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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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的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晨曦的微光照在人们脸上，酒馆门口久经岁月洗礼的木牌逆光闪闪发亮。打着赤膊的男人们吆喝着将沉重木箱搬到马车上，早在昨天晚上，酒馆的常客就知道这队吟游队伍要继续往北走了。喜爱她们、不舍这些漂亮女孩的客人们簇拥在四周，嘈杂地高声说着话。
常驻在酒馆的吟游队伍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光鲜亮丽。实际上，这群可怜的女孩多是孤儿或者被抛弃的孩子，被领队捡到后学习了一技之长，借以养家糊口。但仅仅依靠演出的微弱收入，很难支撑她们的生活。所以在私底下，她们也会和客人谈好价格。比起这里常驻的流莺，漂亮年轻、温柔可爱的吟游女更受佣兵们的欢迎。他们可惜地高喊着相好的名字，约定她们下次一定要再来。
走在最后的是蒙着面纱的压轴，戴上面纱就证明她们不接待客人。在吟游队中也是少数，这代表她们已经有了些积蓄，不再需要依靠他人生活。玛丽卡也在其中，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雪纺长裙，外披无袖纱织小披肩，半透明面纱下的秀美面容若隐若现。又因为长期领导着这支吟游队伍，比其他人身上更多些大气稳重的端庄感，惹得那些佣兵不断地吹着口哨。
作为领队，玛丽卡一直吸引着求而不得的客人们。但今天，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在金发女性身侧，居然有一位气质更受一筹的美貌少女。纵使戴着面纱，仍能从她纤瘦的肩胛中看出其卓越的风姿。一个大胆的佣兵忍不住喊道：“玛丽卡小姐！这是你们下次巡演的新人吗？”
玛丽卡抿唇一笑：“这要看你能不能得到这位小姐的芳心了。”
佣兵队伍顿时热烈起来，就连刚刚正在勾搭的女孩都不顾了，纷纷议论起面纱下的面容究竟会有多么绝色。惹得几个小姑娘不高兴地撅起了嘴，心想下次肯定不接那些花言巧语、三心二意的混蛋了。
玛丽卡笑了一阵，向维斯克多靠近些，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可能会有些不舒服，稍微忍耐一下吧。米娜之前告诉我你的事情了。她已经回船上去了，你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就分开各自生活吧。”
塞壬湛蓝的眼瞳颤了颤，这才转向她，看起来十分疲倦。玛丽卡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只是催促女孩们上车。放眼望去，四周没有他熟悉的身影。维斯克多收回目光，登上马车。布质的门帘垂下，遮住了外界投来的好奇目光。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和他同车的两个女孩看起来一般大，一左一右、衣服，发饰都一样，如出一辙的清丽面孔带着点好奇，居然是一对难得的双胞胎。
维斯克多认出这两个是昨天给他编头发的女孩。她俩滴溜溜打量半天，左侧的少女率先开口。
“米亚艾丝…姐姐，听玛丽卡姐姐说，你之后不和我们一起走，你要去哪啊？”
“格鲁尔。”
“那可远了，你是有亲戚在那里，要投奔他们吗？”
“没有。”
“那你去那里做什么？”
“……”
他要去那里做什么呢？
维斯克多的思维发散了一瞬，倒也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
“我是私生子，我的父亲是睿智的…管理者，母亲是一个毫无头脑的疯子。我继承了她不稳的精神，虽然在我的家族里是能者居上，并不在意出身。但我和兄弟姐妹们相处得并不融洽。”
塞壬的制度非常分明。
银发作为领导者，黑尾作为服从者。越是偏向前者，理性越高；越是偏向后者，越容易被本能控制。而在两者之间，只有银发结合才能生出银发，一旦与黑尾生下后代，则一定会被污染血脉。其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头发和尾巴的颜色。
他的父亲是塞壬上一代统治者，杰出睿智的银发；但他的母亲是当时最野蛮的黑尾塞壬分支之一。这支黑尾比其他塞壬拥有更强的破坏力，也使得智力近乎退化成野兽。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维斯克多因此诞生了。拥有纯正银发银尾的他被银发们带到了王都培养。但银发们很快发现，这只塞壬只是外表类似，他的精神力继承了黑尾塞壬的疯狂，很容易被自身的本能控制。
“我的母亲死后，父亲很快也死了。我爱上了一个舞女，为了她离开了家。随后随船流淌，直到遇到海难，被米娜所在的商船救了下来。这些伤口也是那时候被海盗伤害留下的。”
他的父母死后，塞壬首领便由他的哥哥米亚达上位。塞壬没有亲情可言，所以他仍旧作为待处理品待在王都的城堡里。因为父亲生前严令禁止驱逐他，所以经过讨论，塞壬们并没有杀死他，只放任自流，让他自生自灭。
而王都的战士们时不时会出行，偶有一次，他浮上水面时，从他们杀死的骑士那里听说了这个贵族少年为爱离开家乡的故事，就将其化用下来，作为自己吟游诗人身份的伪装。塞壬垂下眼，用轻缓的语气补充道。
“那群海盗好像有不一般的身份，我多多少少是贵族的末子，所以才想稳妥一些出城。这次回去，就是回家了。”
他没有动用魔力，以防止引起密集人群中少许魔法师的注意力。但讲述的故事仍让两位少女感到一阵可怜。她们长长叹了口气，主动给他拿了些点心。塞壬慢慢地吃了，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说起帝国的大致概况，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少年听着，在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一条路线图。
从被称为恐怖海原的哈亚克出发，穿过险峻的安戈洛海峡，从格洛丽亚守卫的咽喉守望港进入内海，便是广袤的达迪尔河。它有一百条多分流，帝国南部的数十座城市皆在其流域范围内。
跨过中部被当地人称为塔哈玛特（瞭望之地）的三角状平原，再过罗丹米尔港，就能抵达格洛丽亚的王都——被称为“陆上明珠”的海加尔。再往北走，顺索尔森河逆流而上，穿过尼加尔的哨岗，才是帝国与格鲁尔的交界处。
他在脑海中细细勾画轮廓，所浮现的是一条极为遥远的道路。姐妹俩也觉得远，想了想他贵族的身份，又支了一招：“你要是格鲁尔的贵族，拿着贵族凭证去格鲁尔人开办的大陆商会，让他们用炼金船送你回去。我听说半个月就能来回，可快了！”
贵族凭证？维斯克多默然。别说贵族凭证，估计那具残骸都早就被海怪吃干净了。
看他不应声，两个姑娘猜出来了一点，煞费脑子地想了半天。其中一个猛地一拍手：“对了！要不然你去帝都试试运气吧？塔莎皇女今年年末就要回格鲁尔帝国啦，据说也会用炼金船回去。陛下允许一艘船载上同行者，有不少贵族打算到时候一块去呢。”
“塔莎皇女要回帝国了？”塞壬表情自然地接上了话，丝毫没有透露出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意思。少女看起来颇有感触：“是啊，本来年初就该回去了。但塔莎皇女那时候诊断出身孕，说是身体虚弱，不适宜剧烈运动，所以打算生下小皇子再回去。”
“你怎么知道是小皇子，不是小公主？”另一个笑嘻嘻地挤兑她。“塔莎皇女出嫁了三年，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啦。陛下听说妹妹过得好，还说等小皇子出生要举办全国宴席呢。”
“还说要给小皇子选拔一支皇家骑士队伍呢！”
两个人说着，没看到塞壬突然转头看向马车窗口。隔着垂下的窗帘，他听到了询问的声音，摇晃的车身也随之停了下来。
姐妹俩当惯了吟游队，对此十分熟悉：“看来到出入口了。”
塞壬敏锐地听到了士兵们的声音，他微微抬了抬手，又按捺住自己，只靠着车窗摆出一副恹恹的模样。姐妹俩见状，想到玛丽卡姐姐之前说的让多照顾他几分。一个直接坐到了他旁边，体贴问着要不要喝点水。正在说话的时候，车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维斯克多眼尾瞥见一抹耀眼的红，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果然又是火狮。
守在他旁边的少女小声说话：“这段时间火狮一直在城门口守着，还在找逃跑的塞壬呢。”
逃跑的塞壬别开脸不说话。
好在火狮进行全城搜捕，守在门口的人没有上来的打算。只是在门口警戒，上来检查的仍是两个城卫。他们俩一抬头，就被坐在那里的金发少女吸引，一眨不眨地看了半天，直到三人都看向他们，这才猛然回神，掩饰性地开口：“把你们的身份证明都拿出来，那边戴面纱的，把你的面纱取下来。”
米娜先前就拜托船长帮他准备了两套，塞壬毫无心理压力地将女卡拿出来，又将面纱取下，露出貌美的容颜。两个城卫对了又对，其中一个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细腻的肌肤如雪般从指尖拂过，让人止不住心痒。可惜火狮的大人就在门口守着。他只好忍痛割舍：“好了，你们过吧。”
马车门重重关上，塞壬隐约看到那些火狮的人手中都拿着个水晶球，心里不自觉一跳。
那是用来探测心灵魔法的炼金装置。
姐妹俩不知道他的庆幸，纷纷气鼓鼓地挤过来：“这些城卫真讨厌，天天来占我们的便宜！你没事吧？”
刚刚被摸了把小脸的塞壬摇了摇头：“没什么。”
其他两人叹气，颇为心疼他男扮女装还要被欺负。马车又开始向前走，迟了一会儿，她俩突然听到塞壬微哑的声音：“有人来了。”
她俩“咦？”了一声，其中一个撩开窗帘向外看去，不由惊呼：“真的！后面有马追上来了！”
塞壬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一声。在衣袖的遮掩下，锁骨上隐约浮现出淡淡的六芒星魔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