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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傀儡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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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苏白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明言转身看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向自己这边跑来,在雨雾中模糊不清。
“叫先生。”
陆明言把伞向苏白柳身上倾斜,虽然苏白柳身上已湿了大半。
苏白柳仰头露出个明艳但又不显不张扬的笑,“哥哥。”
陆明言顿了顿偏头移开了视线,好像苏白柳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乖巧柔弱,与赵管家所说的人完全不一样。
大雨淅淅沥沥下着,滴在石板路上,响起轻快略显嘈杂的声音,陆明言想不通便索性放弃了。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出来做什么?《游山序》抄完了吗?”
《游山序》字数过千,抄写十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却听苏白柳避而回答道:“出来找先生,哥哥会信吗?”
陆明言看着苏白柳精致无害的面容,再次避开了眼,没有说话,沉默地打着伞。
路上行人无几,街道一片清净,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前路看不到尽头,他们似要一直走下去。
陆明言这会出来吹了风,头脑清醒了很多,自然不会相信苏白柳说的话。
“哥哥这是生病了吗?”苏白柳视线在黄色麻纸包扎的药包上停留会,问道。
“嗯。”陆明言看着前面的路,对苏白柳的视线不怎么在意。
“是昨晚吹风受寒了吗?”
苏白柳像是故意找话题一样,陆明言继续淡淡的应道。他的态度不会太亲近,但也不会显得无礼。
旁人看过来第一眼只觉这人温润清冷,看着好相处,好像永远不会有脾气一样,但只有近了才会发现这人实则对人待事都有淡淡的疏离。那种感觉若即若离,让人摸不着,心里忽上忽下。
苏白柳瞧着这人清清冷冷目不斜视的样子,眼角带起了笑意,“好巧啊,我也是昨夜受寒感冒了。”
这话接得出乎陆明言的意外,他瞥了苏白柳一眼,见这人笑得愈发灿烂,熄了心底那分关心的心思。
这才不到两日,这人就不装了。
后续两人就不再说话了,陆明言向来沉默,而苏白柳不知为什么,一直看着身边之人的侧脸,目光炽热晦暗,那心思,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两人晃晃悠悠的回了苏府,路过正院中亭时,湖边传来清冽琴声,伴着这雨雾天,颇有一般意境。
曲高和寡,难得遇见这么个人,陆明言下意识抬眸望向亭中,顿住了脚步。
也就是这一会,对面亭子的人也明显的看见了他们,很快就唤出个打伞的小丫鬟邀请他们进去坐坐。
陆明言被琴声激起了点兴致,便侧头看向身边的苏白柳,这只有一把伞,两人都不太方便。
“我都听先生的。”苏白柳低眉顺眼乖乖巧巧的说,倒是没了先前强劲的侵略感。
这人惯会演,陆明言见他对此没什么意见,两人便撑着伞在丫鬟的领路下往湖中亭走去。
苏府占地面积应是极广,开辟出来的这条内湖便弯弯曲曲如同自然造就一般。湖中多有荷叶莲花,铺盖于湖面,其下有不少红白交杂的鲤鱼游动,身影轻快活跃。
陆明言同苏白柳绕过蜿蜒曲折的小桥,终于踏入亭子。
亭子中站有三四人,衣着打扮应是下人模样,另有一人背对着他们坐于琴桌前。
陆明言还没看清弹琴之人为谁,视线就被身边的苏白柳挡住了大半。
“不知阁下可听出什么?”陌生的女声响起,如这琴声,自有一般清傲。
知晓了对面的身份,因着男女有别,陆明言斟酌片刻道:“琴声与雨声。”
女子倒是没想到对面的人会这样回答,顿住手,随后竟笑了起来。
“公子真是有趣。”她缓缓起身,走至陆明言对面。
李浅芸的视线对上苏白柳时,愣了下,而后才道:“苏小公子。”
李浅芸曾在前年到苏府拜访时远远见过苏白柳一面,不过那会的他与现在性情相差甚大。因而第一眼望去,她才不敢确定。
她实岁比苏白柳大几个月,叫声苏小公子也不算逾越。
苏家近日请了南允先生亲传弟子做先生的事早已在上层圈子传遍。李浅芸虽常居闺中,但到底也是见识过一些的,自是心有向往。
却不曾想,此次出来竟还有额外收获,她对陆明言的态度倒是恭敬了些,行了礼,唤了声先生,没点破他的身份。
“不知先生前言做何解?”李浅芸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陆明言。
“你心中有郁,泄愤于琴声中。”陆明言语气极淡道。
李浅芸怔愣良久,缓缓失笑,先前的一身冷冽之意也渐渐消淡。
她虽为女子,居闺中,可论起学情才智丝毫不比男子低,为人自有清傲之姿。
却没想到心思一下子被看穿,那抹傲气也收敛了起来。
李浅芸此次来苏家拜访,是受父母之托,回途中遇见下雨,便在亭中稍作休息,恰好见亭中有琴,便心有所感,借琴泄闷。
“先生所言皆是。”她对陆明言说。
李浅芸虽为女子,但在某些方面却有着独特的见解,两人一来一回,相见如故。
不知不觉中,雨停了。
苏白柳看着亭外的景色,面无表情,眼眸暗沉看不见一丝光亮。
时间对他来说显得格外漫长,而他看着这面对而谈的两人也觉得颇为刺眼。心里有一种声音,蛊惑他破坏这副刺眼的场面。
“先生,雨停了,我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苏白柳打断两人的交谈,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陆明言一愣,见亭外的雨已经停了,才恍然知过了许久。
而自己先前的行为于学论上无什么,可在外人看来却是有些失礼的。再继续交谈下去也怕影起不好的言论,便向李浅芸告辞。
最后李浅芸问陆明言姓名,他只道不过一个教书先生。
亭子又重新变得安静,李浅芸转身走向亭外,停于雨前,看那雨落荷叶,鱼游湖面,喃喃自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念着念着苦笑着捂住胸膛,那里冰冷没有起伏。
陆明言出了亭子,返回去往院子的路,刚走没几步就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身影甚是熟悉。
陆明言目不斜视,正想往他旁边路过时,袖子被扯住了。
“哥哥。”苏白柳的声音闷沉,带着沙哑。
陆明言看他,没说话。
“我感冒了,好难受。”他晃晃悠悠走过来,像是要倒在陆明言身上一样。
最后在陆明言面前站定,睁着泛红的眼睛看着他。
陆明言秉着为人师表的态度说:“生病了就去找大夫。”
“不要,药苦……”苏白柳皱起了脸,他面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但已是显锐利艳丽之貌,现在皱着脸倒显得可怜无害。
陆明言不想在这站着不动,索性便不管苏白柳,自己慢慢走着。
苏白柳依旧扯着他的袖子,没有一点学生的样。
“我刚刚在这等了先生许久,吹了风。”
“嗯。”
“先生刚刚为什么要跟她谈这么久?莫不是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陆明言停住,将苏白柳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拿下,而后声音淡然道:“遇一同好,忘乎所以。”
顿了下,又继续道:“下次会注意。”
“哥哥你看我怎么样?”苏白柳凑到陆明言面前。
陆明言瞥了他一眼,眸子里带了点笑意,“先把字练好。”
冷风吹过,苏白柳却感觉不到寒意,他看着离去那人的背影,想着的全是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以及那手触碰到自己时的感觉。
——
苏白柳湿漉漉地回了院子,身边的丫鬟端了碗姜汤过来,苏白柳看着这碗黑乎乎的汤,想到了那个人,撑伞露出来的白皙手腕,骨节劲瘦凸起,很是好看。
眉眼弯起,想到了美好的事他看着这汤也少了几分厌恶,就连这汤的味道辛苦刺鼻他也不觉得难闻。
丫鬟还未退下,她在等着苏白柳将药汤喝完带下去。
苏白柳起身接过药汤,在丫鬟的注视下,端着药汤倒入了院中的那颗光秃秃的树下。
“小公子这——”丫鬟一时错愕。
“嘘。”苏白柳做了噤言的手势,好看的凤眸向上挑起,五官艳丽逼人,“告诉她,以后不要送过来了。”
而后,手腕一翻,碗落在了地上,发出瓷器破碎的清脆声。
丫鬟敢怒不敢言,瞪大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做。
最后苏白柳见她心烦,挥手让她下去,并叫她再也不用过来了。
庭中树已有半百年,是当初柳氏嫁过来时植的,属于常青树,四季皆青。然柳氏在时的苍翠碧绿已不在,现在只有这光秃秃的枝丫。
丫鬟退下了,苏白柳对着树叨叨念着说,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但他还没有全部的了解他,似乎每靠近他一点,就会发现这人更加有趣,这么一想他便不能像从前那般不惜命了。
他念着念着好像念累了,便靠着树缓缓睡过去。
梦里并不安静,青年似做了噩梦,好看的眉眼蹙着,面色苍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