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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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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洛予同赵欣然走在学生们惯常走的近路上。
人正多,洛予不露声色走到路边,左侧是绿化带,右边是赵欣然。
走得不快,饭后她怎么样也是不可能匆忙的。
一些固执的坚持。
赵欣然也许是思考好了她朋友的事情,有心思来逗洛予。
“我一直都想知道,去的时候就能跑,回来为什么连走快点儿都不愿意?”
敛眸,洛予有些惶惶,怕她嫌弃自己事儿多。
她是否早就受不了自己诸多习惯,碍于两人先前同处一室不好说,于是现在才能说出来一些。
如果这样,自己再言明自己的固执,她大概率就不愿意与自己来往了。
反之如果自己随口敷衍一些,可这她是如何都不愿意敷衍的。
算了。
想与她继续来往,可如果是以自己妥协为代价,长久以往也会出问题。
“吃完饭跑步的话会肚子疼,虽然也不至于吧。”余下的话语在喉咙滞涩片刻,还是出口了。
“学校搞得,吃个饭跟打仗一样。下课老师要拖堂,回去晚一点都不行,挺不舒服的。反正回去不跑,去的时候快就快了,要是因为回去没跑迟到,那迟到就迟到吧。”
一吐为快,确是迎来了赵欣然的沉默。
不过意料之外的,她也略沉闷道:“一中可不就这样,所以它升学率才高。你这不是和自己赌气吗?”
洛予不知如何作答,赵欣然也没想她回答,看眼时间轻快道:“还好,五六分钟呢,走回去不会迟到。”
她侧头看赵欣然,微胖的脸上看不出异样,随即也转头与自己对视。
眼中一如既往的清澈洒脱,眼角弯弯。
“看我干嘛?爱上我啦?”与眼中笑意接踵的就是装模做样的挤眉弄眼。
洛予立刻目视前方,口中嫌弃道:“自作多情。”
肩膀被她搭上,洛予下意识颤抖一瞬,顿时换来赵欣然大笑。
她笑得不行,“还治不了你?”
与她相熟,倒也没有被人碰到的厌烦,不如说这还有些像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所以有些飘飘然的愉悦。
瞪她一眼,洛予语气很凶:“起来!”
赵欣然笑得更欢,把手挪开口中道:“好好好不碰你。”
她笑个不停,洛予原本只是眸中有些笑意,最后脸上也流出无奈的笑。
“有那么好笑吗?”
“有啊,特别好逗。”
“……”
走进教室,赵欣然去找她那朋友谈心,洛予转眼一看,何以颜正站在过道上和叶兮说话。
她位置在里面靠墙,叶兮位置挨着过道。
出去,还是进去?可是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洛予抿抿唇,思量片刻从后门走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她侧身戳戳叶兮肩膀,示意自己要进去。
叶兮回头略挑眉,眼中还泛着徐徐笑意,像是正等着自己。
莫名地,洛予笃定她的笑意是因自己,而非与何以颜相谈甚欢。
她或许早就发现了,这是在言笑宴宴地调笑自己。
只一眼,心就像浮在温水之上。
“好眼熟啊,这位同学也是市中的吗?”
刚坐下,就听得何以颜如此问。
她竟然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不出是庆幸还是烦闷。
市中是她们的初中学校。
将自己困了三年的牢笼,于她而言也许不过随时会湮没在时光长河中的沙砾。
“嗯……你好。”
何以颜皱眉似是沉思,而后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洛予,对吧?”
她面上仅是顿悟,无一丝旁的意味。洛予心中复杂,应了是。
“太好了,我正想着去哪联系你呢。”何以颜闪过一丝兴奋,随后却是停顿,道:“我写下来给你吧。”
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看她着模样总不会追究自己那些破事儿啊。洛予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应下。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何以颜又转而问叶兮。
“不用,我和她一起。”叶兮面无表情。
“好吧。”何以颜看上去很失望,不过也没有纠缠,打了招呼就转身回自己位置了。
洛予好奇她们说的什么,不过叶兮的私事她不好问东问西。
她不问,叶兮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反是自然而然问她:“吃的什么?和赵欣然说的怎么样?”
“还是三号窗的粥,还好吧。”洛予毫不犹豫就全交代出去了,“她朋友感情问题,说是她朋友也很闷,就来问问我她朋友到底怎么想的。”
“那她倒是找对人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洛予反应过来,自己话里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闷葫芦了吗?她倒好,也跟着附和。
斜了叶兮一眼,看她笑眼弯弯,洛予纳闷:“笑什么?”
“闷葫芦。”
她眉目间当真是笑意满满,好像这件事多值得高兴似的。
不知她高兴些什么,不过总归是因为自己高兴,这就值得自己高兴。
连带着些被调侃的羞恼,洛予索性不管不顾地问了。
“刚刚,她让你做什么啊?”
罕见的,她尾音也轻扬着,还带了语气词。眼睛看着黑板上方钟表,随即又低头拿课本,就像是随口一问。
“下回想和我一块儿吃饭。”叶兮看她模样,也不拆穿,只当自己随口一答。
“哦,这样啊。”洛予故作镇定,殊不知话中却还是露出一些沾沾自喜的雀跃。
语气助词她平常说话鲜少用。
叶兮还是没忍住,轻笑侃她:“那我当然要拒绝啊。”
洛予心中已是飘飘然,面上还是绷着,矜持点头,翻开拿出的数学课本,一副要努力学习的样子。
正巧,上课铃响了。讲台上的老师拍拍手,示意大家抬头。
她也跟着抬头。
手边被碰了下,她低头,是历史课本。
“历史课,数学的话你翻的那页昨天也学过了。”
抬头,对上叶兮笑意盈盈的眼眸。
洛予:……
不用看,耳朵一定红了,她自己都感觉到烫了。
“好了好了上课。”叶兮又替她说出。
洛予:……
她浑身都躁得慌。
下课后再回想,洛予像裹在棉花糖中,轻飘飘嗔她:“怎么老逗我。”
“谁不想看看闷葫芦里面长什么样?”叶兮起身拿过她桌上水杯,带着笑意的眸子扫她一眼。
“怎么说出口的。”洛予听见她说闷葫芦就臊,“不准喊这个。”
叶兮挑眉不知听进去没有,转身去教室后面接水。
收回视线,看到桌上的历史课本,洛予敛回神思,忧愁。
要背的好多。
布满密密麻麻方块字的课本上突然多了张纸,她抬头,见何以颜看着她。
“要说的在里面,之前真的很抱歉。”若有若无的,洛予甚至察觉到一些怜惜。
她困惑,却听何以颜说:“一切都晚了,她也真是的。你慢慢消化,我先回了。”
没听错的话,她在同仇敌忾?
洛予脑门上问号更多。
‘林玲,也就是我初中时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今天早上打电话时犹犹豫豫地说那个项链是她拿的。她解释了是因为她母亲当时病重走投无路,拿了之后又后悔,可我不住校她也放不回去,害怕被发现,只好塞进你柜子中。不过无论怎么解释,三年的时间也无法弥补。我尽量联系之前造谣的同学,不过人数很多,想来他们都给你道歉你也不会喜欢,所以我会通知他们,但不会打扰到你。总之,很抱歉。’
最后尾缀了一个抱抱的可爱简笔插画。
所以何以颜为人的确正直,她身为所谓受害者当初却是真正不曾与自己说过重话的。
就像她当时没说过自己,现在对林玲,想来也生不出真正的憎恨。
她被养得极好,善良,体贴。
莫名其妙,最先涌现的是这样的想法。
而后心中恍如凉风吹过,空荡荡的荒凉。
她不需要他们的道歉,毕竟道歉毫无用处,她也受不了那番场面。
三年的心飘摇,三年的身伶仃,铸就的懦弱胆怯与孤僻早已无法改变。
如流经指缝最终沉入时间洪流的白沙,一去不复返。
旧事如儿戏。
旧事,已逝。
她将纸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手背却忽的落上一滴晶莹,眼前模糊,她愣怔后趴在臂弯中,掩住自己模样。
头发被轻揉,而后除了水杯放在桌上传来的一声闷响,叶兮并不言语。
只有腿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是叶兮把手轻放。
她手指轻敲自己的膝盖,一下两下,不急不缓。
其实算不上难受,只是很莫名的,心脏酸涩,又矛盾地坦然。
她想去厌恨林玲,可旧事已逝。逝去之事再提也无意义,懒得再去计较。
无非是葬送了三年,可现在的自己也是那三年所成就的。
儿戏般的起因,稚嫩的心思曾辗转了多少夜晚,纠缠了多少时光。
再敏感细腻的人也早就无感。
懦弱孤僻的自己是因此,可挑剔不落俗的自己也是因此。
虽失去了草木丰茂的心田,可谁又能说空荡的荒原无一丝好呢?
粗犷的风,凌冽的雨,冲刷后仍是一片荒原,仍能燃起她微末的星火。
旧事如儿戏,不必再提。
确认眼眶再无热意,她才抬头,右手覆上叶兮搭在她膝上的手,凑过去耳语,像想说什么秘密。
叶兮眼中是如往常对她一般的温和,附耳听她说她的秘密。
“谢谢。”
眸光闪烁,叶兮心中答她:
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