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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缝嘴新娘(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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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问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句,“嗯。”
许青棠此前已经验证过棺材里面的尸体,凶手用的手法非常简单粗暴,后脑勺的致命伤是重物所致,却又被人细心地处理过伤口,上了金疮药后又用纱布给包扎了起来。
虽然那副棺材用料极其下等,可里面铺着的软垫,确实实实在在的金思棉。
真是一个残忍又矛盾的人。
“你好自为之吧。”许青棠也没兴趣知道他的过去,既然凶手已经找到,凶器已经派人在找,剩下的凤阮自然会审问出来,到时候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我原本以为,他们爱的只有哥哥而不是我。”许问淡淡的声音传来,“但我后来发现,他们其实并不止不爱我,他们也是真的不爱哥哥。”
许青棠脚步一顿,脸微微侧过去,“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水亮得惊人,但一张脸却是青白青白的,早上起来便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弄就大半天过去了,现已是红日当空,胃里一直空空的,现在更是准备要犯低血糖了。
凤阮一直命人在旁热着吃食,但当时的情况,许青棠也不好坐下来让众人围观自己进食,便就忍下了。
他能忍,凤阮不能。
看着远处的许青棠一直在和许问叽叽歪歪着些什么,他又不是多嘴婆,只好等着许青棠回来。
没想到她走几步又回头的,凤阮拿着一碗燕窝粥等得都快凉了。
一想到那晚许青棠盯着这男人洗澡,凤阮心里的火猛地一下就蹭上来了!
难不成、难不成许青棠是看上这人了!
他可是杀人凶手,怎么行!
凤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万年不变的飞鱼服,他又想起了一些事,自小家中的嫡母就明里暗里嘲讽他长得像个女子,难以登上大雅之堂,至于父亲其他的妾说得更难听点的,便直接喊他兔哥儿。
曾经他也想毁了这张脸,可后来长大了,自身也强大了,渐渐地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容貌了,而当年嘴碎的那些人更是畏惧他的复仇,平日里便都远远躲开了他。
他那时候就发现,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的容貌是可以成为自身错误的。
而现在,他明明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子,他靠自己的奋斗得到了许多东西,但不知为何当年那份不被接纳的久违的情绪又开始涌动出来,可他已经是许久不曾在意了……
“大人。”白希看着发呆的凤阮,便猜到了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好受,“这粥,好像快要凉了。”
凤阮被白希喊回了神,他看向前方,呆滞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气势汹汹地,他瞧了瞧许问身上那套月牙色的华服,便恶狠狠地吩咐一旁的白希,“去成衣店,给我备几套衣服,颜色款式显年轻点的。”
接着便又再次盛起还在热的另一碗燕窝粥,往里面加了点羊乳后,往许青棠走去。
白希在凤阮身后摇头叹气,大人怕是情路坎坷啊。
许青棠没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只听许问说了一句,“我做出了成绩,那对老不死的,便也不在乎我到底是谁,是真是假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把蒋家蓬勃发展下去。”
哦,原来是盗版的价值高,所以不追究正版的死。
许青棠正想搭话,便闻到了香味,回头一看,满身风华的凤阮手里拿着一个小碗走进,他不苟言笑地把粥递给许青棠道:“里面加了羊乳,先吃吧。”
许青棠与他的灼灼星目相碰,一时之间心猿意马地没拿稳小碗,凤阮一双大手托住了她的小手后,只一秒,便立马松开了。
“你们在说什么?”凤阮微微握拳咳嗽了一声,眼神不自觉地乱飘。
“哦~”许青棠咕噜咕噜地喝着粥,“在聊蒋家的事,你知道吗?”
凤阮神色微微一变,但他不显山不露水,只沉稳道:“愿闻其详。”
许问只盯着许青棠手上的燕窝粥,咽了抹口水。
从小到大,他只在这几年你尝过燕窝的滋味儿,自从当上了蒋公子后,他每日都要尝尽山珍海味才罢休,以至于朝中不少人在背后嘲笑他,像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似的,一副暴发户的穷酸样儿。
但他以前确实是没吃过。
许多年前,蒋家夫人在一个安静的夜里诞下婴儿,人人都说那日是农历初一,男孩子招官运,此孩儿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只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那晚蒋夫人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这是不好的征兆,因为世袭的官位不好继承,两兄弟便会自相残杀,按当年抱走他养大的老人的话,蒋老爷原本想一起养着,他相信既然是亲兄弟,便情如手足,定不会教出自相残杀的局面来。
蒋夫人那时刚生完孩子,身体十分虚弱,但她还是不肯休息,而是苦苦挣扎求蒋老爷,用自己的性命去哀求他只能留下一个孩子。
于是蒋老爷敌不过她的哀求,牙关一咬,便抛弃了弟弟,留下了头胎哥哥。
至于弟弟,蒋老爷便给了足够花一辈子的金银细软,让嬷嬷抱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能回来。
可是没想到一直在蒋夫人身边忠心耿耿的嬷嬷原来是一位人面兽心的人。
她带走了弟弟后,去到了一个离蒋家并不远的小镇上,并给弟弟取名许问,寓意便是有问题得多问。
接着便拿着蒋家给许问的钱,开始了赌博。
好赌之人六亲不认,更何况是一个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别人抛弃的小娃娃。
更是活着便行了。
于是许问小时候是在羊圈里长大的,嬷嬷不愿意花钱请人照顾他,便把他在关在猪圈里以防他乱跑,每日白天睡觉,天快黑的时候出门,随便给许问打盆饭,饭菜时好时坏,大多数都是馊的。
甚至有时候嬷嬷会忘记了他,饥肠辘辘的许问便也只能去吃羊吃的饲料。
许问从小就和羊崽打交道,等长大了一点之后,就开始去山上放羊,他童年的玩伴全都是小动物,从未接触过同龄人,以至于后来与人打交道的一言一行,都是模仿他人而学习出来的。
至于嬷嬷,没有多少年的光景便输光了钱,在许问十岁的那年,便被推出去当苦力了。
每日给富贵人家抬轿子,当车夫,才十岁的他,身子根本不负重荷,后来也是一个老马夫不忍心,便推荐了许问去码头但搬运工。
那码头,便是有名的遥河尽头。
数不尽的华美画舫在这条金灿灿的河流上漂流。
就在一日,许问无意中撞见了偷跑出来的,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蒋少爷。
只是与自己不同的是,这位蒋少爷穿的均是他平日里只能看,不敢碰的上乘料子,解馋的零嘴的是他只在做车夫时见那些富贵小姐吃的蜜杏、蜂蜜糕……
他还记得,当时同样好奇的蒋少爷递给他一块蜂蜜糕,上面金灿灿地涂满了槐花蜂蜜,连空气里都充斥着甜腻的香味,但他忍住了,并没有接过这块蜂蜜糕点,只因他的口袋里,仅仅放着的是一把小盐巴。
如果因长时间的劳作,而出现了头晕或者嘴干,他便会吃一把盐,再去遥河边捧一把水喝,就当是满血复活地可以继续搬运了。
他结结巴巴地拒绝了蒋少爷的好意,头也不回地跑了。
而后,这位充满好奇的蒋少爷便三天两头地来找他,也许是知道自己身上的穿着与码头的苦工太格格不入,居然也乔装打扮了起来。
码头的大人经常会把他们搞混,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蒋少爷,居然也帮许问做起了苦力,虽然力气不大,但能做的,他都做完了。
许问渐渐地,就接受了蒋少爷的存在。
蒋少爷时常给他变出花样美食,各种小孩的零嘴应有尽有,但他从来不贪多,在蒋少爷眼里不算什么的吃食,在许问的心中,是珍贵无比的。
等许问出工钱的那一天,他头一次没把月钱马上交给嬷嬷,而是偷偷跑去了东街,找了一家看着装潢就十分奢侈的店,买了一小块金楚糕,就那一块小巧精美的糕点,足足花了他七日打苦工的银子。
为此嬷嬷还怀疑他偷钱了,把他痛打一顿也问不出什么后,就不再管他了。
可自从那天起,许问等了一日又一日,直到那块金楚糕被许问装在口袋里捂到发臭,蒋少爷也没来。
许问忍痛吃下了那块馊掉的金楚糕,真难吃。
再见蒋少爷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他个头又高了不少,明明与自己年龄相仿,可是自己看着就像一只瘦猴似的,行为举止畏畏缩缩,见人含胸驼背不抬头,硬是比蒋公子矮了一个多头。
蒋少爷开始变得奇怪。
他给许问做衣服,偷偷给许问塞钱,许问问不出缘由不肯收,他就每日都给许问准备一日三餐以及农场新鲜的羊乳,即便他本人不来,他身边的一个小厮总是风雨无阻来寻许问。
直到许问从那名小厮的嘴里挖出了秘密,他才知道,原来同人不同命,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