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56、第 56 章

　　江三玖从六色堂出来，不由得懊恼，她现在倒是真如府中人所说，仗着公子的势，气焰愈发嚣张了。
　　刚刚她还在公子面前跺了脚，的确有些过分了。

　　想了想，江三玖还是端了壶茶来，但始终磨蹭着，直等苏幕遮出了院门，她才探出身子，快步往屋中走去。
　　她就是不想给苏幕遮喝茶！

　　不过，她怕卫溍生气，一进屋子，手脚甚是利落，乖巧地奉上一杯热茶。

　　卫溍懒懒地抬眸看她一眼，没接。
　　江三玖捧茶的手微抖，公子果然气恼了她。

　　她转着眼珠，想着要怎么逗他开心，刚要开口，就见卫溍从她手中接过茶，浅浅啜了一口。

　　她站在一旁，等着卫溍吩咐，但见其只喝了一口，便将茶放在一旁，她不由琢磨，卫溍应还在气她。

　　她跟在卫溍身边久了，便对这人脾气了然，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小气。
　　若他恼怒谁，不会对其冷眼，亦不会冷言相对，只会故作不理。

　　江三玖鼓了鼓脸颊，低头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卫溍的鞋上，那上面的珠子闪着白光，甚是耀人的眼。

　　她看着看着，不假思索地慢悠悠说：“起初吧，奴婢觉得您鞋上缀着珠子有些俗。”

　　卫溍本想晾一晾她，也让她知道知道好歹，等得久了，又有些口渴，正抬手，要拿过茶杯，听到她这句，指尖晃了两晃。

　　江三玖说完，也觉失口，抬眸一看，果见卫溍的脸色一黑。
　　她连忙找补，语速飞快：“后来奴婢就明白了！您这么张扬地将那闪闪发光的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想来就是什么都不怕的！”

　　最后，她再一感叹：“您就是英明神武的城主大人啊！”
　　卫溍听罢，终于有了反应，冷冷瞥她一眼，“找死？”

　　江三玖被他这眼神一吓，身子抖了下，但还是不怕死地歪着脑袋，多说了一句：“公子真好看！生气起来也好看！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生怕被卫溍逮到。

　　看着她的背影，卫溍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丫头，他真是太惯着了！

　　*
　　四月初时。
　　六色堂内外来人不止，因卫溍要前往上尧，众人俱不敢耽搁，谋士与武将每日要来个七八回，生怕公子此一去，回得晚，这城中会出乱子。

　　止月也在整装，日日想着还需添补何物，指挥着手下的小侍打点行李，心情甚好。

　　江三玖知道止月为什么欢快。
　　这半月来，她差不多日日围在卫溍身边，他自是不得亲近公子，对她不耐之余，难免心情低落。
　　但卫溍此去上尧，却是让他随行，并未提及她与阳春。

　　江三玖咬着下唇，看着不住往外搬东西的止月，啧了一声，“这大好的献殷勤时机，就这般让给他了？”

　　阳春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点头附和：“就是，我们才刚入六色堂，城主还记不得我们好呢，可不能便宜了他，只让他一人跟着去！”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势在必得”。
　　二人这么一合计，有了主意，当下哭唧唧跑进六色堂，围着卫溍。

　　阳春：“呜呜，城主怎么就走了呢？怎么不带上我们呢？”
　　听着前半句，卫溍握着茶杯地手一抖，险些泼出茶来。

　　待得听完，他刚要开口，另一头的江三玖也眼巴巴地望着他，“公子，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吗？您此去上尧，日日风餐露宿，吃不饱睡不暖，奴婢怎能心安？”

　　卫溍只觉耳朵发痒，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江三玖会说的，倒像是从哪个话本子里学的。

　　两人见他无动于衷，又加了把劲儿，阳春哭得更大声，江三玖则偷偷拧了下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泪过脸颊。
　　卫溍：“……”

　　他按了按额角，只道：“自知路途遥远，何必前去？”
　　听他这话，就是不许她们二人跟着了。

　　江三玖看了眼阳春，阳春吸吸鼻子，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江三玖挑眉，心中暗道：好吧，既是公子不让，她就只能行下一招了，给止月吃毒蘑菇！
　　让他出不得茅房！

　　卫溍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他眼皮一跳，直觉这丫头在憋着坏，半晌道：“不过，我倒也需个婢子，准一人随行，你们二人，谁随我去？”
　　卫溍唇角一勾，将难题抛给她们。

　　江三玖看了眼阳春，又抬头看向卫溍，“公子，您让止月在府中待着，我们一同随您去，不好吗？”

　　卫溍多瞧了她一眼，这丫头，竟还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笑道：“止月亦不必前去，你们也只能有一人随行，人太多，过于招摇。”

　　“啊？”江三玖有些惊讶。
　　她扭过头去瞧阳春，阳春已收了泪，摆手道：“我不去了，让三玖去吧！”

　　她其实，也没那么想去上尧城，等公子走了，她在府中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就推给止月好了啊！

　　江三玖琢磨了下，点头道：“好，我同公子随行！”
　　卫溍守信，她们一选好人，就唤来了止月，让他将清点好的东西告诉江三玖，一切出行之物皆由她来负责。

　　止月有些委屈，一知道自己随行的机会被抢了，对江三玖愈发不待见，时不时冲她鼻孔哼气。
　　江三玖也不放在心上，自顾地清点行装。

　　四月初八这日，她随着卫溍，一路向南行，前往上尧。
　　能出天虞城看看，江三玖心中很欢喜，但唯有一点，她有些不耐。
　　随行之人中，有一个苏幕遮。

　　卫溍此去上尧，带了魏斯、燕清辞、苏幕遮、戚二，还有她。
　　听长侍说，卫溍也是有暗卫的，但白日里都看不到，而魏斯和燕清辞是他身边的两大高手。

　　戚二嘛……
　　江三玖想起雪夜里的那双鞋子，不由砸吧砸吧嘴，她是没看出戚大人哪里厉害，但好像颇得公子宠信。

　　她其实明白，卫溍不带止月，并不是因为她和阳春哭诉，而是卫溍信赖止月，留师钰和止月在城主府，他才能安然放心。

　　但他身旁还需有个谋士，师钰不能随行，便带了苏幕遮。
　　她没想到，苏幕遮才刚入城主府，竟得了卫溍这般青睐。

　　车马停在林间，江三玖下了马车，准备给卫溍烤乳鸽。
　　这一行，有好几个高手，最不缺的就是烤山禽吃。

　　她手艺好，卫溍和众人也都吃得好，但她每次都只给苏幕遮割一小块，戚二每次见苏幕遮吃好，不好意思管她要，就帮着苏幕遮出声。
　　此次，也是如此。

　　她迅速吃下最后一块，拍拍手道：“没有了。”
　　苏幕遮看着她两手空空，指尖沾了点儿油星，轻笑了声。

　　戚二是个憨厚汉子，这情形见了好几日，终是忍不住道了句：“好个刁钻的小丫头，你个小丫头吃得比苏先生还多上几倍嘞！”

　　江三玖也不气，点头道：“我爹娘也说我能吃。”
　　戚二：“……”

　　卫溍摇了摇头，冲魏斯使了个眼色，魏斯将刚刚多烤了的乳鸽递给苏幕遮，“苏先生，请。”
　　苏幕遮一愣，看向了卫溍，见卫溍颔首，他方对魏斯致意道：“多谢魏大人。”

　　江三玖一见那肥嫩嫩的乳鸽，气得脸一鼓。
　　“三玖，过来。”卫溍倚在车边，冲她唤了声。

　　江三玖一听卫溍唤她，也不理会苏幕遮了，转身朝卫溍走去。
　　卫溍递给她一本册子，问她：“近几日可曾习字？”

　　她小脸一僵，这几日在外行走，只顾看山光树色相映，哪里还记得习字了。
　　她抿了下唇，摇了摇头。

　　卫溍点了点那册子，意有所指道：“那便好生温书，好过意气用事。”
　　江三玖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就是生怕她欺负了他的爱臣呗。

　　她努了努嘴，点头应了，然后就爬上马车，翻起册子来。
　　她习字快，如今已认得好些字了。

　　看着册子上面的大字，她慢慢念出声：“上、尧、记、册？”
　　她抬头看卫溍，问道：“公子，这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上尧吗？”
　　卫溍颔首。

　　江三玖有些欣喜，她只知道上尧是九城之一，其他的一概不知。
　　公子心思多细啊！
　　这是在为她考虑啊！让她多习书，多懂史，日后她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兴致勃勃看起来，只看到快天黑，她也舍不得挪眼。
　　这册子里记载，上尧城主为谈氏一族，其下最初有三大世族，为王、赵、韩，但如今，韩家不再，柳氏上位。

　　听戚二说，公子带他们去上尧，为的就是寻柳氏。
　　但是韩氏……

　　这书中记载的韩家，十分厉害。
　　不过，她这一路，听公子和戚二他们谈话，却从没听过这个韩家，倒是王、赵、柳听了好几个耳朵，她不免诧异。

　　她正好看到韩家最后一代家主韩琅，偏巧有一个字不认得，她拿着册子，端端正正跑去问卫溍，“公子，这个字怎么读？”

　　卫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眸光一颤，那字是“镬”。
　　他蹙起眉头，缓声道：“此字念‘获（音）。”
　　“镬刑，意为烹煮。”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三玖捏着册子的手一抖，她看向那册子。
　　上面写着：韩氏主，韩琅，施汤镬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