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年初四的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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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岁后的第三天，顾贤之早早起来做早饭。
他推开门，因为外面的厅堂无门遮挡，所以吹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颤。
无论明光城还是云州，春日的早上都还是有点冷。
顾贤之吸了下鼻子，然后关上房门下楼去。
下楼途中，他看到一楼门前不远站着他认识的人。
冷风又吹来，顾贤之自己受不了，但见那孩子衣着单薄，他只得快步下楼来到对方身边，然后脱下自己的外面披着的绿袍，又询问对方：“重桦，你这么早起来站在这里发呆做甚？”
狼崽子不回答他话，他感到困惑。
接着他发现对方头顶上竖着的耳朵不见了，貌似垂在了两侧。
“你不高兴吗，耳朵怎么垂下来了？”顾贤之又问狼崽子。
狼崽子这会才搭理他。
他看对方转过头朝向自己，明明面容和那双蓝眸与他所熟知之人无异，可对方冷漠的神情让他感到不适。
顾贤之轻皱眉头，而狼崽子则开口：“假如你死后会为所有人未来幸福，你愿意为此付出吗？”
什么？
顾贤之呆住，他与狼崽子对视，对方认真的样子根本不像在开玩笑。
“罢了，你现在也还未清醒过来。”
话落，人便消失不见。
而顾贤之从呆愣中回神，他不见狼崽子，自己为其披上的衣裳掉落在地上。
他弯腰将衣服捡起，然后观望四周。
没人。
那他方才是出现幻觉了？
可如果是幻觉，为什么那狼崽子会说那句话……
顾贤之盯着手中衣服良久，随后抬头看向二楼那间靠左的屋子。
——
萧重桦因为没睡醒，他的大脑还有些混沌，所以怀里抱着被子，然后盯着窗口发呆。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重桦，早饭快做好了。”
那是顾贤之的声音，他瞬间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地起床，整理好床铺又打理好自己，然后气喘吁吁地跑去打开门。
顾贤之只是想告诉狼崽子一声记得吃早饭，结果对方又像上次那样，气喘吁吁的出现。
甚至连乱糟糟的头发都复刻了。
他无奈笑着戳戳萧重桦额头：“现在是假日，你起得那么着急做甚，睡个懒觉不好吗？”
“假，假期吗？”萧重桦傻乎乎的眨眼两下。
“是啊，现在还是新岁假日。”顾贤之帮狼崽子转过身，把人推进去，“不过既然你选择起床了，那我帮你梳梳头吧。”
萧重桦老实坐下，然后像上次那样，白发人帮他梳好长发，又用红绳为他扎了个辫子留在左侧胸前。
他现在站在白发人面前，被其上下打量。
对方打量觉得满意后，再帮他把头顶的浮毛往后捋捋，就带着他下楼吃早饭去。
他们两人刚准备走下楼梯，就见到黑龙男子带着一个犬族少年走过来。
大早上找人属实好奇，顾贤之带着萧重桦快步下去。
他正准备询问他们来此是有何事，却见那金发犬族直接跑到黑龙男子身后躲起来。
“这孩子怎了？”他好奇问道。
“哦，他啊。”凌鹭不似顾贤之那样会惯着自己徒弟，而且此人确实做错事，他更不能让其逃避。
“他是过来道歉的，作为去后山探险的活动组织者，兼小队中最年长的人，萧重桦落水这件事，他有很大一份责任。”凌鹭侧过身，不让徒弟躲在自己身上，“你不是说要跟人家道歉吗，怎么这会就像个哑巴一样了？”
萧重桦听见是聊自己的事情，他看那低头的沈从华，又瞧身边的顾贤之。
顾贤之见凌鹭这么凶孩子，他心软劝劝：“虽然他的确做错了事，但你也不必如此凶孩子。”
“不行。”凌鹭果断拒绝劝说，“犯错事必须得给予教育，若他不长记性，日后依然会犯错。”
这话加上那日发生的事情，让顾贤之找不到毫无反驳的余地。
而作为受害者的萧重桦更是无话可说，虽然他是为了帮助那狐族少女脱离危险，才导致落水昏迷不醒。
但他这事，沈从华的确要担一份责任，毕竟是那日孩子中年纪最大，还是探险活动的组织者。
所以他俩只得闭嘴。
“你若再磨磨蹭蹭，这事的处罚我就不交给顾贤之了。”凌鹭再次逼迫沈从华开口。
“我，我说！”沈从华受不了，他终于是开口讲话。
“对，对不起，桦仔，我当时满脑子只顾着玩，没去考虑去后山探索危不危险。”
金发的犬族少年抬起头，他可怜巴巴：“我，我也不求你直接原谅，反正今后你要是有事，可以使唤我干活，只要是我能做到，我都会尽所能帮你完成！”
“你说话不过脑吗，知不知道这承诺有多重要？”凌鹭皱眉。
沈从华更委屈了：“那我也想不到能用什么补偿他了啊！”
那两人为那番话聊起来，而白发人与狼崽子对视。
顾贤之似乎想到什么，他俯身狼崽子耳边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而狼崽子觉着那提议也不错，便点点头。
“好了好了，你俩安静一下。”确认目标一致后，顾贤之拍拍手让那对师徒安静下来。
凌鹭被沈从华的那堆反驳搞得头疼，他揉揉眉间。
而沈从华则有些生气，他别过头去，啥也不看。
“既然小沈不知道如何补偿重桦的话，要不你今日带重桦去各个峰，帮他去讨各个峰主的压岁钱。”顾贤之笑眯眯说出自己方才对萧重桦说的提议。
对于这提议，凌鹭觉得有点不大可能：“可现在都初四了。”
“虽然现在不是大年初一，但又不是初五赶穷鬼那日，所以多少还是有点盼头的。”顾贤之摸摸狼崽子头顶，“再说了，到时被峰主折磨的也就小沈，这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好像也是……
这话把凌鹭与沈从华说服，所以他俩答应了。
不过现在还太早，他俩就一起到竹楼的一楼厅堂坐下，等待白发人与狼崽子吃完早饭。
白发人与狼崽子今日就餐速度还挺快，一会儿就把食物清剿干净。
萧重桦吃完只歇了片刻，凌鹭就把压岁钱给他。
结果他刚拿完，就立刻被沈从华拉出门去。
两个孩子就这样离去，水云阁就只剩两个大人。
其中洗完碗的顾贤之重返厅堂，他见凌鹭还坐在竹林里，说道：“我以为你会跟着孩子们离开呢。”
凌鹭没接话，他把空了的茶杯递过来，让顾贤之帮忙倒满。
顾贤之帮人倒完茶，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不说话，是有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让我帮忙吗？”
“嗯……”凌鹭接过茶杯，他犹豫片刻之后，才说自己为何停留，“不是，只是几年没见到你，所以想留下来和你聊聊天。”
顾贤之听到这话，先顿了下，随之他连忙把茶壶提起来，避免倒水过多溢出去：“可我今后不打算找伴侣。”
兴许是自己小心思被戳穿，凌鹭多少有点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对此激动？”顾贤之笑笑，然后坐下在凌鹭对面。
自己小心思彻底被发现，凌鹭又羞又恼，他小声嘟囔：“明明话本上所说，被唤醒之人都喜欢唤醒自己的人，但为何你不一样……”
当年发现顾贤之的，正是凌鹭本人。
凌鹭当年还未来云州当监督使者，但他那会叛逆离家来到灵隐山上，然后从后山的亭子中发现沉睡的白发人。
而他喜欢的原因很老套，就是对顾贤之一见钟情。
之后与其慢慢接触，又被那股温柔所吸引，就更喜欢了。
凌鹭本以为自己有机会，但他刚当上监督云州的使者，顾贤之就被对方的青梅春雪阑带走。
发现南明的掌权者是自己喜欢之人的青梅，这事当时打击了凌鹭很久。
而如今顾贤之从南明回来，他又觉得自己有机会。
可是对方方才那句话和认真的模样，又打击了他一下。
顾贤之也不傻，他是能看出凌鹭喜欢自己的，毕竟云州离龙宫那么远，此人未当使者时，会隔仨差五带着珍贵东西跑来见他。
虽说如今凌鹭平常时候像母亲青鳞砚，但在面对喜欢的人之时，就会变得沉不住气，且也会变得十分傲娇。
只是就算对方不是这样，他也一样不会喜欢，毕竟对方身上没他想要的感觉。
而且因为春雪阑的事情，让他更不想和凌鹭在一起了。
“一般喜欢我这种人的，差不多都是想从我身上找补所缺的。”顾贤之顿了下，他发现自己这话有些太过分，“罢了，你我毕竟是朋友，为了不让这关系僵硬，还是聊别的吧。”
无论是因为朋友，还是因为此人是日后要常见的，他都不想把关系搞得僵硬。
他不想过度伤害一个人的感情。
而凌鹭确实如顾贤之方才所说，除了一见钟情外，就只剩想求得那股温柔和包容。
可顾贤之方才说的话很明白，态度也认真，现在还给台阶下，他也不得不顺着走下去。
“聊什么？”
“聊我所遇到的怪事。”顾贤之饮茶。
“你还能遇到怪事？”凌鹭挑眉。
“当然，我又不是运气一直都很好。”顾贤之又为自己茶杯添水，“比如今日，我又遇到有人跟我说，我的死亡能给所有人带来幸福。”
凌鹭知道顾贤之是人类，且寿命不长，但那话还是让他皱眉：“你是糊涂了，这些都相信？”
“放在平日我是不会相信的。”顾贤之盯着茶杯中的倒影片刻，“但你没听见“又”字吗，这证明我遇到这怪事不止一次了。”
先是神秘女子，后是今日那个是萧重桦外形的幻觉。
神秘女子还好说，但今日的幻觉属实难猜。
为什么那个萧重桦，会说他死后能为人带来幸福……
而且为什么说是他死后才能带来幸福？
难道是因为父亲身份所的责任，把他搞得有点不正常了吗？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啊。
搞不清楚……
顾贤之蹙眉思考，而凌鹭盯着他好一会，缓缓开口：“也有可能是你时间不多了吧，毕竟你目前也只剩个十来年。”
自己寿命事情被重新提起，顾贤之多少有些不大开心。
“或许真是因为时间不多加上身负重任，才导致你出现那些幻觉。”凌鹭顿了下，“要不要任性一下，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真有可能是如凌鹭所说，自己是因寿命不多而开始焦虑出幻觉，可顾贤之还是苦笑摇头：“不了，我现在不敢任性。”
清楚知道父亲的身份，这让他不敢任性。
他要履行那个身份的职责，虽然他会有些私心，但他更多还是会选择万众。
“自我活下来那刻起，我的未来选择就少了很多。”顾贤之垂眼轻声说道。
——
夜晚的竹楼一楼大门已关，但二楼的小厅堂还点着蜡烛。
法术将蜡烛保护着，不至于被夜晚的风吹得摇曳。
一黑一白的二人坐在厅堂内，闲聊着今日发生之事。
顾贤之支着脸，他听狼崽子讲述沈从华帮讨要压岁钱的过程，偶尔笑笑回应。
萧重桦讲了一会儿，他觉得对方回应不似往日那样多，感觉是有心事的样子。
“师父今日是不开心吗？”小心翼翼提问。
“嗯，有吗？”顾贤之回想自己方才的表现，的确是有些敷衍，“的确有些敷衍，但重桦你真好奇我过去的话，还是先让我想想吧，毕竟我可是个老家伙，而老家伙一般都对过去的记忆记不大清楚。”
“没关系，师父能讲多少就讲多少，不用勉强自己。”
听完这话，顾贤之笑笑点头，然后他想起来一些过去：“我当时没有俸禄，还愿意继续在云州教书和帮忙翻译校队人类那些书籍，这事的话，主要是当时我觉得他们需要我，而我也想找找活着的感觉，就这般拼命工作了。”
萧重桦听完这个原因，他歪头：“为什么要找找活着的感觉？”
“因为小时候身体太虚弱了，导致我对生活没盼头，结果那会发现活下来了，感觉不大真实，所以就选择用拼命工作来证明自己不是做梦。”顾贤之道出原因，无奈摊手。
顾贤之在小时候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就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长大。
虽然他当年愿意无偿为云州付出二十年，有很多事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不现实以及人们需要自己，但他其实更多是因为当年苏醒后所认识的人，才愿意这样。
“原来是这样……”对于这个理由，萧重桦点头呢喃着。
他觉着再讨论那事不大好，便换个话题：“不过师父今日给沈从华的处罚没成功呢，因为各位峰主都愿意给你一个面子，所以讨压岁钱的过程很轻松。”
“哎呀，我居然没想到这事。”对此，顾贤之轻叹一声，“不过没关系，目的达成就对了。”
虽然那些压岁钱，最终是会还回去的，但他让沈从华帮忙讨压岁钱目的，也只是让萧重桦获得不同人的新岁祝福。
而萧重桦还是和白日那会的心态一样，对于能不能讨到压岁钱都是无所谓的。
但因为他在过程中，听见峰主们谈论顾贤之的事情，所以对其的过去产生好奇。
那些人都说，如果当年没有顾贤之的努力，云州现在可能都不是求学者的圣地。
这个加上顾贤之方才的亲口承认，更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人类。
毕竟一个人类，拼命工作二十年居然还能吃得消。
“说起压岁钱，我都差点忘了。”顾贤之突然想起自己那份没给，他赶忙起身回身后的屋内，拿出一个红布黄绳的小袋子，交给萧重桦。
狼崽子捧着白发人给的小袋子，沉甸甸的份量告诉他应该不少。
“在我们那边，压岁钱无论多少，最终目的都只是长辈给孩子到新岁祝福，虽然如此，但我还是选择多给些重桦你。”白发人面上又出现那温柔神情，他轻轻抚摸狼崽子头顶，讲述自己的祝福。
“成绩进步这事我就不说了，毕竟我最大的希望，只是想重桦你能平安快乐的度过这新的一年。”
顾贤之小时候，家人给他的祝福就是平安快乐的活下去，所以到现在的他，也像曾经的家人一样，只有这个朴实的愿望。
这只是最简单的祝福，但也代表着顾贤之的好意。
萧重桦虽然会要求自己变得有用，但他也会收下这份祝福。
他笑着点头回应，而顾贤之将手挪开，拿起他胸前的硬币项链。
“这个护身符重桦也要记得带着。”顾贤之停顿一下，他还是告诉这条项链的情况，“虽然这是顾叔叔为我求来的，我也佩戴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你介意的话，也可以不戴。”
因为小时身体不好，他家人就会寻些能带来好事的东西给他佩戴。
他当年戴的东西很多，几乎都成一个移动的饰品架子，但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有这条硬币项链。
虽然这条项链陪伴他很久，但他更希望此物能让萧重桦能平安快乐长大。
而萧重桦听完那话，他得知是顾贤之家人求来之物，所以慌张起来：“我，我是不会介意师父佩戴过，但这毕竟是你家人求来的护身符，是不是不太好……”
“没关系，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喜欢别人，且不想要孩子，就只有你和你师姐两个徒弟，就当是我其中一个遗产，然后先给你了。”顾贤之无所谓，反正他在拒绝春雪阑后就想清楚并决定自己以后不喜欢人，也不要孩子了。
萧重桦虽然不喜欢话中的遗产二字，可顾贤之又对此很认真。
再者这是顾贤之给予他的祝福，他最终是选择收下这条项链。
虽然这只是人类时期的货币所做成，只有一枚穿孔硬币，没有其他装饰配件。
但也足够。
“既然是师父给的祝福，那我就收下了。”顾贤之把项链放下来后，萧重桦就用手按住硬币，“我也会像师父所想那样，平安快乐的长大。”
顾贤之轻轻点头，笑着摸摸狼崽子脑袋。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年初四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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