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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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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归客刚要出声唤他,我忙打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打扰他。
胖子似乎听见有人进来,却没听到有人说话,系好最后的一个结扣,这才开口喊道:“小书生?大哑巴?”
同时站起身来,转头一看,我这也才看到他的正脸,这胖子长相一般,圆圆的脑瓜,五官还算端正,相对于普通的人来说体态更为丰盈一些,难得的是,他身上不但没有寻常胖子的憨厚傻态,反倒还有些精明之感,不过不是那种惹人厌的奸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亲和。
我俩自是相互打量了一番,这才先回神,又想着人家毕竟先施恩于我,所以当下便作揖行礼诚恳道:“多谢阁下出手医治我家叔父。”
胖子忙将我扶起,摆了摆手:“嗐,哥们儿客气了,我也就是举手之劳,哦对了,我叫宗满月,就是八月十五的那个满月,不知道哥们儿你怎么称呼啊?”
我见他那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个爽快人,也不再多以虚词,忙回道:“张浮生,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那个浮生。”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名字后,我就急忙询问起顾叔的伤势来,胖子见我心急,只叫我放宽了心,一来顾叔虽断了一臂,但好在他到底是个练家子,身子骨强健;二来顾叔身上要紧的穴道早在他出事的那一刻就都给封上了,所以失的血并不算太过严重,况且就算我再着急也没什么用,这伤也得慢慢治不是吗?
听他说的有理,我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平静下来,见他虽才而立之年但腧穴岐黄之术颇深,不由得称赞了一番。
谁料胖子却一点也不以为然,说他家在首都南京,人称'金陵宗氏',是出了名的医药世家。想当年祖上最牛逼的时候,在明朝永乐北迁之前还曾给洪武皇帝看过病嘞!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咱一泱泱大国,现如今不还是被那些个满清的大辫子和外侵的洋鬼子给搅得一团糟?可见医术这东西,救得了人,救不了国呐!
说到此处,他眼底微红,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悲愤与无力,一时之间,我们也都被这压抑得氛围给死死地裹在其中,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我家里,这些个有关于'政治'色彩的话题是很少被人谈起的,倒不是因为不关心,毕竟这年月,就算是寻常的老百姓,在自家晚饭的时候,也都还借着两杯薄酒论天下呢。
当然,也不是不能或是不敢,虽然二叔有着身份原因,不方便多说什么,但他本身就是个闷葫芦的嘴,一年下来的话都不一定比人家一天的多。
且话又说回来了,任凭他怎么管天管地,难不成还能管得了我们一家子的嘴?
纵使,退一万步来讲,我们一家子都长着一张嘴,三叔也能为了二叔去刻意避讳,但我四叔这个人,却是绝对绝对不可能会低头的。
我四叔张文涬,怕是这天底下,最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当然,除了怕我二叔,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是天王老子,说什么也都得排在他后面。
素日里对什么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做起事来,全凭自己喜恶,一句话:千金难买爷乐意。
就连他那眼里也都好像在说:老子天下第一,谁不服就揍他狗娘养的。
那家伙,简直是狂妄牛逼到了极点,可俗话说:狂妄靠的是实力,牛逼凭的是魄力。
这老东西得亏是家里背景过硬、将门之后的高干子弟,前有着三个钱袋子、枪杆子和智囊子的哥哥,再加上他本人小时候被我二叔送到少林寺当过十年的和尚,练得一身好武艺,后来又跟二叔当了兵,使得一手好枪法,否则肯定早就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说起他当过和尚的事情,那可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可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所以即使是做了和尚,四叔那好勇斗狠的秉性也丝毫不曾收敛,反而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他屡次在寺外大打出手而整日违规犯戒,寺中主持智真长老因看在我二叔的面子上,这才始终不予追究。
可他到底是太过于冥顽不化,这边虽是熬死了智真长老,但身为智真长老师弟的新主持智清长老,实在是对其忍无可忍了,任凭我二叔说什么也不顶用,硬是铁了心地把四叔给撵出了山门。
所以怎么说,我们家也绝不可能会出现因害怕什么而去避而不谈的这种情况。
他们好像更多的是习以为常,尽管自身仍还是处在这红尘乱世之中,但不知为何,俨然都是一副世外之人的样子。
又加上与梦娘一起时更是欢声笑语不断,哪里会谈半点儿令人不悦的话题,一来未免有些显得不合时宜,二来大人们不说,我自也不敢轻易打破气氛去提,干嘛非要去找那不痛快呢,故而我们总是只谈风月,不谈风云。
长大后我也曾感到奇怪,私下里也去问过他们其中看起来相对最为'世俗'的四叔,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人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
对于这话我并不满意,觉得无非就是他糊弄小孩的托词,故作深沉。他们三个在我的印象里大抵撑死不惑而已,如何就活得久了?简直是漏洞百出!
更何况我细想起来,三个叔叔,好像自我懂事起,模样上就没怎么变过,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岁月的蹉跎嘛。
这边只见一个身影闪过,屋内霎时就又多了两个人,是小黄脸和曹变态他们,进来的不早不晚,刚好把这低沉的氛围给打破了。
小黄脸原本紧张的神色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得以舒展,急切地扑了过来,抓着我的手不放,拉我起来,全身上下都看过后这才放下心来。
“我说肯定在这里,你还不信。”一旁的曹变态白了小黄脸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道。
我见他们二人刚才还是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劲头,如今怎么一起和和气气的回来了?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解: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边还未等我发问,边听得一旁胖子笑着对我道:“二位这是……关系不一般呢……”
胖子虽不知我和小黄脸是什么关系,但见他和我一照面就扑成一团,浑当众人全都不在那般,动手动脚、举止暧昧,让人不禁觉得肉麻至极,但嘴角却又由心里溢出了莫名弧度。
我闻言,一下就将小黄脸的手给拍了下来,顺便瞪了他一眼,尴尬得我忙扯过一抹微笑去遮掩,心想这回脸可丢光了。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笑得最难看的一次,讪讪道:“甭搭理他,他就这样儿。”
胖子同情地看了一眼小黄脸,问我道:“这位小兄弟是……”
我一听他问起小黄脸,于是就顺口敷衍道:“哦,他是我…”话到嘴边突然一滞,心里这下傻了眼了,他是我什么人啊?半路重逢的初恋假情人?还是自称我'儿子'是他的世家前辈?越想越觉得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奶奶的,我总不能说他和老子一样,祖宗十八辈都是偷坟掘墓的倒斗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