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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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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定格风月,将吻落于河山。
能改变生活的,往往只需要一个小的落脚点。
这个吻平心而论算不得长,但在叶思轲和同归尘的相处中,这是最为让双方都满意的一个吻。
或许是因为没有任何技巧,也可能是因为彼此温柔,又可能是因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拥吻了一遍,彼此都没有再多想什么。
爱的简单表达方式。
成年人不需要太多言语,更何况是叶思轲这样的聪明人。
从这一刻开始,从这一刻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真的回了头,头也不回的在往身后飞奔。
“甜吗?”
有个甜甜的问话。
“好吃。”
答非所问的回答带了点害羞,却也够甜了。
两人相视而笑,彼此都带了温暖,后面的一切工作就变得好处理了。同归尘靠回椅背,微微仰着头喘气,锁骨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复健停了太久,他本身就伤的位置高,身体太差,经不起什么大的动作。但他偶尔会忘记这件事,平白无故给自己增添许多难受,但这并不会让他不快乐。
做的都是愿意做的。
叶思轲发现手中的事变得顺利,心中才算了然。原来先前还是别扭的,否则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他照顾同归尘不成问题,即使不算熟练,也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同样后知后觉才到来的还有他的好心情。
这种不知道应该算作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一颗蒙尘的真心总算被擦去了灰,那种快乐难以言表,即使这是他生命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也足以成为可以被载入史册的高兴。
蹲下身来,托起同归尘歪扭的腿脚,叶思轲不敢乱动那只伤脚,只能让它继续踩在脚踏上,轻轻往外拽了拽,用温水浸泡过的湿毛巾给同归尘仔细的擦洗脚趾。
手下的软糯感是异样的,隔着柔软的织物,握在掌心中的瘫足带了一点皮肉特有的感受,依然软嫩。拱起的脚背上浮出几条明显的青筋,微微弯成了半月状,两只小巧的半月状。
叶思轲确定自己没什么独特的性癖,但依然感觉爱不释手。
大概是源于对这个人本身无以复加的喜欢。
叶思轲帮他把一双腿脚重新在脚踏上放好,同归尘熟练的从侧面轻轻锤了一下膝关节,没什么用的瘫手虚虚蜷缩成拳,看也知道才能有几分力气。那条腿就毫无支撑力的向另一侧倒去,略微敞开的两条废腿往中间合拢了起来。
这是做过很多次才会有的小动作,两处膝盖缓缓往中间倒去碰在一起,轻而易举的就让叶思轲心疼。没有犹豫的俯下身,他把人从轮椅中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抱着去哪里好像方便多了,做事习惯了高效率的叶总较为满意这个行进方式,就是不知道怀里被抱的这位祖宗神仙小菩萨是怎么想的了。
同归尘愣了一下,忽然被抱起来的感受是不太美妙的。瘫痪的身体久坐不动,因此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猛然放大,一般是健全人的数倍。但当眼前的朦胧褪去,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没有感知的情况中下意识的缩紧在了叶思轲的怀里,靠在他的颈窝,寻求到了无限的安全感。
这个人的怀里,怎么这么好待。
真舒服啊。
这一段路叶思轲是直接把人抱到了餐厅去,轮椅准备了许多,备用的也不止一台,都是按照同归尘的身体严丝合缝的定制好的。有些甚至是以前就准备的,按季度修订好送到家里,不知道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多少年的收入,只是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现在突然间它们全都得到了允许,能够在一个其他人都是健全人的房间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并且被好好的使用。
说明这些轮椅的使用者,辅具的使用者,这位身障人士,又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是这栋住所的主人了。
管家推着轮椅在餐厅等候,叶思轲原本想把同归尘直接放到轮椅上,然后喂他吃饭。但是还没等他把人放下去抱好,领口就被轻轻的拽动了,一只蜷缩的瘫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衣领,用蜷进掌心的指尖蹭动着叶思轲的衣领。
叶思轲低下头去看他,也不需要询问,只是距离很近的,对上了同归尘的眼睛。那双眸子轻轻眨了眨,里面的意思他就已经明白了。其实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默契,或者说是他们从来没有过体验这样生活的感觉,原来忽然开始的习惯也能像做了千百遍一样熟练。
“你喂。”同归尘侧过脸去,靠在叶思轲的肩膀上。巴掌脸实在太小,刘海落下来就遮住了大半张。声音好像听不太真切,但又切切实实的落在了叶思轲的耳中。
通过耳道传到大脑,带着一阵风忽然下落,直逼心脏。
“知道。”叶思轲笑了笑。语气仍然是温柔,但是又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在场人眼观鼻,鼻观心,个个是人精。对于这样的场景,不说在不在意料之中,但是也并不见得意外。
他们都能敏锐地感觉到,仅仅是这数分钟独处的过程,自家少爷和这位前少夫人似乎又有了重新开始的迹象。是那种真正的开始,两个人眼中都会有彼此,并不像是过去的严寒或者凛冬。
而是到达了一个从不曾遇见的春天。
当然,这变化没人会主动提起,大家只当做一切从来如此,一切理应如此。
把同归尘抱到怀里,叶思轲端起餐桌上的小碗。他的早餐是称了重配了比的,和叶思轲自己吃的都不一样,还得用小碗分食,喂起来方便。
像小孩子一样,同归尘坐在叶思轲的大腿上,但是因为腰腹无力,同归尘完全不能直挺挺的坐住,只能瘫在他的怀里,尿袋被随意扔在了地上。叶思轲虚虚拢了一把让他身体不至于滑落,姿势模样的倒不重要。这样他自己的视线也不至于受阻。
两条萎缩细腿下垂,下垂的脚心轻轻刮边蹭着叶思轲的腿,后脚跟微微抖动,那毫无用处的脆弱软糯感不时通过皮肤接触传达而来。
“来拿个椅子,腿放上去。”叶思轲怕同归尘这样坐血液循环不好,还是让人搬个软凳过来,把两腿放平搭在上面:“小心痉挛起来了。”
“那我之前说的不对。”同归尘轻声笑起来,眼见着护工帮他把两条瘫腿放上软凳,叶思轲从身后伸手替他挪了一下大腿,动了动位置。声音如同山间奔流的小溪,是显而易见的轻快:“叶思轲,你懂的挺多。”
“是啊。”叶思轲没有否认,怀里的这具身体有温度,对他来说就是幸福的事,以前偶尔会思考做的这些付出值不值,但现在再想起来这些自我的质疑只觉得幼稚:“以前查过很多。”
不该怀疑,没有意义,向着一个人的奔赴其实不论有没有回应,都是自己的事。
他也永远有热情。
软匙被轻柔的送进口中,并不能了解是因为刚刚开始亲自上手照顾的小心翼翼,还是因为这是他的爱情。
同归尘靠在他的怀里,食物在口腔中被煮的香糯软烂,但好像都不及不久之前洗手间的那个吻甜美。
男人的肩膀很宽,怀抱也很暖,是他长长久久都未曾得到过的幸福。
能有一刻便是一刻。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利,叶思轲心里预想的七七八八的意外都没发生。其实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紧张。
要适应,要慢慢适应。你接受了他,你们要重新开始了。
不做舔狗,也还得是条忠犬吧。
“别紧张。”吃完饭叶思轲把同归尘抱到躺椅上休息,他自己还有工作要忙,同归尘可怜兮兮的拖着他的衣角不想让他走。叶思轲也乐意见得,就把躺椅搬到了办公室,两人共处同一个空间里。一个办公看电脑,一个躺在窗下晒太阳,基本不说话,但偶尔搭个一两句聊天,彼此都感觉舒适:“你就是把我摔了,或者尿袋没插好都没事,我自己都适应了很久。”
“你能愿意适应就挺好。”
好像褪去了那些刻意的卖萌撒娇,同归尘忽然像是能够和叶思轲以一个正常的状态沟通。如同齿轮终于卡在了对的地方,转动的让人越来越着迷这些无法拒绝的温柔。
同归尘在阳光下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翻了个身,醒过来发现叶思轲在给他按摩。
动作认真仔细,神情专注,连他睁眼了都没注意。
于是他也忍不住安慰。
不必这样紧绷着情绪,他也并不是瘫痪第一天了。
“我其实得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这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叶思轲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浅色的瞳孔带了一点萤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米色的家居服,穿着拖鞋浑身看上去都很柔软舒服,似乎就是念书时所有少女都会暗恋的那种温柔学长的模样。
和十年前同归尘看到的人一样,他好像始终没有什么区别。
能一直不变,真好。
“说什么我要你呢。”
办公的书房没有小凳子,叶思轲四处寻觅了下最终放弃,于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给同归尘揉脚。因为跟腱短,脚掌勾不住,足下垂的瘫脚不需要握住就会往下点着,叶思轲小心翼翼的握住脚踝左右摇动,捏着小腿的穴位,慢慢帮他活动。
“尘尘,是你给我机会。”
叶思轲的声音低起来像极了欧美的电影明星,和那些人的天然腔调一模一样。同归尘忽然就觉得,要是这时候他能念一首情诗给自己听就好了。
只是这句话他再也不能说。已经很多年,他不再真的去看那些风花雪月的浪漫情话。
“我们两个,这么多年。”他轻声低语,好像说尽了往事:“从来也不是你需要主动,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我好像在你面前说什么都是徒劳。”
“但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之前我想过也许你。是带了什么目的的?可是后来又觉得带了目的又怎么样呢?尘尘。你看我一眼,我就愿意为你而死了。”
同归尘靠在躺椅中,慢慢的,身体有些歪斜,他瘫软的废躯逐渐的坐不住,但是因为躺椅的角度太低,人是并不能摔下来了,只是模样有些难看,他知道过一会儿叶思轲会帮他扶正所以也并不担心。两侧的软垫衬的他很舒服。灯光迷离,爱人温柔。是他朝思暮想的幸福,也是日日期盼的温柔。
还再祈求些什么呢,这样不是已经很好。
只是为你而死,这句话。同归尘在心里悄悄想,这不是轻易的说出来的话。
就算可以说出来,我也不要你做。
“叶思轲,你做了十年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同归尘轻声道。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在这样的一个接近黄昏无限好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他总应该说些什么话?
否则以后。否则以后。
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又或者以后到底还有没有机会。
“我和你说了,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是真的这样想,从来也没有想过别的。叶思轲,我实话告诉你。这十年来,我每一天都很煎熬。从认识你开始。”
他的眼神变了,如果是别人叶思轲或许没有办法这样清楚的感知,但是同归尘不一样。他喜欢了整整十年,像是追逐光亮一样紧紧的跟着他追了十年之久。这个人身上的所有气息一举一动。叶思轲有自信再也没有别人比自己更了解。
那是他们初见时的眼神,又或者说是是同归成真正的眼神。那些他曾经无比迷恋的气质,又仿佛一点一点的回来了。就在他们无知无绝的相处间。
孤傲的像是天山的雪。
是他呵护的高岭之花。
“认识我很煎熬?”叶思轲平静的问,语气中连一丝颤抖也没,这些话这些年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他也已经长大,再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受伤。
把揉好的瘫脚轻轻地放回躺椅上的一侧,把他那只受伤的腿拿下来,更加小心地揉着。伤口已经结痂,现在慢慢的变成了堵在一起的瘀血堆在脚面上,看起来很是触目惊心,但是也是明显的见好了。让叶思轲心里的担忧逐渐的放下来,不会遗留什么后遗症才是最主要的。他的尘尘在身体上受了太多的委屈了,实在是不能让他再在自己这里遭受什么伤害。面对这具已经不能动的身体,他却从同归尘受伤的那一刻,就已经暗自在心里发誓。要好好的保护他,要把这个人藏在自己的身后,一点一点的去给他化解那些给他带来了阴影的伤口,和瘫痪这件事会给他余生造成的不便。
没有感觉的脚掌轻轻下垂,落在叶思轲的手掌心里。脚底没有穴位,叶思轲就只能握住脚掌,把没有受伤的部分给他按压一下,使拱起的脚背能够有短暂的舒缓和平展。其实他们已经无济于事,任何的努力都是白费,只不过能从现在开始,做真正的保养,也会比以后才做要好得多。
叶思轲感觉这几个月不见,同归尘的身体明显要差了许多。这双腿脚虽然以前他没有接触过,但是每天的保养还是日日要做的护工也都照顾的到位,十分尽心。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下来哪怕是从视觉上看上去也明显的萎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同归尘受伤的关系。腿里的那块钢板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又成了叶思轲的一块心病,满是疑窦。
“可别说这种话,我可没让你受伤。”叶思轲并不在意,因此想转换话题,生怕同归尘想起什么难过的事,揉到钢板所在处,叶思轲低声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尘尘,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告诉我。当然了,你不说我是不会逼你的。我也不会去查。之前我们分开这段时间你受了伤,你没有告诉我,我就当作是你已经处理好了,是你的自由。那么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我想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这些呢?”
他问话问的很温柔,并不像是逼迫,或者说更像是一种引导。叶思轲希望同归尘能告诉他,起码能让他做一个防范。
同归尘勾了一下唇角,视线从下落到叶思轲给自己揉脚的手上抬了起来,像是月光落到了大地一样,落在了叶思轲的脸上。
刚刚睡醒,他的唇稍微有些干燥,看起来没什么力气,衬的人虚弱易碎,让人心疼的很:“叶思轲,谈判技巧都用到我身上,随随便便能把话题转过来,叶少还是很厉害的。”
“不是,尘尘…”叶思轲连忙解释,却被清润的嗓音打断了。
“我老公这么厉害当然好。”他笑眯眯的看向叶思轲,身侧佝偻的手臂慢慢抬起来一点,想要挪个位置缓解长时间不动的算涨麻痹感,睡衣的袖子抽起,露出一条很淡的细长疤痕:“我确实过的不太好,所以回来找你了。”
“我不想说,你就别问了。”
叶思轲看了他几秒,眉眼如星。同归尘毫不畏惧的和他迎面对视,半晌后叶思轲轻轻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好,那我不问了。”
“以后不会受伤就行了。”他歪了歪头,语气忽然调皮起来,分明就是安慰:“叶思轲,你也说了,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受过伤。”
“以后你也不会让我受伤的。”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