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差》辄酒

107、烙印（正文完）

　　方予厌搬家其实算不上是搬家。
　　他东西太少，落脚都城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没添置多少东西。
　　所有行李收拾打包，也就是两个纸箱一个行李箱就能带走。

　　周束楚上午照常开车送他去都大，一路上早高峰堵了一会儿，他皱了下眉说：“我家去都大还是比较远，搬过来，通勤时间可能就……”

　　方予厌说：“你的律所也在都大附近，通勤都一样。”

　　不过问题在于方予厌没买车也没考驾照，家里只有一辆车。
　　周束楚平时上班时间比他早，虽然可以一起过去，但是周束楚又不想方予厌明明可以多睡一会儿却因为这样要早起。

　　方予厌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地铁也就是五分钟的事情。”

　　周束楚没立刻舒展眉头，他抿唇看着前面，“我再想想。”

　　虽然东西少，但是因为堵车浪费了点时间，周束楚还是先跟着方予厌去上课，等中午下课再一起回寝室搬东西。

　　方予厌住的这间宿舍是一个小单间，进门就能看出所有布局，一眼看着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柜子一张床，还有一书桌。

　　他打开柜子搬出两个纸箱，这箱子是当时他回国时运回来的，现在几乎是原封不动的搬走。

　　方予厌的衣服也很少，把晾晒的两套收紧行李箱，也就是刚好铺满一边的量。

　　周束楚隐约看见另一半行李箱里放着一套棕色的外套，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

　　方予厌看出他视线的方向，但也没打开给他一探究竟，而是合上箱子说：“走吧。”

　　周束楚也就站了起来，把重一些的两个纸箱搬了下去。

　　下电梯时方予厌还碰上一个熟人，是个女老师。方予厌不知道对方是哪个院系的，只知道姓陈。
　　他们在一栋宿舍的上下楼，似乎上课的时间也一样，于是经常在电梯里碰面。
　　看见他拎着东西，陈老师惊讶道：“方老师要搬走了？”

　　方予厌浅笑回应：“嗯。”

　　“挺好的。”陈老师也笑着说，“这宿舍环境还是太差啦，不如学生那边新修建的好。你回来适应期过渡一下还不错，一直在这儿确实难受。”

　　方予厌虽然比以前健谈许多，但其实依旧不擅长闲聊，通常都是别人说话他应答，此时也是一样。
　　一旁捧着两大箱子挡住了脸的周束楚就下意识想探头替他应酬：“都城租房太贵，这宿舍环境其实还不错，就是小了点。”

　　陈老师笑着点点头，又古怪的看了两眼那纸箱子，似乎想知道后面的人是谁。

　　方予厌眼神好，左右一瞥，凑近了周束楚小声道：“认识？”

　　“嗯？”周束楚也愣了一下。
　　正好电梯到一楼，大家走出电梯时一看，两人都愣了一下。

　　“师弟？”陈老师惊讶道。

　　周束楚把纸箱放到脚边，连忙笑着打了个招呼：“师姐好，没想到师姐还是留校了啊……”

　　一来一回两句寒暄，方予厌也听出来这关系。
　　陈老师左右看了他俩一眼，片刻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笑的很是意味深长。

　　她也就比周束楚大两届，当年周束楚入学也算是炽手可热了一段时间，她也跟着关注了几天。
　　听说周束楚有一个从未露面的男朋友，现如今看来就是这位刚回过不久的方老师了。

　　方予厌这一个月来几乎都是独来独往，没见有什么亲朋好友。她也不是没听说最近有个男人跟在方予厌身后上下课，大家对于那男人是他男朋友这件事也算是心照不宣。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周束楚。
　　想来周束楚那神秘男友，因为一直在国外，所以见不着，也很合理。

　　“你小子，藏了这么多年，原来是因为人在国外？”陈老师打趣道。

　　周束楚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师姐不上课了？”

　　“上什么课，这大中午的。”陈老师笑了一声，“知道你面皮薄，不说你了，走了。”

　　周束楚赶紧打着招呼把人送走，跟方予厌快步把行李搬上车，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周束楚的传闻时至今日已经成为过去式，最多是法学院那边还能听说一下某位优秀毕业生的八卦。
　　方予厌既不是法学院的老师，人也独来独往不怎么关注学生的闲谈，并不知道什么神秘男友的事情。
　　听着陈老师一句‘藏这么久’，心里有些古怪。

　　“你大学就和同学出柜了么？”方予厌看了他一眼。

　　周束楚咳了一声，打着方向盘开出都大，上了马路才含糊的说：“嗯……算吧。”

　　方予厌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出柜能让同学过了这么久，碰见就认出身边的人会是几年前的恋人。

　　没听见方予厌再追问，周束楚也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发现方予厌正低头捣鼓手机，隐约瞥见是都大的贴吧。

　　要说前几年学生时代消息灵通的地方肯定还是要算贴吧，像周束楚这样的人中学就在贴吧有出了名的英雄事迹，大学必然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的情况。

　　方予厌关键词一搜，就弹出来好几条帖子。

　　【xx届法学院系草有男朋友到底是真的假的】
　　【有没有人真的去跟周束楚表过白啊我真的好奇他那个对象是不是借口……】
　　【见过周束楚的壁纸，这人能在江城附中搜到照片，应该是真的】
　　【有没有见过周束楚男朋友真人的】
　　……

　　周束楚抿唇避开视线。

　　“拒绝表白，为什么要说有男朋友？”方予厌放下手机。

　　“一劳永逸。”周束楚说。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而且，本来就有。又没有分手。”

　　方予厌沉默了一会儿，隐隐勾唇笑了笑。

　　周束楚自然看得见他的表情，“高兴？”

　　方予厌“嗯”了一声。

　　他想起在费加亚时，他也曾这样拒绝过别人的告白。
　　但他不敢想后面那句‘没有分手’，只当是做梦，撒个谎骗骗自己，也骗别人。

　　周束楚说，我们一直在一起。

　　或许吧，只要还爱着，他们就是一直在一起。

　　回到家里，周束楚把纸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其实大多都是一些书本杂物，他就塞进了自己的书房，清出一部分的空间给方予厌放东西。
　　而衣服更加不用操心，他衣服少，方予厌衣服也少，两个人的堆在一起才刚堆到衣柜的一半。

　　清空行李箱的时候，周束楚看见那件浅棕的大衣，他不会忘记这是哪一件衣服，因为同款他也有。
　　这是周以温送给方予厌的生日礼物，是和他同款的那一件。

　　两人的视线都落在这件衣服上，方予厌说：“当时……我妈也许只是当他是一件普通衣服，所以就塞进了行李里，没丢掉。”
　　这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周束楚看了一会儿，决定岔开话题，笑着说：“周以温这死丫头，现在看来，她就是故意给我俩买的情侣装。”

　　方予厌愣住了。
　　其实他并不知道周家的人是如何接受周束楚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喜欢的是他这件事。

　　只当是周束楚大学时自己出的柜。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样。

　　周束楚坐到床边，想起那一天的事情，还是有些笑不出来。
　　他是如此方予厌也自然如此，所以有些话题能说，但不能详细说。

　　他想了想，说：“我出柜那天，我妈说她早就知道了。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她看见我半夜起床不睡觉盯着你看……”

　　方予厌也想起来这件事，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当时他还以为周束楚知道他暗恋的事情，难受的睡不着觉。结果第二天抽了根烟，接了个吻，和他一块儿早恋了。

　　“周以温也说以为我们在冷战结束就在一起了。”周束楚笑了笑，“她俩都错了，但又比我还早的意识到……我喜欢你。”

　　方予厌没问出柜那天是哪天，只是低头把行李箱收好，然后坐到他的旁边。

　　周束楚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去床头拿出了一个盒子。

　　“你留下来的耳钉，还有两对。”

　　他打开手里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对耳钉，还有一对戒指。

　　“本来想等你生日再说，但我觉得，人要吃一堑长一智，可以马上做的事情，就不要等以后。”周束楚拿出对戒，摊在掌心，放到方予厌面前。

　　对戒很简单，就像是他们当时买的第一对耳钉。
　　只有黑与白，没有镶嵌什么耀眼的钻石。

　　“十年已经很久了，我想我们不剩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周束楚认真的看着他，深棕的眼睛眸色深邃，“这一次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相信了。那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吗？”

　　方予厌想，他曾经得到过这个人，得到过周束楚全心全意的爱。不管因为什么，他亲手抛开的一切，也没资格再回头捡回来。
　　但周束楚仿佛毫不在乎，在那场狂风骤雨的事故里好像分毫无损，依旧一心要追着赶着送回到他手里。

　　事实上，那场风浪给所有人心里刻下烙印。
　　只是有人足够勇敢，所以愿意当个笨蛋，不顾一切的遵从内心。

　　方予厌从周束楚手里把戒指拿起来时，阳光折射闪过一道光彩。
　　他给周束楚套上那一枚黑色银边的戒指。

　　“我们一直在一起，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再变了。”

　　如果爱要让人变勇敢，他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
　　这一次，他也要当一个笨蛋。

作者有话说

　　第一本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