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塑》汪泛泛

9、经历比结果重要5

　　齐悦心里明白，要想回到过去，必须找到自己来到这儿的原因，做成这事光靠她自己可不成，还得有一个有能力且愿意帮她的帮手。
　　想来想去，齐溪最合适。
　　她决定跟齐溪摊牌，只是这摊牌的头开得不大好。
　　在公司装了一天孙子的齐溪此刻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感兴趣，跳下秋千往家走，两条长腿大步流星地往前跨，决绝的背影传递出一个精准的信息：懒得听你鬼扯。
　　齐悦不能放弃这唯一可能的帮手，奋力跟上去：“你应该知道穿越的吧，小说，电影，电视剧都演过的......”
　　齐溪打断她姐那毫无意义的解释，委屈道：“你休假想怎么放松都可以，吃喝玩乐随便你，但我今天是真累了，没闲情逸致在这听你说电视剧观后感。”
　　“我不是说电视剧。”
　　“小说也不行。”
　　“我说我自己。”齐悦拽住妹妹的手，整个人往下蹲，用身体的重量阻止她继续往前，像个非要买玩具的耍赖儿童，“这事不能让爸妈知道，我只能跟你说。”
　　“姐，我很累的，别再折腾我了。”齐溪松开姐姐的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径直往前。
　　她今天过的很不顺，那个老女人故意在员工大会上给她难堪，她受了冤枉气无处发泄，当时恨不得立马辞职。可权衡利弊后不得不妥协，正讨厌自己是个大怂包呢，哪有心情听人说那些天马行空。
　　齐溪进了家门，齐悦也跟了进来，爸妈把饭菜摆上了桌，一家四口次平平淡淡地吃着饭，工作上生活上的小坎坷都搁在各自的肚子里，解决之前不会跟家人分享。
　　齐溪洗完澡回屋发现了桌上的盒子，打开后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这是她想要了很久的包，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买的。
　　“咚咚。”礼貌性地敲了两声，听到答复前径直推开了门。
　　齐悦刚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的妹妹。
　　齐溪走进来，利索地把插头插上，然后将吹风机放到姐姐手上：“干嘛给我买包？”顺势坐下来。
　　齐悦解开妹妹头上的毛巾，乌黑繁密的头发散落在肩上，一阵香气袭来，羡慕得她用手捋了一遍才打开吹风机：“爸妈把你生的可真好。”
　　“又是送礼又是夸人的，有话就说吧，我听着。”
　　“需要你帮一个大忙。”
　　姐姐的有事相求让齐溪想起了小时候。她姐每次背着爸妈跟徐邦彦约会前，都会买一大包零食贿赂她，让她晚上撒个谎，说她姐在家教她写了一天的作业。其实她独自在家吃了零食看了剧，没有人抢遥控器的感觉甭提有多好。
　　她姐打小自以为聪明，事实上笨的很，藏不住心思。
　　“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帮不上忙，礼物也别想收回去。”齐溪的世界里，有三件东西是很难收回的，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还有给出去的心。
　　齐悦也不绕弯子了，把她睡了一觉来到这里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她像个演讲者般讲得声情并茂，跌宕起伏，把自己的真实感受描述得细致入微。
　　反观唯一的听众齐溪，脸上尽是一副“你扯，你尽情扯，看在包的份上我再忍你一分钟”的表情。
　　齐悦有点恼火：“你不相信？”
　　齐溪不想直接回答伤了姐姐的自尊心，转了个弯说道：“不是我不相信，是你说的太匪夷所思。”
　　“那就是不相信呗。”
　　齐溪也不否认了：“你能证明你说的吗？”
　　“我......”齐悦发现这是个没有办法证明的事情，她张着嘴巴吐了“我”，最后说出来的依然是不算有力的证据。
　　“你仔细想想，我从医院回来后，跟之前是不是很不一样，我那天甚至没有认出你来，我不知道跟徐邦彦在一起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分的手；还有真真，我不懂为什么她对我那么冷淡，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还有爷爷，我今天见到奶奶才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了，你觉得这些我能装出来吗？”
　　齐悦越说越激动，尤其是提到爷爷的时候，眼里满是哀伤和茫然。
　　齐溪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觉得脑子根本不够用。
　　能说的齐悦都已经说了，如果妹妹不信，她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俩人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一个无力自证，一个努力将这几天的姐姐与之前对比，虽然发现了很多不一样，但却不敢相信对方口中的穿越。
　　十八岁的齐悦和三十岁的齐悦有什么东西肯定不一样呢？
　　齐溪突然站起来，激动道：“你陪我去吃个夜宵，吃完兴许我就能相信你。”
　　这么简单？
　　齐悦不信： “你还要宰我一顿啊？”
　　“那你去不去？”齐溪翻完白眼威胁道。
　　两分钟后，齐悦乖乖跟着妹妹出了门，出了小区，打车到了一处烟火气十足的夜市，进了一家玻璃门上糊满了油渍的鱼丸汤粉馆。
　　肚子饱饱的齐溪给姐姐点了一碗鱼丸汤。
　　齐悦从小就爱吃鱼，因为性子急，十次吃鱼有七次会被鱼刺卡到。小时候一被卡，爷爷就让她吞米饭，再不行就喝几口醋，反正都能解决掉。
　　有一次却被卡出了血，吓得爷爷奶奶赶紧送她去医院。俩个老人家那次被吓得够呛，之后不太敢给孙女吃鱼了。
　　可孩子偏爱吃鱼，于是爷爷想了个新法子，去掉鱼刺把鱼肉制成丸子，齐悦由爱吃鱼变成了爱吃爷爷亲手做的手打鱼丸。
　　爷爷去世后，齐悦再也不吃不了鱼丸。有一年妈妈尝试着做了一次，齐悦忍着吃了一颗，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鱼丸，就是齐溪想出来的检验标准，十八岁之前的齐悦很喜欢吃，而十八岁后的齐悦根本吃不了。
　　当一碗漂着油星子的鱼丸汤端到面前，齐悦拿着汤勺挖了点辣椒油浇上去拌均匀，舀出一颗白润Q弹的鱼丸，尝试着咬了一口。
　　爷爷每次做鱼丸，都是用现杀的活鱼。将鱼肉片成片后再用刀剁碎，除了盐和料酒，什么都不加，到嘴里是纯粹的鱼肉香，嫩滑香醇。
　　现在齐悦吃下去的这一口，有点一言难尽。
　　她皱着眉，小声道：“不好吃。”
　　齐溪凑近了看她的反应：“是不好吃还是不能吃？”
　　齐悦看了眼它的价格，当然不可能是纯鱼肉做的，掺了面粉的机器鱼丸也只能是这个味道了：“不好吃。”
　　齐溪点头示意她继续：“那就吃掉。”
　　这一碗鱼丸决定了齐悦能否找到盟友，再难以下咽，她也得咽下去。
　　齐溪想起十二年前爷爷去世的两天后，她在厨房发现了坐在地上的姐姐，手里捧着的是爷爷最后一次做的鱼丸。
　　五月的气温足以在两天内使食物滋生细菌，齐悦却像对待贡品一样，将那碗变质的鱼丸吃进肚子里。
　　等到家里人发现的时候，齐悦已经食物中毒痛晕过去。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吃鱼丸了。
　　看着姐姐把六颗全吃了下去，齐溪终于相信：她不可能是三十岁的齐悦。
　　齐悦将空碗推到她手边：“信了吧？”
　　信了是一回事，该怎么做是另一回事。齐溪将问题推回去：“那现在要怎么办？”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怎么回去？”
　　齐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两张银行卡的卡号，以及对应的六位数密码，后面还有两行字：三十万做爸妈的养老钱，五万做齐溪结婚的份子钱。
　　“这是齐大悦走前留下的纸条，她应该是做好了放弃生命的准备，想要离开这里。但她不知道这世界奇妙的很，她确实离开了，却把我换了过来。也许此时的她已经回到了十八岁成了齐小悦，重新开始。而我到了这里，继续齐大悦的生活。”
　　齐溪觉得讽刺的很：“你们都想回到十八岁，难道三十岁的人生注定是烂局死局了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要去抢回十八岁的人生，我是要完整的人生。如果是我自己走到了三十岁，不管是什么样的境地，我都会接受，也必须面对。”
　　看妹妹有所动摇，齐悦接着说道： “我的人生不一定美好，但必须完整。痛也好，苦也罢，我经历了我选择的，那才是我的完整的人生。”
　　齐悦往前凑了一些，坚定地强调道，“溪溪，我是要我自己完整的人生。”
　　如果她说的一切是真的，那姐姐是有多痛苦才会走上这条路，如果真的那么痛苦，那姐姐回来后会怎样。
　　齐溪不敢想：“你让我姐回来，等于是让她死啊。”
　　“我当然不想她死，所以我要帮她解决掉让她痛苦的事情，让她回来后能有一个美好的生活，愿意继续活下去。再说了，你以为我想她回来她就回来啊，她不愿意，我哪里能强迫得了她。我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做了傻事，我能够回去，估计也得指望她。”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齐溪犯了难：“怎么样的生活才算美好呢？”
　　关于这个问题，齐悦这两天大概想通了：“这个时代不是流行一句话吗，人生最好的生活状态是有事做，有人爱，有所期待。我们先要帮齐大悦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幸运的话再帮她找一个好男人，加上爸妈和你的爱，她应该愿意回来吧。”
　　“扯淡吧，你一个高中文凭的人，怎么帮我姐搞事业？”
　　“你怎么还搞学历歧视啊？你大学毕业，每天上班如上坟，下班就像被掏干，难道是搞事业搞的？”
　　“好，我没有事业，当然就没资格帮你了。”齐溪气呼呼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齐悦愣了愣，只能感叹好汉不吃眼前亏，好不容易邀来的盟友怎么能失去，赶忙追上妹妹，放下姐姐的架势求和道：“谁让我现在比你小，学历又比你低呢，现在你是我姐，都听你的，好吧？”
　　看着眼前能屈能伸的姐姐，齐溪有些恍惚，十二年前的齐悦确实是识时务为俊杰，而这几年的姐姐却不懂上善若水何为顺势而为。她将自己的世界砌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墙，将别人挡在外面，也不允许自己出去，不怕撞，不求助，像个视死如归的战士，只能硬碰硬。
　　“到哪你都是我姐，听你的。”齐溪有些动容地挽住齐悦挨过来的胳膊，“如果哪一天你真回去了，帮我带一句话给十二岁的齐小溪。”
　　“什么话？”
　　“别他妈的光顾着谈恋爱，好好给老娘念书考个好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