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白》冯恋

4、醉酒

　　等白彦匆匆赶到目的地时，苏暖暖正背对着他，站在路边的花坛沿上小心翼翼的走直线。

　　她伸展着的双臂纤细匀亭，蹦蹦跳跳间，像一个俏皮可爱的小精灵。

　　月夜银灰中，苏暖暖的白色纱裙好像被镀上了一层微光，整个人显出些不真实的缥缈。

　　白彦盯着那个清秀挺拔的背影，稍稍愣了几秒，又快步上前。

　　在距离她约莫两三步的位置时，苏暖暖听到了动静，她回头看到白彦，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瞬间就染上了笑意：“你来啦！”

　　此时苏暖暖一回头，白彦才发现，她今日是细细打扮过的。

　　大地色的眼影下，一双杏仁目被照映的清纯无辜，她的眼线微微上挑，在稚气未脱的脸上勾出了一抹难言的娇媚，却又好像融合的极为自然。

　　苏暖暖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此时，她正笑意吟吟的望着白彦，许是酒精作祟的缘故，她的眼神并不似平日羞怯，反而瞧他瞧的极为认真。

　　白彦与她对视了会儿，微微错开视线，伸出手：“下来吧。”

　　苏暖暖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没有动，她抬眼看他，有些委屈的嘟囔。

　　“我今天等了你好久啊。”

　　她的嗓音里，带着难得的娇嗔，白彦微微一滞，转眸与她对视，又把手往前递了递：“下次不会了，下来吧。”

　　他的声音里，是极少见的温柔。

　　不过苏暖暖此时醉意上涌，并没有留意到，她又歪歪倒倒的往后退了两步：“那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呀？”

　　她痴痴的追问，像个执拗的孩子，白彦思及今日情状，一时倒不知该如何答她。

　　苏暖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心中委屈，突然就有些红了眼眶，她又跌撞着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低低的，仿若喃喃自语：“我就知道的，你果然是不喜欢我……”

　　她神色破碎，抬头看白彦，眼前好像已经开始变成了两个叠影。

　　白彦在远处瞧着，夜风将苏暖暖的发丝拂的有些凌乱，她垂眸低语的样子好像是说不出的失落，他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

　　苏暖暖已经退的快要跌下花坛，最后一步时，白彦突然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带下了花坛！

　　被这样猛的一拉，苏暖暖好像又突然清醒了些，她几乎快要撞上了白彦的胸膛，此时近距离看他，又只觉得对方眉目如画的好看。

　　月色疏影下，白彦的肌肤吹弹可破，似乎说不出的秀色可餐，苏暖暖不禁瞧的有些痴了，她的脑袋好像被酒精驱使的越发昏沉。

　　来不及细想，就着眼前又逐渐模糊起来的重影，苏暖暖缓缓凑了上去。

　　在嘴唇就要触到他脸颊的那一下，白彦突然伸手制住了她的腰。

　　不容抗拒也不容后退的力度，却没有弄疼她，苏暖暖微微回过神，看向白彦，两人相隔只有不过几寸的距离。

　　他错开了脸，仔细瞧着她并不算清醒的眸子。

　　苏暖暖身上略微有些酒气，还散着些少女的馨香，她那双眸子纯挚又迷离，就好像一只诱人犯罪的堕落天使。

　　白彦忽而低声笑了，他将苏暖暖又扯近了些，垂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的声音，暗哑又动听。

　　苏暖暖被他这样猛地一问，一时倒有些答不上来：“我……”

　　她很努力的想了会儿，脑海里却如同天人交战，渐渐地，酒精支使的疲惫意识还是占据了上风。

　　终于，苏暖暖有些不甘的、缓缓的、阖上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靠在白彦胸前，睡着了。。

　　看着突然倒靠在自己胸前的螓首，白彦微微一愣，这小人儿似乎睡得极熟，卷翘的睫毛轻颤着，白彦瞧了会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 ——

　　苏暖暖在迷蒙的睡梦中不断的翻着身。

　　她身下，是一张纯白舒软的大床，床左侧，有一整面干净明亮的落地窗，窗外灯火辉煌。

　　大床背后似乎是浴室，有潺潺的流水声不断传来，中间用的是花纹精致的大理石墙壁来做隔断。

　　看这装修，奢华又大气，应该是某个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

　　苏暖暖一直没有醒，又过了会儿，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了。

　　白彦走出来时，身上还带着些氤氲的水汽，他披着一件纯色的浴袍，发梢上，滚着些细细密密的水珠。

　　他缓缓走到床前，看了眼睡得正熟的苏暖暖，她呼吸匀长，被子已经被踢到一边，露出了节纤细白嫩的小腿。

　　室内的温度开的并不算高，白彦神色柔和的，俯身替她拉好了被子。

　　酒后，苏暖暖脸上的红晕并未完全散去，她没有防备，一条胳膊横搭在软被上，睡的娇憨十足。

　　白彦低头看了她会儿，忽又立起身来，他退坐到身侧巨大的单人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呼吸算不上平稳。

　　缭绕的烟圈自薄唇中被缓缓吐出，白彦看着床上身形娇小的女孩，思绪开始有些飘飞。

　　他第一次遇见苏暖暖，还是在她高一的时候……

　　那时，他被人堵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对方做局，让他在前不久的篮球赛里意外断了小臂，伤势未愈，又是独身一人面对众人鏖杀，实在是有些艰难。

　　对方差不多有十几人，黑压压站了一巷子，下手也极黑。

　　他在放倒四五人之后，就因为行动不便倒在了地上，那好像是他记忆当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失利。

　　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他的伤臂再次被撕裂，身上的肋骨也断了好几根，鲜血涌上喉咙，让他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小巷子虽偏僻，却也不是没人经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

　　苏暖暖，就是在那个时间出现的。

　　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小巷子的时候，她，犹如神兵天降。

　　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她站在巷子口大喊：“你们在做什么？我已经报警了！赶紧走吧！”

　　少女的声线很是清亮，围着他的人纷纷回头，对她笑的极其恶劣。

　　在看到女孩说完又连忙跑到对面街边的动作时，那些人更是爆发出了一阵不屑的嗤笑。

　　然后他隐约看见，那个大喊的女孩在对面的街道来回奔跑着。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呀！”

　　少女的高声呐喊瞬间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他脸上有血，视线被染的有些模糊，只能看见，那好像是一个很纤瘦的身影。

　　而围着他的那些人，眼见周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面面相觑后，都心有不甘的散了……

　　那是第一次，他记住了她的声音。

　　许是当时伤势太重，他醒来时，已没有了那个女孩的踪影。

　　不过他没有想到，一年之后，他还能再次遇上苏暖暖。

　　这一次，是在二中校园的门口，他去给周怀蝶送东西。

　　同表妹简单嘱咐几句后，正准备转身离开，他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声唤。

　　“小蝶，快过来！”

　　只有极简短的五个字。

　　但这个清而亮的女声，好像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的记忆匣子，把他拉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暗夜中。

　　过往的一幕幕蜂拥入脑海，让白彦的脚步不自禁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时，那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白衬衫的小姑娘。

　　她好像有些纤瘦，但四肢却是很健康的匀亭，她的嘴边，正含着一根宽宽的冰棍，手里面还拿着另一只未开封的雪糕，在朝周怀蝶不住的挥动。

　　那女孩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左唇边的梨涡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好像透着一股明媚的勃勃生机。

　　“像个小太阳。”

　　被她的笑容一漾，站在轻薄的日风中，白彦突然就有些恍惚的想。

　　以前在九职时，他身边也有各种各样的姑娘，有在篮球场上给他送水的，有往他抽屉里面塞情书的，也有胆大一些拦住他主动求交往的……

　　这些姑娘里，有的妆容精致长相明艳，有的不施粉黛清纯自然，但能给他这样感觉的，唯独只有苏暖暖一人。

　　好像带着一股拔节而起的凛然和生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他不是什么流连情场的浪子，却也不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动心了。

　　其实当初，苏暖暖的q.q好友申请发来时，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样灼热的让人心颤的笑容，就只有她。

　　不是没有过动摇的。

　　但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她乖巧、听话，单纯无辜，而他，旷课、打架、几乎不学无术。

　　这就像是鱼与飞燕的距离，如果想要靠近，就势必有一方要做出熬筋裂骨的改变。

　　可是，到底是没抵过心中的那股妄念，他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他当时就在想，如果他们之间一定要有一个要发生改变的话，那就都由他来吧。

　　白彦看着床上睡颜酣畅的人儿，一根烟已经快要燃到尽头。

　　他深邃的瞳仁中，闪着些幽暗难明的光。

　　苏暖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在她踮起脚尖亲他的那一下，他究竟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微微错开了脸。

　　他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

　　苏暖暖同周怀蝶一样，都是过惯了三点一线校园生活的，那种生活，虽然很枯燥，但却简单纯透。

　　她的感情经历，几乎一片空白。

　　那她对自己的好感，究竟是出于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一时迷恋崇拜的新鲜感？

　　他不要她只是一丁点的靠近。

　　要，他就要她的全部。

　　氤氲的烟雾映衬着他有些冷毅的轮廓，听着床上人儿发出的清浅匀长的呼吸声，白彦忽然就很心安。

　　“苏暖暖，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