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石巨人 ...
-
“女士们，先生们——”
深红的帷幔渐次拉开，小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舞台中央。
聚光灯扫过观众席，映出一张张沉醉狂热的脸庞。
“接下来的魔术，将由我们伟大的红珊瑚魔术团团长，帕底亚地区的冰玫瑰，史上最伟大的魔术师莉娜为你表演！”
小丑声嘶力竭地喊出不明觉厉的称呼，他在调动气氛上很有一手，配合绚烂变幻的顶灯、气球和礼炮，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将气氛推向最高点。
随后灯光骤然熄灭。
人在黑暗下会更容易获得刺激，同灯光一起消失的音乐和欢呼放大了不安。越来越多的观众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着魔术师莉娜的登场。
一些细碎的杂音在寂静中响起。
有人掀开幕布的一角，高跟鞋踩在木板上。
哒......哒......哒......
脚步声不慌不忙地在场馆中回响。
对比之下，另一道脚步声则匆忙许多。
“喂！等等，灯怎么突然灭了？”
“不对劲，别去那边......快帮我拦住它，慧星！”
玛瑙一跃而起，和小陨星左右夹击，在黑暗中精准地捉住乱跑的梦幻，“看你还想往哪跑？”
顶灯亮起，如同它熄灭时一样突兀。
玛瑙不适地闭了下眼，落地时没控制好角度，只来得及将梦幻和大岩蛇的精灵球一同抱在怀里，脊背朝下重重摔在舞台上，头晕目眩......这是哪？
漂浮的小陨星遮住刺目的镁光灯，晃晃悠悠用影子盖住玛瑙的上半身。
她听见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扭头和台下无数观众面面相觑。
玛瑙：救命。
大概一小时前，她顺着路人的方向找到了在魔术团后勤偷吃糖果的梦幻。
这家伙老毛病不改，看见糖罐子就往里钻，把几乎半个脑袋都塞进透明的玻璃罐里拔不出来，见到玛瑙跑来，还顶着罐子往魔术团里面跑。
魔术团偌大的场地堆叠大大小小的木箱，没做完的装饰布景满地乱丢，大件物品盖着黑布还未拆封，整个后台竟无人看管。
梦幻跑动中撞倒几个箱子，里面捆成圆球状的绳网散落一地，边角摸起来有些凸起。
玛瑙不但要帮梦幻挣脱玻璃罐，还要替梦幻收拾残局，一跑一追到幕布后方。眼看就要拿回大岩蛇的球，却赶上关灯，混乱中闯入舞台。
哦，还是以摔倒的姿势入场。
玛瑙僵硬地躺平，恨不得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梦。
来到罗塔街两天，她就经历了在大街上突发昏迷被琳女士捡回家、又被丢出家门报名毕业后就再没参与过的宝可梦对战、逛街碰到梦幻吃糖随后卷走精灵球等大大小小的囧事。
现在，她躺在初始之日庆典请来的魔术团舞台上，被迫接受观众目光的洗礼。
短短两天过得异常精彩。
梦幻的现身让观众骚动起来。
“抱歉。”玛瑙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下意识把梦幻藏到身后，收回小陨星，“打扰了你们的演出。”
舞台中央的一位高挑女子正打量她。
魔术师莉娜二十出头，身着一身应景的红夹克，同样耀眼的红发一半挡在眼前，一半整齐地梳到耳后，夸张的服饰压不住她英气的脸庞。她站在舞台中央时，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玛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中筒马丁靴。皮革是常见的黑色，边缘和中部有着微妙的色差，针脚紧实漂亮，这是一双被主人穿了很久的手工马丁靴。
看归看，玛瑙没闲着。
她悄悄后撤半步，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推了推梦幻，“快走。”
幕布后伸出一双手，声音含笑，“别急着下台啊。”
玛瑙僵硬地转动脖子。
小丑嘴角的口红一直涂到耳边。
“难得跑到舞台上来，不如近距离欣赏下我们团长的魔术表演？”他按住玛瑙的肩膀，如同一堵宽厚的墙，对着梦幻挤眉弄眼，“这位小朋友要不要一起？机会难得，我们团长她啊，可是帕底亚最——”
“别玩了，小丑。”
莉娜扯紧手套，皮革拉长回弹，她声音淡淡，“别耽误了我的演出。”
“好吧。”小丑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他收手耸肩，又温顺地低头，一扬手做出“请”的姿势，“两位，请从这边离开。”
玛瑙和梦幻从退场通道离开，舞台的喧闹离她远去。
通道一片漆黑，只有代表安全的提示牌发出隐约绿光。
她吐出一口浊气，有些不自在地揉了下肩膀。
她想起被按住的那一刻，小丑的手仿若有千斤重，压下来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她与他对视，只觉得连对方投下来的目光都带着骇人的冰冷。
如果那位女魔术师没有及时制止了小丑，那么她会忍不住叫宝可梦出来吧。
玛瑙唤醒手机屏，点开联系人的第一位。
上一条的聊天记录停在两天前，是玛瑙发的世界初始之树远景，对面随意附和几句“真大啊”、“好看”、“还不错”的没营养感慨。
【玛瑙】：有空时帮我查查红珊瑚魔术团。
消息很快得到答复。
【伊莎贝拉】：明白，发生什么了？
【玛瑙】：我说不太清……只是感觉不太对劲儿。
【伊莎贝拉】：注意安全，离麻烦事远点。
【伊莎贝拉】：记得画图。
【玛瑙】：好哦。
梦幻挨得很近，趴在玛瑙肩膀上，新奇地盯着手机看，“mew～”
这时候梦幻又不用心电感应了，玛瑙偏过头：“你想带我去哪？”
其实早该问了，也不用稀里糊涂追了许久。
她从手机里调出地图，比例尺拉到最大。
欧鲁德朗城所在的湖中岛切面像一座滑梯，城堡修建在陡峭的最高位，商贩停留的广场在平缓的最低位，而魔术团借用的场馆位于两者之间，也就是岛屿的中央。
梦幻看不懂地图，它飞到玛瑙背后，推着她继续向前。
玛瑙走到尽头，拉开安全通道的门，隔着护栏望见一片花圃。
早春时节，余寒未退，月光下只有迎春花开的绚烂。
四下寂静无人，玛瑙绕过方形灌木围成的迷宫般的长廊，在花园的中心见到了一座矗立的石像。
石像足足有三人高，玛瑙在外面只能远远看到石像的上半身，走进才发现它是坐着的姿态，双腿曲起，两臂垂在身侧。
它有四肢，却无首部，庞大的躯干分布着凸起的花纹，中央刻有三对圆圈状的眼睛。
厚重的青苔从石巨人与地面相接的脚部攀爬至膝盖。
梦幻落在石巨人的头顶，不停地用头顶撞它身上的凸起，发出细碎的呼唤。
仿佛要叫醒巨人一般。
玛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怎么可能呢？
或许石像刚雕刻完成时栩栩如生，但在长期风吹日晒下表面已有被腐蚀的痕迹，一些细小的裂痕在暗处滋生，又被后来的工匠用新的材料填充。
玛瑙在石像下找到了介绍的碑文。
【有关雷吉奇卡斯的传说之三】
【人类没有食言。
城堡里拉响礼炮，牧师念唱颂歌。
即便人类将自己关在石砖砌成的狭窄房间里，巨木飘落的树叶依旧能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
真好。
巨木如此想，它靠在岩石上，哼起同一种歌谣。
岩石沉默着。】
是琳医生讲过的传说后续。
玛瑙原以为这是有关世界初始之树与居住在罗塔街的人们的传说，传说一与传说二就已经是故事的全部。
从远方流浪而来的人居住在树下，为了纪念新生活的开始而尽情欢笑，逐渐演变为初始之日庆典。
而石碑说，这是雷吉奇卡斯的故事。
玛瑙的第一反应是世界初始之树的名字是雷吉奇卡斯，但很显然不是。
石像就立在这里，沉默地指向另一个答案。
玛瑙从手机上调出相关资料，对于普通人来说，除了生活中能接触的宝可梦，其他大部分都不知其详。
“......据说用特殊的冰山、岩石和熔岩制作出了形似自己的宝可梦，随后把大陆移动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么厉害的吗？
往后翻阅，世界各地的遗迹内都有目击报告。
玛瑙想象了下几十个雷吉奇卡斯一起用麻绳拖拽大陆的样子，有点可爱。
言归正传。
已知世界初始之树是巨木，雷吉奇卡斯是宝可梦的名字，罗塔街流传的传说是有关雷吉奇卡斯的故事。
故事进展到第三幕，雷吉奇卡斯在哪？
玛瑙的手指按在岩石二字上。
这会是雷吉奇卡斯在传说里扮演的角色吗？一块沉默的岩石。
大多传说都模糊、古怪、奇异，真实的事迹在口口相传中被夸大又或是改写，有的传说里藏着古代的真相，有的却与真相截然相反。
玛瑙再次阅读传说三，品出一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上面说“人类将自己关在石砖砌成的狭窄房间”。
由今溯古，可以推断此时人类的聚落逐渐发展，懂得利用石砖砌墙制造住宅。
现在罗塔街也可以证明，人类最终没有留在巨木脚下，而是选择了稍远的、靠近湖泊的平原繁衍生息。
迄今为止的三则传说中，岩石始终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事情的发展，或许在剩下几则传说中，世界初始之树与人类的关系将发生改变，让雷吉奇卡斯不得不参与其中。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梦幻带她来这里，是想告诉她什么？
玛瑙抬眼，梦幻接连敲打石像毫无反馈，气得一口咬在石像的手臂上。
好笨哦。
她跟着梦幻绕至石像背后。
石像背部的花纹与图鉴中很不一样。那些凸起的黑色线条在石雕背后凸起，汇聚成一个圆圈状图腾。图腾中心则下凹，呈现半球状的空槽。
玛瑙愣在原地。
一颗非常眼熟的石头，如同心脏般牢牢地嵌在石像中心。
不变之石。
*
莉娜的表演结束，回到后台休息。
“大人，这是明天比赛的对战安排。”小丑毕恭毕敬地将毛巾和资料奉上，“容我多言，为何不强制留下梦幻？”
红珊瑚魔术团是为梦幻与世界初始之树的秘密而来。
他们把人手分为两队，一队直接前往世界初始之树，另一队则扮作小丑在罗塔街假意宣传，实则寻找梦幻，至今无果。
莉娜接过资料，没有第一时间翻看，只是放在腿上，“派人跟上梦幻了吗？”
小丑：“派了，是最擅长跟踪的......”
“叫回来。”莉娜的态度不容置喙，“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小丑犹豫，“可我们到罗塔街两周毫无进展，如何向理事长交代？”
“我会亲自向理事长汇报。”
莉娜摘下手套，翻阅对战安排，拿下明天的冠军奖品也是红珊瑚魔术团的任务之一。
一切有上面担责，小丑顿时轻松不少。他随即告退，准备给辛苦一天的自己放一晚的假。
“等等。”
莉娜叫住他，从资料里抽出一张，“查查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小丑接过。
选手报名时会从宝可梦联盟的系统中下载登记照。
小小的方块内，白天带着梦幻闯入舞台的玛瑙正对镜头，手捧毕业证书，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
她明天第一战的对手栏赫然写着，红珊瑚魔术团团长莉娜。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石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