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城单恋往事》太懒真人

25、第 25 章

　　颜城只是山东中部的一个小县城，多山地。荆晚小的时候，“乡村旅游”这个概念还没有普及到颜城，除了已经濒临没落的陶瓷琉璃产业，颜城已经没有拿的出手的经济支柱。
　　于是颜城的有志青年们开始走出去，去闯荡更为广阔的天地，颜城的常住人口越来越少，学校也就越来越少。
　　小学九所，初中五所，高中只有两所。

　　荆晚和陆意礼从小学就认识。他们是小学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

　　荆晚的爷爷是山东东营一所初中的校长，退休之后来到了荆晚一家人居住的颜城，荆晚父母工作忙的时候，就会把荆晚扔到爷爷家里。
　　那时候没有那么多的户外游乐设施，祖孙两个最大的乐趣就是数独游戏。
　　所以荆晚从小就在数学上展示了惊人的天赋。

　　不过这种天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给荆晚带来幸运，相反，她在小学时非常不讨老师喜欢。
　　荆晚就读的小学在县城中心，是教学质量很不错的一所小学。
　　大家的数学成绩都差不多，考满分是常事，考得再差也很难低于80分，但荆晚却时常在及格线徘徊。
　　这是因为有些问答题她只写答案，不写解题过程。
　　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她为什么这样做，答案是不是抄来的。
　　她却只说这些题目太简单了，搭眼一看就知道答案，没什么解题过程。

　　荆晚这样回答是真心的，却被老师们视作是熊孩子对他们师道尊严的挑衅。
　　在小学生的世界，如果老师不喜欢一个人，同学们大概率也是不会喜欢她的。
　　整个小学期间，荆晚都过得十分孤独，她是同学们眼中的怪胎。即便有些很善良很有教养的小孩，也不太敢亲近她，只会偷偷议论，三班那个小怪胎看起来还蛮漂亮蛮可爱。

　　小学五年，陆意礼是荆晚唯一的朋友。
　　他是她的同桌，也是他们班的班长，因为长得秀气，打扮又干净，所以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他会在班里后排那几个小屁孩想要欺负荆晚的时候挺身而出，也会手把手教荆晚，如何把那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解题思路实实在在写在试卷上。

　　在陆意礼的帮助下，荆晚小学毕业考试擦边进入了颜城最好的中学育英中学，机缘巧合，她和陆意礼又分到了同一个班级里。

　　小学时候的荆晚已经饱尝人情冷暖，到了初中，陆意礼是她唯一认识的人。她同他更加亲密，也更加依赖他。
　　直到很久之后荆晚才明白，在她情窦未开的岁月里，她在陆意礼身上获得的，是一种如父如兄的安全感和亲切感。
　　至于陆意礼，他从小就很受欢迎，尤其是女生，荆晚只是他诸多异性朋友中的一个，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不过荆晚的境遇在初中有了转机——她的数学天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她的入学成绩是班里的倒数第二名，但第一次期中考试她就考了班级第三，年级第十五，数学更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从这时候开始，荆晚不再是怪胎，而是人人艳羡的美少女学霸。

　　在之后的每一次考试中，哪怕有物理这种拖后腿的科目，荆晚的成绩也稳居年级前三名。
　　陆意礼的成绩也很好，只是他也有些偏科，而且他比荆晚还惨一点，是数学成绩比较弱，所以虽然也是名列前茅，但总是比荆晚差一点。
　　到了初四毕业学年，他们俩的成绩已经稳居年级一二名。
　　育英中学那一届的师生都说，一班出了一对金童玉女，直到荆晚他们毕业多年之后，仍旧是一桩美谈。

　　颜城的高中只有两所，成绩好的进入颜城一中，成绩不好的进入颜城实验中学。
　　荆晚和陆意礼是颜城中考的前十名，自然而然被颜城一中录取，而且进入了宏才班。只是这次的缘分差了一点，哪怕宏才班只有两个，他们也没有分到一起，荆晚在一班，陆意礼在二班。

　　不过两个班紧挨着，又共享一套师资，所以隔壁发生什么，班里一清二楚。
　　荆晚和陆意礼的交情，说句发小不为过，荆晚还是一有物理问题就去二班找陆意礼，陆意礼也喜欢来一班找荆晚讲数学题。

　　只不过高中不同于初中和小学，大家对异性有了倾慕之心，荆晚长得漂亮，学校里很多男生给她写情书，有的甚至总来一班骚扰她，这些人都被陆意礼一一挡了回去。
　　久而久之，大家就对荆晚和陆意礼的关系有了猜测，而且他们之间的绯闻越来越像童话故事。
　　小学就认识，一路陪伴成长到高中，都是学霸颜霸，而且经常出双入对，这不就是妥妥的青梅竹马照进现实吗？
　　就连教导主任都开过荆晚玩笑，说是对于她和陆意礼这种强强联手，学校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定不要做出格的事。
　　吓得荆晚连连摆手解释：“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不是老师您想的那种关系。”
　　可是这解释完全没用，教导主任的眼神就是四个字——懂的都懂。

　　荆晚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和陆意礼是被人误会的，所以每当遇到有人开他们玩笑，她总是解释一番。
　　可大家都不相信，到了最后，荆晚疲于口舌之争，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沉默下来。
　　她和陆意礼也抱怨过这事儿，陆意礼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高二下学期某天课间操回来，荆晚正好遇到陆意礼他们班的班主任李老师，也是他们两个班共同的语文老师。
　　她突然叫住荆晚，跟她说了一番话：“荆晚，很快你们就高三冲刺了，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些越界，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咱们学校很少出你这样数学这么拔尖的女孩子，千万不要为了别的事耽误自己的学业。”

　　荆晚当时懵懵懂懂，只是点头说好，却并不知道这位老师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久之后，荆晚就明白了。

　　颜城一中高二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会决定保送名额。整个年级的保送名额只有十个。一向都在年级前三的荆晚本来势在必得，而徘徊在年级十名左右的陆意礼则需要拼一拼。

　　但是世事总有意外，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荆晚热伤风，发高烧导致最后一科生物考试没有答完。
　　成绩出来后，荆晚位列年级第十，陆意礼是第十一名，而且两人之间差距不小，差了17分。

　　哪怕考得不太理想，荆晚被保送本来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放假之前学校公布了保送名单，没有她，陆意礼却赫然在列。
　　荆晚不是对陆意礼保送有意见，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榜”。
　　她本来想问问陆意礼知不知道内情，可无论怎么打电话发信息，她都联系不上他，于是她就跑到了学校会议室，找到了正在开会的教导主任。

　　荆晚单刀直入：“老师，我知道您很忙，但我来，只是想问一问，我的成绩是达到了保送要求的，但为什么不在保送名单里？”
　　教导主任含混其词，本想糊弄过去，可旁边陆意礼的班主任，也就是曾经告诫荆晚不要耽搁学业的李老师，对教导主任说，荆晚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李老师是省级名师，也是语文教学组的组长，在颜城一中有很高的威望，在她的施压下，教导主任说出了事实。

　　考试成绩出来后，陆意礼找到了他。
　　“老师，我知道学校有学校的规矩，但是我也知道，最近几年，实验中学其实发展很快。他们生源虽然差，但是老师都是从全国各地请的名师，去年高考甚至有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985名校生比咱们学校只少了四个。这样下去，咱们学校在颜城的优势会越来越小。”

　　教导主任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这也是学校近几年最头疼的问题。
　　上一年的高考成绩已经不尽如人意，听说这一届实验中学的几个尖子生还拿了国家科技创造奖，申请了专利。到时候分数一加，对一中威胁更甚。

　　见教导主任动摇了，陆意礼继续说道：“荆晚是我女朋友，她和我肯定是要考同一个地方的。我们俩都有些偏科，她物理差一点，我数学差一点。但数学拉分太多了，您也看到了，我这次比她低了整整17分，这还是在她考得不好的情况下。我来找您，是希望学校可以考虑，调整我和我女朋友的保送轮次，如果保送我，荆晚凭借她自己的能力，也一定能考上顶尖大学。可如果保送她，以我的数学成绩，我不确定能给咱们学校的名校升学率做贡献。而且我手上有物理和化学的竞赛奖，荆晚只有数学的，保送我也不是说不过去。所以我恳请学校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荆晚当场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她突然觉得她认识了十二年的陆意礼非常陌生。那个总是微笑着在她身边支持她、在她低落时鼓励她、在她落单时陪伴她的陆意礼，变得非常陌生。
　　她视他为最好的朋友，把他当做学生时代最大的依靠，可是他在面对即将流失的保送机会时，谎称是她的男朋友，巧言令色，从学校领导那里，偷走了本来属于她的未来。
　　他是陆意礼吗？他真的是她认识……或者说她以为的那个陆意礼吗？

　　荆晚失魂落魄走出会议室。
　　李老师叹了一口气，保送名单已经提交到各个高校，无可更改。
　　她对教导主任说：“老刘，这事儿你和各位领导都没有问我的意见，如果你问了，我一定不会同意校方的做法。”
　　老刘也知道这么做对荆晚有些不公平，可他还是不后悔：“校方有校方的考量，陆意礼那孩子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轮次确实对学校更好，也能确保陆意礼那孩子有个更好的未来。而且荆晚是她女朋友，我听说俩人儿从小一起长大，将来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大。陆意礼好了，荆晚不是也好吗？”

　　“放屁！”李老师气得说了脏话：“老刘我告诉你，荆晚不一定是陆意礼的女朋友，即便是，也不一定是他唯一的女朋友，这事儿指不定后头有什么祸患，你们就造孽吧！”

　　李老师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
　　暑假过后，荆晚她们高三开学的第一个月，颜城一中建校以来最严重的霸凌事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