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密谋未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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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佑二年阴历二月二十日（西元905年阳历三月二十八日），平原公主李檍一觉醒来，竟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同时，她望见窗外是阴天，但是光线相当耀眼，显然早已天亮了，这使得她大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呢？原本打算特别早起，昨晚还特地吩咐素香准备了一个香钟，亦即作为计时之用的盘香。依照设定的时间，等到香火烧到四更天，上面挂的重物就会落下来，撞击盘香下面的金属器皿，发出巨响。为何自己居然没听到响声？
最意外的是，看这光景，恐怕比平常起床的时间还要晚！护送父皇灵柩前往和陵的皇家车队可别已经出发了吧？李檍转念至此，陡然心惊，赶快拿起床头柜上的孝服来穿，并匆忙踏下床，却不料又顿感一阵头晕，随即一脚踏空，摔倒在地。
“哎呀！”李檍脱口喊出了一声，接着眼看宫女素香跑进来搀扶。
“素香！”李檍一边让素香了扶起来，一边责问道：“为什么香钟在四更的时候没响？”
“回公主，”素香恭顺答道：“香钟在四更的时候响过的，只是公主没听见。素香倒是醒了，本来想要唤醒公主，可是喊了几声，公主都不醒。然后，素香动手摇了一摇公主，发现公主身上发烫，赶紧去请御医来看。结果御医说，公主染上了风寒，并没有大碍，不过需要多休养。太后听了御医的禀报，就谕示今天先皇的葬礼不要让公主去了，好让公主多睡一睡。”
“什么？”李檍惊喊道：“母后怎能不让我去恭送父皇最后一程？不行，我要去！”
她口中嚷着，就要往外跑，却偏偏重心不稳，又摔了一跤。
素香连忙再来扶持，并且委婉劝道：“公主还是回床上休息吧！现在已是午时，先皇的葬礼应当已经完成了，公主即使赶去，也来不及了。”
“现在已是午时了？”李檍简直难以置信，愕然问道：“我怎会迷迷糊糊睡到了中午？”
“公主玉体有微恙，难免嗜睡嘛！”素香试图解答道。
“不！不对！”李檍摇头反驳道：“我昨天明明好好的，一点也没有不舒服，而且，昨天一整天都是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天气并没有忽然变冷，我衣裳也穿得够暖，怎么可能受凉呢？”
素香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沉默。李檍则仍然头晕身软，不得不让素香扶回床上去坐着。素香顺带帮李檍脱去了孝服，又为身上只剩内衣的李檍披上了睡袍、盖上了绸被。
李檍半坐半躺在床上，等素香送粥送药来，先喂豆豉清粥，再喂祛风汤药。稍后，李檍吃过了粥、喝完了药，又用盐水漱了漱口，感觉头脑似乎清爽了一些，不过还是欠缺体力，只有继续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她真恨透了自己这样莫名其妙生病，错过了近距离刺杀朱全忠的难得良机！往后，恐怕再也无法进入可用飞刀射中朱全忠的范围之内了！
为什么天不从人愿，就连檍儿甘心赌上性命，都得不到上天垂怜？老天爷为何不肯让檍儿去冒险一试？李檍满心怨尤，唯有透过哭泣来发泄。她哭着、哭着，越哭越乏力，渐渐又睡着了。
当李檍再度醒来时，已是次日早晨。她发觉自己浑身透着充足睡眠带来的舒畅，显然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因此未免诧异：这一场风寒症还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甚至喉咙根本没痛过，也没咳过一声！
既然李檍身体已复原，她就按照晨昏定省的惯例，乘轿去积善宫向母后请安。她在积善宫前门口下轿子时，仰面看了看多雲的天空，不期然想到了当天的阴历日期是二月二十一日，也就是霓儿的周岁生日啊！
虽然霓儿由于被当成何后所生，而在宫廷文件上记载的生辰比实际晚了一个月，但李檍永不可能忘掉亲生女儿何时诞生。她不禁暗叹：霓儿这辈子，只怕没得庆祝真正的生日了，也没得呼喊真正的生母一声娘...
满怀感伤的李檍跨进了积善宫，听宫女报告太后正在亲自喂小公主吃粥，就让宫女引进了饭厅。坐在饭桌前的太后何姗瞧见檍儿走进来，则先舀了一小匙小米粥送入霓儿的小嘴，才平静说道：“看样子，霓儿可以慢慢学着断奶了。或许，今晚叫御厨房煮一些特别烂的汤饼（唐朝的汤饼即后世的汤麵），看看她能不能吃？”
李檍一听即知，母后也记得霓儿的真实生日。只是在宫女们以及霓儿的乳母面前，李檍不宜这么说出口，唯有故作淡然回道：“霓儿下个月满周岁，大概也就只能私下喂她一点汤饼吧！今年宫廷还在为父皇守孝期间，不该庆祝她的周岁。”
“没错，的确是没法子给她做周岁呀！”何姗点了点头，慨叹道：“唉！这孩子，生不逢辰！”
“生不逢辰的，何止是霓儿？”李檍顺着母后的话锋，趁机埋怨道：“母后，昨天早上檍儿头昏脑胀，睡过了头，母后为何不把檍儿叫起来呢？檍儿没能去恭送父皇灵柩下葬，会是终生遗憾啊！”
“你病了，你父皇在天之灵绝对会谅解。”何姗简答道。
“檍儿并没有病得很严重，今天就好了呀！”李檍争辩道：“假如母后昨天早晨叫檍儿起床，檍儿一定起得来，也一定去得了和陵。”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谁也回不到昨天去重新来过。”何姗谆谆教诲道：“相信你父皇有灵，必然也会宁可要你待在寝宫多睡睡，别去和陵吹风。你要知道，父皇、母后都一样，凡事都是为你好。”
此言进入李檍耳中，不知怎么，竟然顿时引起了李檍的疑心：为檍儿好？那么，檍儿昨天突发小病、起不了床，会不会是母后“为你好”的一种安排？
李檍怔住了，脑海中瞬间浮现了前天晚上与母后共用晚膳的情景...
原来，李檍每天晨昏定省，都顺便陪母后吃早餐与晚膳。在李檍自认多半是此生最后一顿晚膳的那一餐，尽管因为在国丧期间，宫廷膳食一律纯素，李檍却胃口奇佳，拼命大吃特吃，尤其猛喝自己愛喝的春笋香菇汤...
此时此刻回想起来，李檍才惊觉：母后根本没动面前那碗春笋香菇汤，就让给了檍儿...
突来的顿悟使得李檍目瞪口呆！过了片刻，她才收敛心神，肃然请求道：“檍儿有些话，想要与母后私谈。可否请母后移驾到卧房去？”
“嗯！”何姗点头应允，就站了起来，接着嘱咐侍立一旁的乳母过来代为继续喂霓儿。
母女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太后寝宫的主卧房。等到踏进了房门，把随侍的宫女们都关在门外，李檍立刻直言问道：“母后，前天晚上的春笋香菇汤，是不是下了迷药，令人喝了以后，会昏睡很久？”
霎时之间，何姗被问住了，犹豫了一下，才小声斥责道：“母后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请母后别否认了！”李檍凄然低喊道：“母后平常也喜欢喝春笋香菇汤，唯独前天晚上，母后一口都没喝，就只管叫檍儿多喝！”
何姗听得出檍儿已经完全猜到了实情，干脆坦承道：“好，好吧！你要怨母后、怪母后，都随你。母后就是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
“可是，檍儿宁愿去送死，也不要眼睁睁看着大唐灭亡！”李檍哽咽着反驳道。
“檍儿，你太冲动了！”何姗心疼檍儿，柔声劝道：“你别忘了，霓儿到昨天都还没满周岁呢！霓儿正在开始牙牙学语。难道，你不想听霓儿说话？”
“霓儿哪天会说话了，也不会叫我娘，我为什么要等着听？”李檍赌气否认道。
“檍儿！”何姗受不了檍儿如此任性，忍不住哭出声来，呜咽道：“你怎么丝毫不为母后想一想呢？母后已经失去了你大哥，而且天天都在为你九弟的小命担忧。本来，你是女儿身，朝代兴亡并不至于危害你的性命，你应当是母后最不用操心的一个孩子才对呀！为什么，你反而执意要给母后增添烦恼？”
“因为，母后教檍儿依靠男人的那个办法无效，所以，檍儿想试试看自己的方法！”李檍在气头上，只顾逞强，故意不理会母后的眼泪，冷冷回道：“偏偏，母后暗中阻挠，不让檍儿去尝试。将来若有一天，朱全忠果真篡夺了大唐天下，而檍儿自尽殉国，到那时候，母后可要后悔了！母后会自恨剥夺了檍儿舍命救大唐的唯一机会！”
愤怒的李檍撂下了这些狠话，就迅速转身往外跑。不巧外面天气忽然转凉了，又正在下雨，李檍却不肯坐轿子，也不马上返回平原公主寝宫，硬要淋着雨，到处奔跑来出气。直到她精疲力竭了，才不得不拖着湿淋淋的脚步，走回寝宫。
她一跨进自己寝宫的前门，整个人就垮了下来，晕倒在地板上。这一次，她是真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密谋未实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