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57、第 57 章

　　山间芳菲，枝头藏燕。
　　落日晚霞之下，江三玖欣赏不得美景，脑中不断回荡着卫溍说的话。
　　镬刑，意为烹煮。

　　她忍不住问：“是、是煮人吗？”
　　“嗯。”卫溍这样答。

　　江三玖捏着册子的手微微发颤，韩家满门都没了，而家主韩琅受了镬刑。
　　在十三年前。

　　她吞咽了口口水，心中有些惶惶，她没听过这么可怕的刑罚，而这刑罚还落在了世家之人身上。
　　她问：“韩氏真的意图篡位吗？”
　　卫溍眉梢微动，半晌，摇头道：“不曾。”

　　江三玖心下唏嘘，不禁喃喃道：“韩家做过那么多好事，使百姓清安，吏法得宜，却落得被灭满门的下场，真是可悲可叹。”

　　听她嘴里一个小词、一个小词地往外蹦，卫溍不由失笑，但转瞬，他敛了笑意，望着西边彻底落下去的残阳。

　　他道：“世间很多事都难解，但总有小人为谋己利而残害他人，韩氏树大招风，挡了他们的路罢了。”

　　“那没有办法帮韩氏翻案吗？”她歪着脑袋，问道。
　　卫溍垂眸看了她一眼，淡笑了声：“除王赵可，但韩氏，与我们此番前来，无关。”

　　他说得太过轻松，让江三玖的心里有些酸涩，尤其再翻这册子，看到韩氏再不复存在，心下犹如压了一块巨石。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睡好。

　　四月十七这日，他们到了上尧城外。
　　卫溍瞥过她眼下的青黑，摇了摇头，看来，小丫头被“汤镬”二字吓得着实不轻啊！

　　“今日你不必随行，一会儿到了客栈，你同戚二留下。”卫溍嘱咐道。
　　“嗯？”江三玖不解地抬头，“为什么？”

　　她才不想留在客栈里呢，她要紧紧跟着公子！
　　她转转眼珠，凑到卫溍跟前，“奴婢跟着您，奴婢舍不得跟您分开。”

　　正为二人撑开轿帘的戚二听到这话，猛地把帘子放下，站在马车外默默闭眼。

　　卫溍自是扫到了戚二的动作，只眉头微动，便收回视线，落在江三玖的脸上。
　　她的表情很坦荡，琉璃似的眼睛里亦无一丝杂念，只是说的话……着实奇怪。

　　他轻咳一声道：“以后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既是不怕累，想跟着，就跟着吧。”
　　江三玖眼睛一亮，忙点头应了，然后背起包袱，跟着他下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外，看着上尧的长街，又看向卫溍的背影，眯起眼眸笑了。

　　她一点儿都不怕累，只生怕离卫溍远了，讨好不了他！
　　她来上尧做什么的？就是要好好在公子面前表现的啊！

　　江三玖肩上背着三个包袱，戚二见了，想帮她拿，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戚二看着她脚下飞快，紧紧跟在卫溍身旁，问公子吃什么，喝什么，殷勤得紧，那模样，乐呵得活像见了天神似的。

　　他“啧”了一声，“怪不得止月小子说小丫头是狗腿子，狗腿子都不如她！”

　　燕清辞抱着剑，跟在他身后，听到他这话，抬眸瞧了眼江三玖，随即暗暗撇了撇嘴。
　　戚二懂什么？他们一个个对卫十三，比狗腿子还狗腿子呢！

　　江三玖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他楷模！

　　*
　　江三玖放好包袱，就跟卫溍下了楼。

　　他们行了七日，一路不敢多做停留，才这般快地进了上尧，但也是日日吃得不好，好不容易到了客栈，江三玖不想再饿着了。

　　她先一步跑到桌前，为卫溍擦好了桌椅，才请他入座。
　　等卫溍一坐好，她便霸着卫溍的左面。

　　戚二与魏斯对视一眼，倒也都没说什么，燕清辞倒是先他们一步，坐在了江三玖身旁。
　　卫溍适时挑眉看了他一眼。

　　燕清辞也很殷勤，帮卫溍倒好茶后，又第一个给江三玖倒，“你、你喝茶。”
　　他脸微微涨红。

　　卫溍眯起了眼眸。
　　江三玖懊悔啊，她刚刚怎么没想到先给卫溍倒茶呢？

　　此时见到手边的茶，她也不好对燕清辞黑脸，只心中暗暗道：日后要比燕清辞勤快些，决不能让他抢了活计！

　　她不冷不淡地道了声谢，在卫溍喝完一杯茶，燕清辞又要起身之前，她先一步夺过了茶，笑着为卫溍添茶。

　　“公子，您喝。”
　　卫溍的目光逡巡在她与燕清辞身上，见燕清辞时不时打量江三玖，有话不说，他垂下眼睫，半晌，才浅啜了口茶，却是什么都没说。

　　苏幕遮也多瞧了燕清辞几眼，随即垂下眼眸，唇角微微勾起。

　　戚二和魏斯是一杯茶都没喝到，就见着江三玖恭维卫溍了，而卫溍也乐得喝茶。

　　二人闷闷，良久，戚二开口道：“公子，此处离柳氏所在不远，苏先生已写好名帖，不若我先行送去，待柳季叔自公归来，公子再前去？”

　　卫溍喝下最后一口茶，见江三玖晃着空空的茶壶，他才道：“不必，王赵相争，柳氏为避风头，只怕这几日都在府中。”

　　苏幕遮亦点头道：“公子说得是，就算柳季叔不在府中，我们等他回来也可。”

　　柳季叔乃柳氏现任家主，今年不过三十年岁，在王羽、赵无歇面前，就只能自称“小弟”，更何况柳家屈居这二氏之下。

　　江三玖看了眼卫溍，只觉要让柳氏翻身，怕还是有些困难。
　　她呼了口气，起身去找小二添茶水，回身之际，看到门外闪过一道身影，那人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
　　那人一袭灰裳招展，鬓发微扬。
　　他的身姿……很像韩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