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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两段不同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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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重桦并没有立即从昏迷中醒来,他处于不知是谁的记忆中。
他站在宫殿前方,而眼前台阶下方有数不清是多少的人类。
这些人类都包含着期待,似乎在等待什么降临。
正当他困惑,一个人类青年来到他身边,用灵力将自己的宣讲传入下方的同族们的耳中。
“明明是神赋予我们超高的智慧,而祂们却又害怕失衡,将我们的寿命变得极为短暂,也让身体变得脆弱易病。”
“因这副孱弱无能身躯,我们不断经历生离死别,众多遗憾也无法在有限时间内完成。”
到这里,萧重桦感觉这个回忆不大对劲,可他控制不了这些回忆,只能听完看完:“但那又如何,经过我与众多学者的研究,在今日,我们将摆脱这副血肉之躯,永存于这世间!”
“即便是神明也无法阻止!”在青年人演讲完后,下方人类发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萧重桦感觉这些人类和苍渊教一样疯狂,他害怕想要逃离,可身体无法动弹,似乎有人硬要他看完这场回忆。
演讲结束后,他看到几名术士出现在台阶下方,将阵法画好。
而在术士们准备施术时,天空暗了下来,原本的蓝天被瞬间血色侵染。
萧重桦皱眉想要离开这段回应,然后他听见铃铛被风吹动的声音。
耳朵竖起,他与这些人类一同看向天空。
白发青眼,撑着红伞的神明踏着无形台阶走下来。
如果萧重桦没看错的话,白发神明的那张脸是他熟悉之人。
为什么是你……
我到底是在混乱的梦,还是别人的记忆?
因为看到熟人的脸,萧重桦整个人都呆愣原地,反应不过来。
神明说了什么他是听不清了,他只知道对方不再说话后,就下了一场和血一样的红雨。
而他本该专注看着那个神明,却被那些人类哀嚎呼唤回神,他惊恐的看去,然后就看到让他反胃的场面。
他双眼清楚看到那些人类正在融化,就像蜡烛一样,最外的皮肉被红水融化,露出里头的白骨,然后内脏掉落一地。
被红雨融化的人类们,最终都变成和雨一样的红水。
萧重桦看到眼前诡异恐怖的场面,他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信息,所以俯身想呕吐。
可这里不是现实,他只能干呕不止。
红雨还在下,原本响彻云霄的哀嚎也逐渐停止。
神明等待一段时间后,就从天上走下来,祂来到萧重桦身边。
“看。”神明抬起手,指向下方。
男女混合的声音入耳,萧重桦停止干呕,他控制不住自己,抬起头顺着神明的指向看去。
只见原本下方的人类都消失不见,仅剩下一个黑发的少年背对着他们。
看着那个被红水淹没半个身子的少年,萧重桦不知为何,他心跳开始加速,不安感比最开始听到青年人的宣讲还要更加强烈。
他想要逃避,可他动弹不得,连眼睛都闭不上。
而那个少年发现了他和身旁的神明,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与他一样如天海般蓝的眼睛,倒影出自己惊恐的模样。
不……
“不!”
崩溃的他声嘶力竭大喊着,双眼也终于能闭上。
“小桦,你今日怎如此反常?”
这是……
崩溃的萧重桦在听见耳熟的声音后,理智稍微被拉回一点。
他抬头,转身看去。
画面不知何时变化,方才的场面消失不见,变成了他的过去。
他看到三个狼族孩子坐在一起,那是哥哥和姐姐。
还有他自己。
屋内的三个狼孩子依靠彼此,狼少年与狼孩子聊天,狼少女则分类桌上文书。
萧重桦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场面,靠中间年纪还小的自己来推测,这应该是他六岁时候的回忆。
重新见到哥哥和姐姐,他多少有些恍惚。
“小桦,今日还要听哥哥读话本吗?”狼少年温柔的抚摸弟弟的头发。
狼孩子勇敢的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要自己看,一直听哥哥读书会不认识字的!”
“小桦那么聪明,怎会忘记自己学过的东西。”狼少女笑呵呵。
哥哥姐姐都夸奖着小时的自己聪明,而正回看这场记忆的萧重桦,对此无比怀念。
但他似乎忘了点什么,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就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看着狼少女把文书分类好,看着狼少年就把狼孩子交给妹妹,然后去处那些文书。
狼孩子看着哥哥伏案书写,他记着这些文书应该是母亲来处理,好奇天真的问道:“这些东西不应该是母亲来写吗,为什么哥哥也要写呀?”
此话一出,少年和少女都愣了下,他们面上的悲伤快速消失。
狼少女抱着狼孩子,她轻声回答那个问题:“因为母亲最近生病了,她今日告诉我,让哥哥帮忙处理这些东西。”
“我记得哥哥说母亲外出了啊,她为什么病了?!”狼孩子发现哥哥姐姐骗自己,他生气又担忧母亲身体情况。
口供不对让少年和少女陷入慌张,他们两个互看对方一眼,默契的编织新的谎言。
“因为哥哥怕你太担心母亲,所以才说她外出了。”狼少女说。
狼少年赶紧接话:“是啊,小桦你那么喜欢母亲,我怕你知道她病了会伤心,所以才说她外出的。”
或许是因为年纪小,狼孩子轻易相信了哥哥姐姐的新说辞。
可萧重桦觉得很伤心,因为作为观看记忆的他,发现这是哥哥姐姐在骗他。
可他只能伤心,他无法愤怒。
因为这会身为城主的母亲,因为得知父亲的死亡,而疯癫了好一段日子。
父亲离去,身为城主的母亲又疯了一段日子,城内事物都压到年长的孩子身上,一般人遇到这样坏事,都会被击垮。
可哥哥姐姐不能,因为家里还有个未长大的他,所以他们两个必须要向北帝派来的人证明在母亲没恢复之前,他俩也能处理好城内的事物。
自身压力就大,哥哥姐姐更不希望年纪还小的弟弟,早早知道母亲和父亲的事情,不然麻烦与压力可能会更大。
萧重桦抿紧唇,他袖子下紧握成拳的手又松开。
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不该计较。
而且最后的哥哥姐姐也坚持下来了。
现实里的他们,过的还好吗?
失去他这个负担,那两人应该轻松点吧。
想到这里,萧重桦突然笑出声。
家里是没有他这个负担了,因为他现在成了顾贤之的负担。
他笑着笑着,又重新抿紧唇。
不知道现实中的顾贤之,有没有因为他的昏迷而着急。
但他也有可能死了,毕竟现在身处过去的回忆中。
而想到死亡,他又迷茫起来。
如果他真死了,顾贤之是不是就不会再焦虑。
毕竟不用再教他如何独立生存。
那也是件好事吧,毕竟减少了对方的压力。
可他又不希望自己死亡,不仅是因为想和顾贤之在一起,同时也不想让人伤心。
萧重桦从不希望别人因自己而伤心,他希望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开开心心。
即便是那个自来熟的沈从华。
就在他回忆胡思乱想之时,画面发生了变化。
这把他注意力吸引走。
这个回忆里的哥哥和姐姐没有出现,只有小时候的他一人在庭院里,自己逗自己玩。
瞧正在自娱自乐的自己,他开始回想。
这时候的他有遇到梦里的顾贤之吗?
应该没有吧。
那小时候的自己真是有些可怜啊。
不过自己都能自娱自乐,这会的他心态应该很好。
让人羡慕。
羡慕让萧重桦靠近年幼的自己,但有个人比他更快靠近目标。
因为是侧面视角,他看到那个人是谁——他的母亲。
“母亲!”狼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出现,他高兴地抱住对方,“哥哥姐姐不准我见你,我好想你啊!”
而他才抱一小会,母亲就蹲下来,然后捧起自己的脸。
狼孩子见母亲着急的神情,他歪头问道:“母亲你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母亲重复呢喃着话。
狼崽子露出困惑的表情,让母亲彻底崩溃:“为什么,我刚才明明都看到阿洛了,他为什么又不见了!”
“为什么你和你的哥哥姐姐一样,根本不像你们的父亲!”
狼孩子看着母亲崩溃的模样,他感到迷茫。
“父亲怎么了……?”他问。
不提还好,一提让母亲更崩溃了:“你父亲死了啊,他为了救人,被邪魔吃得连渣都不剩下!”
萧重桦和回忆中的自己都愣住了。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死,难道因为是好人,所以命就短吗,而且他实力明明不强,为什么他在那会不逃走,还一定要救那个人!”
母亲因崩溃而喋喋不休。
萧重桦伸手迈出一步,他想要去安慰,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当一个旁观者,看着母亲哭诉。
直到他听见年幼的自己开口,他才想起来这段记忆,是他逃避过去的源头。
“母亲很想父亲吗?”人畜无害的狼孩子开口想确认母亲的愿望。
母亲肯定自己的愿望:“想,我想他,我还想和他在一起!”
“那……”狼孩子伸手碰住母亲的脸,“我帮你完成这个愿望,怎么样?”
“不,不要,不要答应他……”萧重桦摇头晃脑,上前要阻止母亲,因为他知道等下要发生什么,所以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画面。
而回忆中的母亲看着狼孩子的蓝色双眼,似乎被坠入海中,表情都变得呆滞,所以她再次回应了自己的愿望。
“好……”
“不要!”
萧重桦加快脚步,结果把自己绊倒在地,他再次看着母亲变成一滩红水。
而这会寻找母亲的哥哥和姐姐,也到了现场。
他们看到狼孩子跪在一滩红水中,怀里抱着母亲的衣服,神情迷茫。
“为什么……”他跪在地上,像似乎是感受到寒冷,他抱着自己,浑身颤抖不止。
为什么要回忆起这些?
他明明都快忘了。
“因为你必须清醒过来。”
萧重桦抬起头,他蓝眸中倒映着另一个自己。
这个不是回忆中那个四五岁的自己,而是和他一样大的少年。
只是这个长相与自己相同的少年,跟他本人相比显得冷漠很多。
“你是谁?”萧重桦从地上站起来,发现周围环境也变了。
变成他见梦中人时才会有的场景。
血空、耀阳、红海,还有那颗发光的大树。
他也和见梦中人时一样,与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海平面上。
“我是谁不是显而易见?”与萧重桦有着同样容貌的蓝眸少年面无表情,“但这有什么重要的,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要在这场梦中沉沦多久?”
梦?
萧重桦搞不懂这个少年在说什么,他皱紧眉头:“我现在不就在梦里?”
少年说:“不是从这个梦中醒过来,我是说从…中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从哪里醒过来?”萧重桦眉头皱的更紧,没听到关键信息因为,他刚才突然耳鸣听不见了。
“……”
“看样子你还是在逃避清醒。”少年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萧重桦恼怒了,“自己说话说不清楚,又让我看到这些记忆,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重新看到自己害死母亲的记忆,他过于激动,声嘶力竭:“我本就不想回忆起来这些,你却偏要我再记起来,就因为我是灾星,是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吗!”
少年看着再次崩溃的萧重桦,他冷静的回答:“对,因为我们生来就有罪。”
少年的话让萧重桦惊愕住。
“只是诞生却斩断了无数人的未来,这不是天大的罪人还是什么。”少年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变化,“而且你现在拉着无数人沉沦,就只为他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更摆脱不了罪人身份。”
萧重桦无言。
少年情绪终于是有了变化,他轻笑一声:“也是,你现在依旧在逃避,我讲再多也没用。”
“这次给你看过去的记忆只是一个开端,我会用尽所有办法唤醒你,然后结束这场妄诞的梦。”
“等等!”
萧重桦想要留住这个走向发光大树的少年,可对方强制让他醒来了。
眼前梦中场景变成了房梁,他盯着好一会,便看到欣喜若狂的白发人。
“你终于醒过来了。”白发人面上虽然高兴,可他说话时还是带着哭腔。
“看来顾叔叔给我的项链真能保佑人。”顾贤之说完发现话题不对,他摇摇头,“不对不对,重桦你现在感觉如何?”
原本僵硬的气氛,被这场昏迷缓和了很多。
萧重桦不知顾贤之守了自己多久,但对方的憔悴太过明显,与往日朝气蓬勃的样子形成对比。
“重桦?”顾贤之见狼崽子不说话,他蹙眉担忧起来,“还是不舒服吗?”
萧重桦回神,他摇摇头,随后提出自己的请求:“师父可以笑笑吗,你现在这样很不好看。”
顾贤之愣了下,随后他露出那让人看了会失神的温柔笑容。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