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06、寻常

　　方予厌抬起头看向门边，周束楚似乎是跑过来的，从日光中走进咖啡厅的阴影里。明明已经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但方予厌却恍惚的觉得，和高一十六岁的少年没有分别。

　　他站起来走过去，周束楚就自然的牵住他的手。

　　“你怎么用回以前的账号了？”

　　说这句话时，周束楚的眼睛似乎都闪着光。
　　那个账号对他们而言有太多意义，时间久远，其实周束楚也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方予厌毕竟的出了一趟国，十年辗转，电话卡手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要找回最初那一个，简直太难。

　　方予厌笑了笑，“你还要处理什么吗？没有的话，回家告诉你吧。”

　　“好。”周束楚点头，然后牵着人回车上往回开。

　　说是等到回家再说，但周束楚这么些年的性格除了对外沉稳很多，内里其实没变多少。
　　一回到舒适的状态他就本性暴露，跟当年追着问生日礼物似得，在路上就不停的询问账号的事情。

　　方予厌不厌其烦，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没必要那么神秘，就随口说了。

　　“忽然想起来的，电话卡被扔掉了，但是手机倒是还在。”方予厌轻描淡写的把过程带过了。

　　但周束楚看了他一眼，其中被扔掉的电话卡显然说出来并不愉快，三两个字周束楚也能想象到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路况说：“这几天也没看见你拿手机，这么多年不用应该很难找回账号吧？”

　　方予厌点了点头，“回江城过国庆前申诉的，刚刚才发现申诉成功。”

　　“那数据……”

　　“那个旧手机已经卡的不行了，”方予厌叹了口气，“我想找个有空的时间去问问。”

　　“我跟你去。”周束楚说。

　　方予厌笑了，“律所没事情吗？”

　　周束楚顿时有些不爽，但又有些无奈。傅则西不是临时变卦不守信用的人，说是给他多少假那肯定就是多少，不会来烦他。
　　但是能让她真的打了这个电话的，肯定还是真有点处理不了的事情。
　　周束楚叹了口气说：“是有点事儿，不过也不算很急，傅则西说我假期砍半以后再补，所以我也没多久的假了。”

　　方予厌安抚的笑了一下：“已经不错了。”

　　周束楚斜眼睨了他一眼：“你一个大学老师最是清闲，还安慰我呢。”

　　方予厌就笑着不说话了。

　　回程的大概也是半个多小时，方予厌聊了没两句就有些犯困。
　　他有些睁不开眼的时候还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会儿他已经有些睡眠困难，只有在周家能有点好转。
　　后来跟周束楚在一起，两个人一块睡的时候，算是他睡得最好的几个月。

　　当时戏说周束楚是他的‘安眠药’，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比如现在，凑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心，随时能放松的睡过去。
　　不过除了精神上终于和周束楚说开了，而得到松懈之外，也有点是昨晚运动过度有点累了。

　　方予厌在国外的时候也有坚持运动的习惯，毕竟只有身体累了才更容易睡过去。但回来之后惦记着周束楚的律所，又心里不安的，一个月来没怎么跑过步。
　　昨晚大概确实是他近期来最大的运动量了。

　　车开到周束楚家楼下时方予厌还没醒，这一睡也不知道是算回笼觉还是睡午觉。
　　周束楚也没喊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没过午饭的点，干脆坐在车里用手机外卖点了些菜回来，准备开火做饭。

　　外卖到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周束楚防止漏接工作电话没有静音的习惯，方予厌就被这一声铃响吵醒。
　　睁开眼就看见周束楚有些懊恼的表情，揉了揉眼睛，发现已经在楼下了。

　　他看着周束楚去接过外卖的袋子，有些茫然说：“我睡很久了？怎么不叫我？”

　　“你睡眠差，难得睡的沉，不想叫你。”周束楚给他打开副驾的车门，“走吧，回去做饭吃。”

　　方予厌看了一眼袋子里的菜，“我还以为你点的是外卖。”

　　“确实是外卖，但是超市跑腿。”周束楚打开袋子给他看，“这两天的菜，还有什么想吃的？”

　　方予厌摇摇头，笑着跟他进了电梯，“都行，我不挑。”

　　周束楚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方予厌自己说完没多久也抿唇笑了半天。

　　他对菜的类型是不挑，但是口味还是很挑剔的。以前一起出门吃饭，遇见不合他味的菜他是宁愿吃白饭也不会多碰一口。
　　但他确实也有不挑的时候，那就是吃周束楚做的菜的时候。

　　方予厌还记得周以温对这间房子的评价，除了卧室和书房别的地方都无人问津。
　　不过跟着周束楚进了厨房就发现，其实还是很干净整洁的。

　　架子上的调料和厨房用具都没少，只是仔细一看发现大多数都没拆封。

　　方予厌指着几瓶调料说：“你醋和耗油都没拆封，还有这些淀粉白糖都没放进罐子里……大厨现在对做菜环境不挑剔了么？”

　　周束楚做饭一流，但是对调料和用起来方不方便还是很计较的。
　　当时周家厨房被他霸占之后，周束楚愣是用半个月零用把厨房的调料翻新了一遍。现在这厨房的环境看起来和周家的实在是差别太大，很难不让人怀疑。

　　周束楚清咳了一声，含糊过去：“我一个人吃面比较多，不用那么麻烦。”

　　方予厌挑了挑眉，仔细看了一眼厨房其他地方，心里已经有数了。

　　看来周以温说的确实没错，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周束楚后来加急添置上去的。

　　方予厌站在他身后，贴着他的后背问：“你怎么知道我有来你家这一天？”

　　“不知道，但总有一天。”周束楚如实说。

　　方予厌没再说话，安静的等着周束楚做饭。

　　事实证明即便是忙于工作鲜少下厨，周束楚这一身技能还是没丢的。
　　这一顿是回来之后第一次吃上周束楚做的饭，方予厌埋头吃的时候，热气蒸腾，感觉熏到了眼睛，有些痒。

　　周束楚只当他是在国外太久没吃辣，被呛到了，把凉白开和纸巾盒都推了过去。

　　方予厌抽了张纸巾擦脸，然后轻声说：“明天还吃这个吧。”

　　周束楚也没问为什么，只笑着点头，“好。”

　　吃完饭之后他们就窝在沙发上开了电视，但其实也没看，主要还是闲聊。

　　话题虽然谈及分开的时候，但都默契的对一些事情轻描淡写的略过。
　　方予厌不想说多了让周束楚心疼，周束楚也不想说多了让方予厌内疚。
　　到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干脆也不说了。反正时间还长，眼下说不出来的以后总会有机会说。

　　翌日已经是八号，周束楚还在休假，而方予厌周一有课。
　　虽然课程安排在晚上七点，是夜课，但他生物钟响了，还是很早就醒了。

　　方予厌对还没清醒的周束楚说了一句要先回学校整理课件。
　　周束楚听着精准捕捉关键词，听见他说要走，立马就弹坐起来，清醒了。

　　“现在吗？”周束楚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九点。

　　其实方予厌也不急，他通常不是只备一节课，今晚回去只要拿好U盘和课本直接去教室就可以。
　　看周束楚一脸不情愿，方予厌就躺了回去，“晚点也行。”

　　周束楚表情顿时松了一些，又将人揽进怀里抱着了。

　　方予厌仰头啄了一口他的唇角，“之后三天我都有课……如果我不回来住怎么办？”

　　“那我就蹲在你宿舍楼下盯着你。”周束楚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佯装严肃的威胁。

　　其实一天过去周束楚的安全感已经多了很多，没有昨天那么一惊一乍的。
　　但要说他心里完全放心了，那肯定不可能。

　　方予厌明白这个情况，也不再费心去想了。
　　他仰头亲了过去，手探进周束楚的衣摆里，“那晚点跟我去上课？”

　　周束楚呼吸沉了一瞬，回吻的间隙闷声“嗯”的回应了一句。

　　……

　　七点上课，家里到都大要半个多小时，他们厮混到五六点才起床。
　　幸好午饭做的多，热一热就能吃，不然方予厌还真要空着肚子上去讲课。

　　吃过饭周束楚开车和方予厌一起去都大，先去了宿舍拿课本，然后又一起去教室。

　　对于方予厌的课上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事情，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周束楚隐晦的问过这样高调会不会让方予厌难做，但方予厌摇了摇头，都大对于老师的性向并不在意。
　　且都大学风开放，方予厌说他当年广而告之有一个男朋友都没事，他一个长头发的外国回来的特聘男老师有个男朋友，还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于是周束楚就放心大胆的跟着蹭课了。

　　方予厌在台上讲课的时候，语气一直淡淡的，周束楚就想起高中时候，方予厌偶尔给别人讲题时也是这样。
　　或许就是因为他总是用很平静冷淡的语调讲简洁的知识点，敢来问题的人已经消耗完勇气，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久而久之，问题的对象还是转向周束楚和应归舟的多，而方予厌也乐得清闲。

　　或许当时他也没想到最后自己会变成一名老师。
　　而周束楚自己也没想到，他偶尔幻想的实验室最后变成了办公室里的一卷卷文书卷宗。

　　下了课已经是九点，方予厌没再去宿舍放东西，而是直接跟周束楚回家了。
　　从都大到周束楚家里的路线已经走了几次，看着窗外的夜景方予厌已经开始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思索了片刻，转过头看向周束楚说：“我搬过来吧，行吗？”

　　周束楚愣了一下，随机嘴角的弧度都压不太住，最后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我还怕你不愿意，所以没提。”

　　方予厌唇角微勾，“那明天下课之后，跟我去搬东西。”

　　周束楚认真的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