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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幕后黑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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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向来不善理这些繁杂之事,听了秦连生抱怨,只挠挠脑袋退到一旁,充做一个随叫随到的“活”木桩子。
秦连生喝了盏茶,继续查账,见着账面数额不禁拧眉:家中开支还是过多了,得削减些才行。不对?我房中的支出怎么这么多?特别是笔墨纸砚。
“你把管事叫来,我问下他为什么我房中的笔墨纸砚花销如此之大,到时候好根据实际情况再削减削减。”秦连生低头随手扯了张纸,用自制的炭笔头算账。
未料半响没听见阿福动作,秦连生扭头一看,就见着阿福胀红了脸捏着衣角。
“你知道怎么回事?”秦连生挑眉问道。
“嗯。”阿福仍没抬头,声音细若蚊吟。
阿福也是难得知道这种事,秦连生自觉不必舍近求远了,道:“那你说说。”
阿福瞄了秦连生一眼,又快速低下头,道:“管事说少爷最近不喜奢华,大概是因为最近口味变了,喜欢低调不显眼些的……”
“所以?”秦连生有些不好的预感,捏起旁边雪白的宣纸。
阿福怕秦连生怪罪,磕磕巴巴地答:“所以管事去邻县给您换了那儿最好的纸张、砚台……”
秦连生咬牙,感情自己白吩咐了,沉声问:“多少钱?”
“纸的话,一两银子。”阿福哆哆嗦嗦的伸出食指示意,很快又收回,低声道:“一张……”
闻言,秦连生吃惊,这纸也太贵了,忙将手中捏得有些皱纸放好,用镇纸压平了,整整齐齐放好,问:“能退吗?”
“是揽墨斋买的,货一售出,概不退换。”阿福瞟了秦连生一眼,有些害怕的老实弯腰答话。
“那这个呢?”秦连生指向砚台。
阿福诺诺回话:“也是揽墨斋的。”
“转卖总可以吧?”秦连生想着能收回些钱是一些,便问。
阿福点点头,眼神瞟了眼茶盏。秦连生注意到了,问:“说吧,还有什么?茶还是茶盏?”
许是“债多不压身”,阿福这回有声音大了些,答:“茶。上次您不是去农庄找了佃农们讲话嘛,回头就有庄上管事献了茶叶上来。府中管事还以为您最近是爱上了这些风雅之物,特地去找的船商买的茶叶。”
秦连生无奈扶额,自个儿为了节约些银钱冥思苦想,不料底下人不帮把手便罢了,还各种添乱。
阿福见状不妙,只憨憨一笑,笨拙地转移话题,问:“少爷可是渴了,再给您添些茶可好?”
“算了。”秦连生摆手拒绝,知晓让这些管事一时之间全部转了思想也是困难之事,于是只继续道:“把这些能转卖的都转卖了,换些能用了便好,不要搞得那么讲究。
你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说了怎样削减开支就怎么削减!再自作聪明的,绝不轻饶!”
“诺。”阿福领命下去了。
已经看了一宿,秦连生蹙眉放下账薄,揉了揉酸涩的脖颈,到院中踱步,苦苦思索生财之道。
只是节流自是不行的,还得开源,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秦连生本想进屋把账再理理,看会不会有些思路,不料却有小厮来禀,说是孟县令有请。
……
县衙大牢内,光线昏暗,阴冷的地板上散着些发黑的稻草。
往里走最边上的牢房里,一个壮实的汉子横躺在铺了破棉絮的板床上。身上囚服小了些,露出手脚。汉子受了冷风,拿被子遮住了。
这是刺杀秦连生的凶徒,已经被抓来几天了。
“肯说话了吗?”孟泽领着牢头、刑捕头往里走。
捕头听见问话,忙答:“身份说了、罪也认。但就这幕后主使,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愣是不肯开口。”
牢头见地儿到了,忙小跑到牢门口开了门。
那汉子听见动静,从床上爬起来,见是孟泽,便恭恭敬敬地见礼。
“王旌?”孟泽看着捕头一早送来的口供,问。
“正是小的。”王旌垂头答话。
牢头将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等一应物品搬进牢房。孟泽捡了凳子坐下。
孟泽将宣纸铺平,头也不抬,只沉声问:“前两日,刑捕头问你时,那些刑具都带你见过了吧?”
“见过了。”刺、鞭、棍、炮烙摆得整整齐齐,虽自己还未亲身试过,但回想起来那刑具上的寒光,王旌便有些瑟瑟发抖。
孟泽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王旌:“老实答话,你也好少受些苦。”
王旌闻言一个战栗,那些刑具有的还带着些发黑的血迹,一看就是用过的。他身材健壮,力大如牛,但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说了,妹妹和村里照顾自己和妹妹长大的那些长辈们就没活路了。所以,王旌只是垂下头,沉默以对。
孟泽眸色微动,脸上笑容却未变,道:“看来你是想换个地方受审了?”
孟泽淡然地向刑捕头使了个眼神。刑捕头会意,利落地将王旌提起来,连拖带拽向刑房。
说身型壮、力气大,刑捕头比起王旌还更胜一筹,一系列动作做得自是毫不费力。
王旌脚上带了镣铐,刑捕头走得又急,王旌跟得踉踉跄跄。进了门,刑捕头一撒手,王旌便稳不住栽到了地上。
王旌栽得头昏眼花,一抬头正见着夹板,上面还有些黑色印记,透着些血腥味。王旌下意识便想逃,爬起来扭头便撞到了刑捕头硬邦邦的身板。
“喜欢哪个?右边那个怎么样?”孟泽踱步进来,好以整暇地看向王旌,微微偏头示意。
王旌顺着看过去,炉子里火势正旺,伸进去的几根铁钎看上去已放进去有一会儿了,被烧得通红,似乎能嗅到它放在皮子上焦糊的味道。王旌咬紧牙关,咽了口唾沫,握紧拳头,抑制住不断发颤的身子。
牢头兢兢业业地将刚搬到牢房的桌椅板凳等物什又搬了回来。孟泽悠然坐下,看着刑捕头将王旌结结实实地绑在刑架上。
接过牢头递过来的茶,珉了口,感觉口感不甚好,便又撂下了。抬头看向王旌,问:“幕后之人是谁?还不打算如实交代吗?”
王旌仍闭口不言,只低头看着地面。
“就先从刚挑的那个开始吧。”孟泽向刑捕头道。
刑捕头依言去取铁钎。
王旌听着铁钎从炉子里抽出时,火花擦出的声响,终是不敢直视,咬着牙闭了眼。
感觉热气离自己胸口愈来愈近,仿佛近在咫尺了,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落下。一睁眼,便对上了孟泽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黑眸。
寻着热气儿,他才发现,铁钎确实到了他胸口,但另一端却被刑捕头牢牢握着,没有落下。他晓得,孟县令是个好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已别无选择,只有辜负这份好意了。
“仍然不说吗?”孟泽又问了一次。
“多谢孟县令给小的这么多次机会,但奈何小的也有难处,孟县令不必手下留情了。”说完,王旌便停了嘴,等着铁钎落下 。
“你的难处是你妹妹?”孟泽并未再吓唬王旌,直接问道。
没等到铁钎,却等来了更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句话。王旌震惊地看向孟泽。
孟泽却不以为意,继续自己的话头:“还有你们村里的那群人?你和你妹妹父母死得早,所以你们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你成年后,因为学了些功夫又时不时在外奔跑有些见识,还被他们选做了村长,对吗?”
“孟大人,小的晓得您是个好官,求求您,放他们一条活路吧!”王旌终于撑不住了,哭着哀求。
孟泽坐得累了,便随性的换了个姿势,道:“你既说了本官是个好官,自然不会挡了他们活路,你这么激动做甚?”
旁边立着的刑捕头闻言有些憋不住笑,他们这个县令别的都好,就是有时有点爱耍人了些,还愣是装得一本正经的。看王旌着急得快哭了,刑捕头默默在心里为他掬了把同情泪。
“您自然不会挡了别人的活路,可是……”妹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村里乡亲对他们兄妹又有活命之恩。一想到他们钱不了手便只能饿死,王旌便急得满头冒汗。
“你不用说,我知道的。幕后那人与你说好了,你若得手,钱便到手。若没有,你不供出他,就给一半给你的家人,对吧?”孟泽一口气说完,定定地看着王旌。
事已至此,王旌也晓得瞒不过了,孟泽只要让人去村子里守着,等那人送钱时自投罗网便好,只是恐怕自家这钱也拿不到了,毕竟是“赃款”。
看来是老天爷不想让大家活,王旌心中苦笑,放弃挣扎,开口道:“不是一半,是七成。”
“还挺多。”孟泽感慨,继续道:“说吧,雇你的人是谁?”
王旌回:“那人蒙了面,天又暗,没看到脸。”
孟泽记了下来,继续问:“他有什么特征?”
“四五十岁,体态微胖,有胡子。”王旌努力回想着答。
孟泽笔下一顿,抬头问:“你不是说他蒙了面吗?”
“没遮完,漏了一缕,他胡子应该是还沾了油,在月光下反光。”
孟泽了然:看来是个不怎么讲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