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兄弟多蒙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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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池是洛阳宫城内最美的皇家池苑，始建于隋朝，在唐朝经过修葺之后，继续沿用。池苑中央的清碧水池乃由堤岸屈曲而得名为九曲池，沿池遍植花卉、杨柳。池中则有数个小岛，许多金鱼绕岛群游。池水向外辐射，形成繁密的水网，并有殿台楼阁点缀其间，景色如画。
大唐天佑二年阴历二月初九（西元905年三月十七日）乃是春社日，亦即节气立春之后的第五个戊日，自古即为祭祀土地神的日子。于是在这一天中午，隆重的宫廷祭典完成之后，枢密使蒋玄晖遵照梁王朱全忠的密令，邀请了德王李裕、棣王李祤、虔王李禊、沂王李禋、遂王李祎、景王李秘、祁王李祺、雅王李禛、琼王李祥等九位亲王，到九曲池畔的亭台内饮宴。
就在九位亲王酒酣耳热之际，蒋玄晖悄悄指挥侍卫们从王爷们背后突袭！王爷们冷不防，全数在瞬间被勒死了。蒋玄晖随即下令把王爷们的尸首一一投入池中。
事发当天下午，宫女婀秋即奉皇后之命出宫，到孙将军府去禀告噩耗。住在孙将军府的平原公主李檍听了，勉强忍着胸腔绞痛，刚刚目送婀秋屈身退出去，就急着吩咐仆人去预备马车，打算出城到营区去找孙德昭。
不料，李檍才踏出了孙将军府大门，竟迎面望见孙德昭匆匆骑马赶了回来。
“公主！”孙德昭一边快速跳下了他的骏马，一边焦急喊道：“宫中出了大事了！”
“我知道。”李檍点头回道：“我正要去营区找你。”
“既然公主已经知道了，我们到房里去谈吧！”孙德昭说着，就牵起了李檍的手，接着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拉到了主卧室去。
一进入没有仆婢在旁的两人世界，李檍立即泪崩，投入孙德昭怀中哭泣。孙德昭则频频轻拍李檍单薄的背脊，予以抚慰。
等到李檍哭声渐歇，孙德昭才肃然开口说道：“公主，梁王的党羽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见洛阳城已完全落入了梁王掌握之中。如果不甘心为梁王効力，唯有离开一条路可走。因此，我上表称病请辞了。”
“什么？”李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惊问：“你辞职了？”
“嗯！这是我唯一能够忠于大唐的办法。”孙德昭沉声答道：“我不在其位，将来，梁王就无法胁迫我作贰臣。”
他稍作停顿，又殷切提议道：“公主，请跟我回盐州吧！我家凭着先父过去的军功所得赏赐，家境还算宽裕，尽管给不了公主锦衣玉食，起码温饱不成问题。看样子，洛阳城越来越危险了。公主最好跟我走。我一定会确保公主的安全！”
“你———”李檍听得气结，深吸了一口气，才挣开了孙德昭的怀抱，忿忿啐道：“你还有脸确保什么？大年除夕那一夜，是谁发誓不会坐视梁王谋夺大唐江山？”
“公主！”孙德昭急切辩解道：“我的确发了誓，要永远效忠大唐、保卫公主。可我要带公主走，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来实现我的誓言。不然，我还有什么选择呢？十岁以上的亲王全都不在人间了，而当今圣上一举一动，皆由梁王的亲信监控，我还能拥护谁？在目前这个节骨眼上，倘若图谋暗杀梁王，只怕比登天还难哪！再说，我上有老母、下有子女，并非无牵无挂。请公主好好想一想！难道，公主情愿德昭白白去送死？”
“我———”李檍被问住了，不知还能说什么？
孙德昭以为自己打动了李檍，就接下去温存劝道：“公主，请相信，德昭对公主是一片真心！请公主跟德昭回家乡，远离是非吧！”
“远离是非？”李檍含恨质问道：“这是一介大唐忠臣说得出口的话？你当初带兵去少阳院救驾的勇气，都到哪去了？”
“公主！我在大年夜就解释过了，此一时，彼一时啊！”孙德昭赶紧自我辩护道：“假如做得到，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机会，德昭都心甘情愿去为大唐出生入死。问题是，看这情势，根本没有丝毫可能啊！”
“够了！”李檍忍无可忍，满怀激动叫道：“算我看错了人！你回你的家乡去吧！”
愤怒的喊声方落，李檍就转身要往外跑。孙德昭连忙伸手去拉李檍回来。李檍左手腕被拉住了，回过头来，右手却顺势挥向孙德昭，刷了他一记耳光！
虽然李檍只是随手匆匆甩过去一下，并不太用力，也就没打痛孙德昭，但孙德昭猝不及防，未免傻住了，捉住李檍左手腕的那只大手也不自觉鬆开了。李檍趁隙，决绝掉头，哭着飞奔离去...
李檍跳上了仍然停留在孙将军府大门口等候的马车，由马车载回了皇宫后门。她凭着上面刻有“平原公主”四个字的随身玉佩，得以命令并不认识她的后门守卫们放她进宫。然后，她一回到宫苑内，就直冲题名为积善宫的太后寝宫去找母后。
太后何姗正在积善宫主卧室外间小厅内独坐流泪，忽然惊见女儿闯进来，不禁睁大了哭得红肿的双眼，愕然问道：“檍儿，你怎么回宫来了？”
“不回宫来，我还能到哪儿去？”李檍自嘲道：“难不成出家？不行，我尘缘未了，放不下母后，也放不下霓儿。”
“你的意思是，他不肯———？”何姗颤声问道，刻意不完成整个问句，因为确定檍儿听得懂。尽管宫女们都奉命待在房门外，何姗讲话仍然宁可小心，以防万一隔墙有耳。
“没错！”李檍同样心存顾忌，压低声音答道：“他不再是那个带兵去少阳院救驾的英雄了。他说此一时，彼一时，而且他上有老母、下有子女，不能白白去送死。”
“这么说，我们连最后一线希望也断了！”何姗颓然哀叹道。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背水一战。”李檍毅然说道：“既然男人靠不住，干脆靠自己吧！”
“靠自己？”何姗不解而诧问。
“这个月二十号是父皇出殡的日子，朱全忠一定会来护送父皇的灵柩前往和陵。”李檍拐弯抹角答道：“到时候，母后就知道了。”
“檍儿！”何姗听得非常惊骇，猛然摇头喊道：“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你只是一个弱女子———”
“我算是比一般弱女子强一点。”李檍冷静回道：“宋侃曾经教过我最基本的武功，加上我最近两三个月在孙将军府，白天孙德昭不在家，我闲来无事，就研读了几本他的兵书，也天天照着他的武功秘笈练武。”
“那也不行！”何姗否决道：“你那点武功，哪能跟朱全忠的侍卫们比？更别说，你根本寡不敌众！”
“我自有办法趁他们不备。”李檍坚决争辩道：“不管要冒多大的风险，我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难道，母后还想指望蒋玄晖？母后还肯再给他那双脏手碰吗？他那双脏手今天沾满了鲜血，其中有一部份鲜血，可来自母后亲生的大哥啊！”
这是第一次，李檍明言点出了母后失身于蒋玄晖的耻辱。何姗未免招架不住，涨红了脸，低下了头，无言以对，唯有默然垂泪。
李檍看得出自己刺伤了母后的尊严，顿时懊悔失言，而跪下来道歉：“对不起，母后！檍儿不是有意要冒犯母后。檍儿了解，母后全是为了维护大唐，才不得不对小人虚以委蛇。”
“你了解就好。”何姗木然回道，泪濛濛的眼神空洞。
“问题是，无论是那个小人，或是那个将军，都没有胆量对抗朱全忠！”李檍斩钉截铁说道：“母后，我们起初太高估他们两人了。现在明白了不能倚仗他们，就只有自谋出路。请母后别再拦阻檍儿了！”
所谓知女莫若母，何姗晓得再说什么，也劝解不了檍儿，唯有不再多言。李檍则从次日开始，天天在公主寝宫的小花园内练习发射飞刀。
李檍的想法是：在父皇灵柩入土之前的典礼上，自己站在皇室家属的位置，距离主祭的朱全忠相当接近，绝对在飞刀射得到的范围之内。何况，尽管朱全忠必会命令侍卫们给参加葬礼的皇亲国戚以及文武官员们搜身，但那都是针对男人，女眷按惯例应可豁免...
当然，万一李檍没射中朱全忠，或者射到了却没有命中要害，未能一刀毕命，朱全忠一声令下，李檍恐怕逃不掉，多半会当场被侍卫们乱箭射死。李檍明了这一点，可照样决心行刺！
在李檍看来，即使牺牲了性命也杀不掉朱全忠，至少会让朱全忠看到，李唐皇室并不全是任凭他宰割的羔羊！
尽管李檍难舍母后与霓儿，但是她性情刚烈，自觉要忍辱偷生更艰难。况且，她也在赌气，一心要证明给孙德昭看：你孙大将军不敢冒的风险，檍儿自己去承担了！
李檍打定了主意，居然不太害怕，也不太紧张，每天吃睡都比往常多。她要尽量储备精力，好用来孤注一掷！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兄弟多蒙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