。她实在想不通孟秋意为什么让他们帮忙找这些,还说找到了寄给她。
孟国栋想得更深些,兴许孟秋意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这很可能是以后知青回城的一条途径。
高中课本倒还好说,孟秋意高中三年的书都收在她房间里,没有动过。但习题册,估计要去废品站之类的地方找找了。
他拍板道:“囡囡要,咱就给她找。你问问你那些朋友们,家里有没有习题册,有的话我们愿意花钱买,不愿意卖借来让我们誊抄一遍也行。我也去厂里打听看看,还有废品站找找。”
想了想,他又道:“尽量低调点,就说我们想提前备着给天天启蒙。”
乔兰一切都听孟国栋的,他们不仅自己找,还发动孟冬华夫妻俩一起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