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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却爱幽篁雨深深 ...

  •   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曹植《野田黄雀行》

      【辉煌楼廊,夜雨潇湘。
      时逢上元,长安城内张灯结彩,街上人头攒动丝,毫不在意衣带已经沾满晶莹的雨珠,只是疯狂贪恋着今年的上元不禁。
      各式各样的彩灯高挂,柔和的火色摇曳,穿过油纸灯面,也穿过这迷蒙烟雨,驱走了连绵阴雨带来阴霾。
      莺莺推辞了家宴,自己却来到这寂寥庭院。

      “天上来的细细哀愁。”
      总让人想起另一个雨天。
      她忽然收去破旧的油纸伞,任凭雨线勾住满头青丝,只顾手中轻轻摩挲着的,油纸沾水的细腻,一如当日张生把它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
      “日复日年复年。”莺莺有些茫然的低头,这等待漫长的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不知不觉竟几乎磨光了自己当时的悸动。
      自己还会等下去吗?
      会吧?
      会吧。
      莺莺眸色微敛,自己究竟在等什么,谁说的又清楚。
      忽而墙上白光闪过,莺莺眼前一晃,来人已立于眼前。
      “吓到你了?”低醇的嗓音从青面獠牙的面具下飘出,立刻散尽了一树桃花瓣“带你去见张生。”
      莺莺被揽住腰身,平时不可逾越的高墙一瞬间出现在脚下,长安城的屋脊楼檐仿佛通往世界尽头的天梯,认她踩踏。
      王生抱着莺莺飞身掠过重重人间烟火,夜风吹打着他们衣袂,竟像要融入这不夜幕帘的边缘。
      对周遭的一切都无动于衷,莺莺只是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具。
      “夜市上看到的,就买了。”王生轻笑“故事说这面具能带着你,到你心爱的人身边。”
      莺莺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的震动。
      “我是张生的朋友,也许你可以叫我……”王生顿了顿,方才笑着说
      “昆仑奴。”

      河灯荧荧,映亮长安初春一池水。
      上元一夜,终于雨过天晴,云朵散去,露出身后的月亮。

      谁是谁今生苦等的传奇。
      谁又是谁的昆仑奴。】

      冷石街道,鸦色城墙。
      三更钟鸣,趁着宵禁前的当口,安玉箸终于放下酒杯,辞了留宿的邀请,从安国老乡宅子里出来时,连脚步几乎都站不稳。
      “没想到在长安也能看到碧城人,”安玉箸抬头,朦朦胧胧竟看到天上挂着三张晃动会发光的大饼,打了个酒嗝“有点想家啊……”
      “直走看到路口就往左拐,长安是方形的,反正走不丢。”
      抱着这样的想法,安玉箸摇摇晃晃走在街上,一个没留神竟“扑通”一声掉进水中。
      冷水浸脑比什么解酒药都好用,安玉箸瞬间醒酒,好在水性不错,正欲扑上水面,便被一股大力拉入更深之处,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能。
      “完了,我要客死异乡了……”安玉箸自暴自弃的想。
      绝望之时,忽然一种温柔的力量将自己环绕,是一道碧绿的光。
      透过这一抹碧色,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个身影……

      “你喝高了,”张风异常严肃“长安城里最深的水池只到你的腰。”
      “不可能!”安玉箸死死的扯着自己漂亮的砂金色长毛“奴家看的一丝(河蟹)不挂!”
      【你为毛对“奴家”这个称呼如此执着啊!】
      我面无表情把玩着手里的青铜酒樽“不是‘一丝(河蟹)不挂’,是‘一丝不露’。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自己遇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顿了顿,用上了犹豫的语气“决定找我看看?”
      安玉箸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咔嚓”青铜酒樽外壁出现啊蛛网状裂痕,我微笑“我辈修真,从不客串道士。”
      “别,别激动。”张风急忙打圆场“去看看也无妨,捉妖志异是个不错的题材,若是真碰上了那些东西……静苍你顺手除了就是了。”
      “除……了……”我一愣,急忙把黑狗血桃木剑喷黄酒撒硫磺什么的甩出脑袋,一心惦记着游山玩水,竟把正事给忘了,我可是下山历练要斩妖除魔的,怎么能轻易就被前世电视里演的桥段给影响了。
      “恩,”我正襟危坐,“除魔卫道安定社会人伦和谐正是每一个琼华弟子应尽的义务。”
      “如此,有劳了。”张风长舒一口气,随即拱手,“顺便也带上我吧,权当取材了”
      【你这么信任本座,本座是不是该收点保护费什么的?】

      当夜,我们三人好整以暇,三更伊始,便从丹凤门外第三条街出发。
      安筷子着事出当夜服饰,花枝招展的走在最前面,我和张风则在与他保持10米左右的战略后方,有条不紊的对西域美男实施尾行。
      这项工作虽无聊,却让我解开了困惑自己多年的谜题。
      【怪不得怪蜀黍都爱尾行小萝莉,这种对猎物进行追逐一样的行为真是……让人有一种邪恶的快感灭哈哈哈……】
      “阿嚏……怎么忽然有点冷?”张风搓了搓手臂,看了我一眼“尤其是你周围。”
      “啊,”我严肃的说“这是杀气,我要为一会的行动热热身。”
      “哦,没关系的静苍,打不过我们就跑。”
      【那也得跑得掉啊。】我不禁在心里吐槽。

      “扑通”
      “有情况!”我和张风相视一眼,连忙向发出落水声的方向赶去,而刚刚安玉箸站立的地方已被碧绿的屏障遮住,伸手去推障壁,触摸之处平静无波仿佛上好的碧玉。
      “幻术迷阵?”我冷笑“几十个十方大梦阵叠在一起我十秒就能解开。”
      眨眼间,右手已变换数道手印,将手指的真元重新聚拢在掌心,一掌拍向屏障,灵力混合真元摩擦出耀眼的白光,原本绵延无尽的碧色顷刻间崩离解析,我拽住张风纵身一跃,跳入阵中。
      “好厉害……”张风对于一瞬间就跳进迷阵这件事有些反应迟钝“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找安玉箸,看到那些漩涡没?一路钻进顺时针的漩涡就能破阵。”我斜眼看他“你不是要取材吗?不然我一剑敲碎这幻境也行。”
      “不用不用,”看着四周绿水招摇,深色纹路斑驳的幻境,张风竟一时入了迷“真漂亮啊。”
      【那你就困死在这吧!】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闲情像二十多年之后的云天河一行那样走迷宫。左手掐诀,放开灵识,仔细搜寻着安玉箸的踪迹。此时若是从高空俯视,定能发现,大半个长安城都被琼华独有的清净气息所笼罩,宛如为这苍茫夜色披上华丽的纱衣。

      安玉箸的气息和命格都很特别,五行属水,且生于高寒内陆,体寒喜热,意志不坚,嗜好享乐,这种类型的人,在大规模灵术搜寻下非常容易被辨认,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人也极易招污惹秽,如若品行不端,则有可能早年夭折。
      用白话文描述就是:这只波斯猫,出门踩shi,命里带衰。
      不过好在为人不错,再加上命遇贵人(本座),这次想死也难。
      一缕灵丝急速抖动起来。
      【在东北角,阵眼?】
      “走了,”拎住张风前襟,前脚踏出缩地成寸,周围本就模糊的景象在急速后退,进一步扭曲成深浅不一的色块。
      【不管试几次都受不了这个……真TM非一般的感觉。】
      尚未站定,强忍下晕车一般的呕吐感,一把推开黑着脸捂住嘴的张风,取出剑劈向试图攻击我们的碧色巨……蛇?
      一击逼退对手后退至张风身前,剑垂右侧,护住后面的人。
      “这是龙?这玩意是龙吧?”我有点不确定的问张风。
      “啊,跟年画里画的差不多。”张风吐了一阵终于恢复正常“就是这货没跑了!”
      “喂喂!我在上面啊!快来救我!!”我们这才发现安筷子被巨龙捏在手里,胡乱蹬腿挣扎。
      【你们玩的不错嘛,连你最喜爱的“奴家”都忘了说了呀。】
      “呦!小安,静苍一定会救你的!”张风友好的向人质挥手“上面好玩吗?”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不过我怎么连一点担心的感情都听不出来呢……】
      撇撇嘴,取出封禁符一巴掌拍在剑身,“太上赦令,除秽祛邪,急!”注入灵力的符箓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扑向暗青色的巨龙,直没入那身排列整齐的鳞片。
      …………
      …………
      “怎么了?”安玉箸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直直望向我。
      “啊……”我望天“失效了~”
      青龙华丽而狰狞的头颅猛然上升,下颌长须晃动犹如疾风吹拂,他的巨大可怖的尾巴,带着千钧之势横扫过来,被捏得更紧的安筷子在半空中,嗷嗷乱叫。
      蟠龙之怒,从它喷出的炙热龙息,可窥一二。
      回身再次扯住张风那皱巴巴的前襟,又是一阵东逃西窜。
      冰冷青磷下的龙体盘曲,一条尾巴抽得周遭地动山摇,连幻阵都有土崩瓦解的迹象。暗金色的竖瞳带着无尽暴戾气息,没有一丝一毫神兽的祥和。
      【呦~玩鞭子的呀~】我眯起双眼【正好,老娘喜欢玩捆绑!】
      在张风身上拍了个仙风云体,随手将他抛离战场。小心避开钢筋水泥一样的尾巴,闪身遁入景门,贴下符咒,再一个转弯让过青龙吐出的水箭,在杜门贴下第二张。
      我穿梭在八门之中,一时间仿佛走进镜房,造出无数难辨真假的虚影。
      “刚才那符不是没用吗!?”远处张风急得直跳脚。
      我一边继续着手脚上的动作,一边向他喊道“离远点!”
      【最后一张】
      我停止闪躲,在安玉箸的正下方站定,对那暴躁的庞然大物灿烂一笑。
      青龙微怔,不知何时我与其余的七张符咒已成八角之势,龙尾一掀就要拍向沙黄色的符纸,却被无形的墙壁弹回。
      【太晚了~】
      我抬手一剑插入脚下,堵住八卦镇魂唯一的生门。就像在宗炼那第一次拿起这把剑那样,我一瞬间注入真元,登时剑身大振,喜悦的清鸣不绝,银白色剑刃隐隐泛着钢铁融化的金红色。
      “兜率,”手握伏魔诀,轻锤在明玉剑柄,“伏魔镇魂。”
      滔天杀气从宝剑中泄闸而出,镇魂即成,无数金色丝线将符纸连成繁杂华丽的纹路,携带着巨大的威力从八个方向扑向青龙。
      青白光芒在九天金火压制下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依然盖不过细细剑身上两个古篆,一闪而过的惊鸿耀眼。
      最终金丝紧缚,不可一世的青龙消失在一片金色之中。
      一个小型风咒托住从天而降的安玉箸,从地上拔出剑,随手一挥,满目碧色即成落英纷飞。
      我们三人突兀的站立在街上,给这一幅宁静画面平添些许格格不入之感。
      有些凄冷的街道两旁,一如既往的十户一灯,映亮盼归门庭。
      掉在脚边的蟠龙玉佩被这温柔光纱蒙住,竟也少了几分凌厉。
      安筷子手快捡了起来“捡到好东西了!”
      “嘿~~就是刚才把你抓在手里的好东西。”
      一把将被惊恐的筷子君甩到空中的玉龙捞在手里,成色温润,雕工不俗,卖了正好当我这一番辛苦的慰劳费。
      【等等……这个雕工是……怎么这么像《长安幻夜》里那个!】
      “啊,商朝祈雨祭器,油色满碧,官价十万两,足堪小国一年之贡,另外听说……”长廊尽头,韩北旷一身玄衣如同从黑夜中剪裁而出,渐行渐近之间被街灯映亮了一双丹凤长目。
      “听说什么?”安筷子神经大条的问。
      “薛王曾以十倍于官价请人寻访未果。”
      十万两的十倍……就是……、
      【一百万!!】
      眼睛登时犹如被同时定在“$”符号的老虎机,在这深深深夜,放出幽幽绿光。管你长安幻夜还是长春幻夜呢,动漫周边什么的卖一百万两……洒家这辈子,值了!
      “这夜深露重的,韩公子怎么不在衙门里好好呆着啊?”张风笑里藏刀。
      “哦,”韩北旷探了探袖子上本不存在的灰尘“狱卒喝多了,我出来走走。”
      ……
      ……
      “相约不如偶遇,我们送你回去吧。”
      “呵呵~您太客气了~”

      十日之后

      “静静!把它带走吧!奴家是在无福消受啊!”
      “它喜欢你,我也没办法。”我一根一根掰开波斯猫拽在我袖子上的手指头“相逢即是缘,一切皆有定数。”
      不管身后模糊在淅沥雨声中的哭喊,施上避水咒,我转身就走。
      【谁让你本命浸雨,这么招那条衰龙喜欢啊。】
      咬牙切齿的踢飞路上的石子。
      【一百万两啊!就这么没了!】
      一走出好吃楼为中心十米范围外,骤然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在此之前,我万万没想到,那祈雨商器之中的青龙是个话匣子。
      自从我再也受不住它的唠叨,解开它小部分禁制后,这家伙天天往好吃楼跑,最后干脆在波斯猫家住下了,本人强烈怀疑这条色龙第一天就对筷子君一见钟情,结果才抓着他不放。桃花债啊。
      可它这一住不要紧,好吃楼持续数天的局部性地区骤雨的传奇,这才拉开了序幕。
      商代巫祝祈雨祭器,每天都不遗余力的发挥自己的余热。
      一时间,好吃楼的“妖雨”名动京师,引来无数学士名流前来参观不说,还成了长安城内老百姓每顿茶余饭后的主要谈资。
      心疼银子之余却只能忍痛割爱,该死的蟠龙玉灵竟然能幻化人身——粉嫩正太。
      正太也就算了,竟然说我如果暴力抓他就是强抢民男……
      【穿着人的衣服就得办人事啊混蛋!强抢你妹啊!】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深深细雨笼罩的好吃楼,一片祥和安宁在其中。一百万两啊肉疼什么的被我强行压下。
      【祝你们幸福……年下的魅力在大唐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却爱幽篁雨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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