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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钿珠坊的主楼的阶层仿佛是一个倒三角形状,楼层越往下接待的客人越尊贵,而钿珠坊内的人物越往下则在主楼内掌握的权利便越大,在坊内也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整座主楼有六层,洪管家隶属于第三层,而他给阿言安排的朝荼则是第四层的人。
洪管事将阿言带到四层其中一扇门前,他敲响木门,很快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看着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从门里头探出头来。
看到来人,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道:“洪管事。”
洪管事嗯了一声,问道:“你们姑娘起了没?”
“回洪管事的话,姑娘才起,昨夜客人留的久了些。”
“我有事吩咐你们姑娘,你先下去。”
小丫头得了命令,从门口出来转身便离开了。
虽然按理说她是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是走是留全由姑娘说了算,但眼前吩咐她的是话语权比姑娘还要高一阶的洪管事,两者之间的话,自然是听话语权更大的那个。
钿珠坊阶级森严,像小丫头这种底层的人要记住每一层的阶级人物是最为寻常的训练。
洪管事推开门带着阿言走了进去,屋内的横装与摆件看上去极为富丽堂皇,就连照明用的东西都并非普通的烛火,而是能够发亮的珠子。
一个烛台上摆上一颗珠子,整件屋子内光烛台就有大约二三十来个,这些珠子放在一起,足以将屋内照的比烛火还要亮堂。
屋内大概分三个房间,入门处的房间摆着茶兀,显然是用来喝茶的地方,再往里被一层浅色的纱挡住,仔细看的话纱的颜色呈现出淡淡的紫色,纱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这才没让轻薄的纱轻易漂浮起来。
浅纱后面隐隐印出一道倩影,身形高挑,窄肩细腰,丰乳肥臀,自有一番风情。
洪管事站在薄纱外,并没有掀开的意思,语气平淡道:“朝荼,这是阿言,以后便由你带着他。”
闻言,薄纱后的倩影动了,她走上前来抬起手掀开薄纱,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纱上莫名显得几分旋旎。
虽是半遮半掩,却也足够窥见几分绝色风姿。
但不论是洪管事还阿言的面上依旧很平静,前者是见多了,对美色有一定的抗性,而后者,在他眼中美丑并无分别。
非要说的话,至今为止他夸过好看的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朝荼透着纱缝瞧了一会,轻笑几声,清丽的声线似乎是因为才睡醒的缘故,略带几分暗哑,特莫名有种吸引人的魅力。
“难怪洪管事敢送到我这儿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呢。”
钿珠坊的姑娘不止朝荼一个,但能爬上第四层的却只有她一个。
因为她自身的条件确实拉开了其他人一大截,因此也有了挑选客人的权利,而不像其他姑娘一般被客人们随意挑选。
洪管事的意思朝荼心里清楚,能让她亲自带的人,说明此人的条件日后足以接替她如今的位子。
而她要做的,则是将人给调教出来。
按理说这般过河拆桥的举动是个人都该生气,毕竟培养顶替自己的人,就相当于此人日后必然会踩着她上位。
但朝荼的想法不同,因为自身优越的条件,她在坊内被架的太高了。
如果说其他姑娘在攒够了赎身的钱之后能够轻易赎身归良的话,那朝荼作为钿珠坊盛名在外的牌面是不会被轻易放走的。
除非,能有彻底顶替她,将她踩下去的人。
朝荼一直都希望有这样的人出现,但是太少了,中途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容貌绝色的,气质差了,气质出众的,容貌却又比不得她。
因此,朝荼自打被卖入钿珠坊,足足十年有余,如今她已经二十四了,过不了几年花期便会彻底过去。
如果在哪个时候还没有能够顶替她的人出现,那她不仅赎身难忘,在坊内的地位也会下降。
习惯了□□米的人,如今再让她去吃糙米,只会食不下咽。
她这十年里,早已经攒够了自己的赎身钱,甚至还有一大笔家当,足够她在离开这里后过上舒心自在的日子。
原本还在担忧这样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没想到这就来了。
哪怕,眼前能够顶替她的人是位少年人。
“好好带他,不必藏拙。”洪管事静静的看着朝荼,多年的同僚,他早已明白她心中所想:“带好了,你的想法自然能够实现。”
“事关我的日后,我自是会倾囊相授。”朝荼挑起眉梢,应声道。
两人的话在阿言耳中跟打哑谜无异,但他听懂了洪管事要将自己交给这个叫朝荼的人。
他有些难以理解,明明只是做个住处等待姐姐的消息,为什么还要给他安排人?
但阿言没有直接问出声,跟洪管事的短暂交流,他心里已经清楚,从洪管事口中他是探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的。
按照你曾经交给他的说法就是,洪管事这人惯会巧言令色,想从他口中套出消息,不如找根绳子直接吊死来的快。
阿言将目光落在朝荼身上,看了数秒便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深思。
这个叫朝荼的人,看上去似乎要比洪管事好对付的多,或许能从她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洪管事不清楚阿言所想,但不妨碍他觉得少年识趣,本以为在他跟朝荼说完话后,又要花几分心思来应对,没想到少年完全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倒是白费了他打的腹稿了。
他作势对阿言叮嘱了几句,便将人留在了这里。
见洪管事离开,朝荼这才彻底掀开薄纱从里面走出来,浅色的丝绸衣裙披在身上,一双修长白皙的双腿随着步伐在裙缝间若隐若现,柔软的墨色长发披在身后,一根玉簪在脑后半挽着长发。
朝荼越过阿言坐在茶兀前,又翻了两个茶盏提起茶壶斟茶。
“是叫阿言是吗?”她问道:“过来坐吧。”
阿言走过去顺势坐下,两人这才正式看清对方。
“我有事情想问。”阿言静静的看着朝荼说道。
朝荼将斟好的茶推过去,轻笑道:“每一个第一次踏上钿珠坊的人都会有事情想问。”
“每个人想问的都不一样。”
钿珠坊的特殊性,还有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任何一个上了钿珠坊的人都会不留余地的去扩充自己的人脉。
“但你与他们不同,他们可以是客人,是主人,而你同我一样,在钿珠坊只能是仆人。”
“仆人要做的,只有听从。”
“有想问的?”朝荼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嘲讽之意:“也只能咽下肚子里。”
“仆人是不配询问的。”
她话语顿了顿,随后说道:“不过,这项条件只限于坊间地位在我之下的人。”
“你很幸运,阿言。”
“因为你迟早会接替我的位子,同样也会接替我在坊间的地位。”
“所以,你与他人不同,你是有资格询问的。”
“我想你误会了。”阿言耐心听朝荼说完,他语气平静道:“我不是仆人。”
他记得你曾说过,没有人生来就是仆人,人都是自由的,会选择做仆人的人也只是因为有难言的理由。
“同样,我也不会接替你的位子,更不会取代你在钿珠坊的地位。”
他从未想过要留下。
少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是在这里等我姐姐的消息。”
“什么姐姐?”朝荼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好一会才歇下:“你不会还不清楚你会出现在这钿珠坊意味着什么吧?”
她神色讥讽:“能来钿珠坊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凭借身份光明正大进来的,另一种——”
“则是你我这种被人卖进来的。”
“卖身契都在钿珠坊手上掐着,坊里的管事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朝荼隔着茶兀突然凑近,伸手掐住阿言的下颚,一双墨色的瞳孔幽深的盯着他,轻声细语:“所以我才说你幸运啊。”
“不是所有被卖进来的人都能像你一样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轻易的爬上了我这个阶层。”
她看着阿言这张不输于她的脸,眼底划过一丝妒忌。
并非是针对这张脸的妒忌,而是妒忌他不用跟她当年一样从吃人的底层爬上来。
所有人都会遭受的折磨,凭什么他不用呢?
阿言皱了皱眉,一把推开朝荼的手,你不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碰他。
这句话,少年记得很清楚。
“什么被人卖进来?什么卖身契?我根本不明白。”
被突然推开,朝荼险些没扶稳,她直起身将滑落在身前的长发撩到身后。
“不明白?”她嗤笑一声:“那我不妨跟你说清楚一些。”
“你,阿言是被钿珠坊用摩拉买回来的,将你买回来,无非是看中了你自身的价值。”
“而将你送到我这里来,也就是说他们打着将你培养成下一个花魁的目的。”
“你不明白无所谓,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你生是钿珠坊的人,死也得是钿珠坊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