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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依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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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兜兜转转在一个墓室里找到闷油瓶的时候,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手电光不小心晃过他轻闭的眼,让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小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不要过来。”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抗拒。
吴邪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可是你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受伤?习惯了的话真的不算什么。
“啊?”
“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必内疚。”口气平静得像在阐述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不管我内不内疚,你伤得很重!”吴邪有些急了。
“我说过了,和你没有关系。”他闭上眼,依然是毋庸置疑的拒绝。一滴冷汗悄无声息从额上滑下……
吴邪的少爷脾气也被他的固执给激起来了,气冲冲撂下一句,“张起灵,我现在相信了,你真的不会知道什么叫痛,因为……你他妈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往外走。
闷油瓶听到离开的脚步声,缓缓睁开汗湿的眼睛,看着那一点黯淡的光终于也慢慢消失在遥远的黑暗里。他紧紧皱着眉,右手猛地一发力,两只颀长的手指直接洞穿了咬住他手臂的一个东西,那东西怪哼一声,再没了动静。
刚才是他大意了,生生扯下那粽子的头后就由着它骨碌碌滚到了一边,想不到它还能伺机反扑。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吴邪走的原因。他继续发力,五指一张索性就把那颗粽子头震得四分五裂,同时也顺便震开了身上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
血又开始慢慢地往外流,他没有在意,只是望着手电光最后消失的地方发呆,眼如深渊。
他,刚才叫自己什么?张起灵啊……他生气了吗?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样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
我怕失望,我怕看到离开的背影,我怕你的目光有一天变得不在意。
半晌,“你错了,吴邪……”他慢慢低下头,手覆上血肉模糊的左心房上方,像在仔细感觉着什么,“我这里,很疼。”
吴邪喘着粗气停下来的时候,突然恨透了自己,重重地一拳擂在墙上,接着把额头也贴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这墓墙又冷又硬,那个人全身都是伤,能够紧紧靠着的,却只有这种东西?想到这,吴邪恨不得揪住自己的头往地上砸几下,“吴邪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张起灵帮你挡着粽子的时候被打得再惨都没退后过半步,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有什么资格丢下他就跑了?你他妈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他靠着墙又喘了会气,向着来的地方用更快的速度跑去……
闷油瓶静静看着去而复返的吴邪,这次,手电光很小心地避开了他的眼睛落在前方的地上。他看着光束后面的那个影子再一次地走向他,不知为什么,竟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吴邪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我回去找他们,可是找不到……”也就是说,“所以,我决定赖着你了!”微微咧开了嘴,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闷油瓶移开了视线,没有再拒绝。
吴邪点燃一个便携的无烟炉,隔着火光蹲在闷油瓶对面,从身上摸出一些药品,双氧水、创可贴之类的,轻声说,“把伤口清理一下,好不好?”
闷油瓶看了看还在渗血的胸口,发现吴邪也死死盯住那里,好像比他还疼。他苦笑,下这一趟斗,把活了那么久都没看见过的东西都见了一遍,就算是……也死而无憾了吧?只是可以的话,他想记住那个眼神。
他顺从地从吴邪手里接过药,“我自己来。”脱下上衣露出左胸那块惨不忍睹的创口,还有周身不可计数的伤痕,看得吴邪心惊胆战。那些伤,随便哪一道再深一点,现在他都不可能好端端坐在这烤火了!到底该说他运气好呢?还是觉得找死很好玩?
闷油瓶抓起一把据三叔说是土方密制的止血粉末,眉也不皱地往身上抹。
吴邪闻见一点点辛辣的味道,凑上去,“痛不痛?”
闷油瓶沾着药末的手指掠过吴邪脖子上那四道抓伤,吴邪顿时只觉一阵电击般的剧痛跟着神经窜上来!倒抽了一口凉气蹦开几步,吴邪!我叫你再好奇!!!
闷油瓶一副“你说呢?”的表情好笑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继续往伤口上撒药。
吴邪看着他万年难得一见的轻笑,以前总是想看看他笑的样子,怎么他终于笑了,只笑了一点点就那么好看,自己却只是心酸?这个人不是不会痛啊,只不过他有天底下第一流的承受力。
装着药粉的油纸包忽然被拿了回去,吴邪掏出另外一管药膏,“我来吧,光止血没用的,这样愈合得比较快!”说着把药膏按一定比例和那包土方的药粉中西合璧,下手很轻又很仔细地抹匀了涂在伤口上。
“你明明怕的。”闷油瓶清冷还带点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什么?”吴邪没反应过来,刚想侃一句“老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再一看这闷油瓶又不是王胖子,也就没好意思说出来。
“为什么见到粽子反而自己扑上去?”闷油瓶有意无意地,没有提到王盟。自己明明就是怕得要死,为什么还要什么都不顾地去救那个叫做王盟的人?
“王盟……他妈妈病了,特严重,得花钱。他跟着我五年多,我拿他当家人,在杭州他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他既然放心把自己丢给我,我就不能让他出一点事情。”所以才会在不知道有多危险的情况下,一心只是要救他。他已经失去过老痒这个兄弟了,不想再失去一个。
闷油瓶看着地板没说话。混合了消炎药膏的止血粉涂在身上果然不那么疼了,带着些许的清凉。他突然生起一种奇怪的念头,自己也真是活得够久了……
吴邪上完了药,闷油瓶刚想套衣服,却被他拦住,“别!蹭来蹭去的感染了怎么办?我给你缠绷带。”
闷油瓶望向他,他很怀疑吴邪还能从身上哪个地方变出一卷绷带来。
却见吴邪挽起袖口,一整条手臂上竟然缠满了干净绷带!最大限度利用了身体资源,吃过了粽子、暗器的亏,也见过了被尸蹩咬得肠穿肚烂的潘子不卫生地反反复复用着同一截绷带,这一次出发前他是宁愿冒着变身成木乃伊被粽子误认为远房亲戚的危险,发誓要带够一整卷绷带下斗!
闷油瓶重新把目光投向天花板,他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
吴邪仔细地包扎着,一点都不心疼他辛苦带进来的绷带,闷油瓶都怀疑他是不是对木乃伊这种外国粽子挺有好感。他就着手臂一边把绷带绕下来一边直接细致地缠到闷油瓶身上,纱质的绷带软软的带着他的体温,温暖得让人昏昏欲睡。
“咦?”吴邪在地上摸到一块东西,“这是什么?”他十二分好奇地把它凑到火光旁细看,闷油瓶蓦地睁开眼睛,刚想伸手去遮挡他的视线,不过来不及了。吴邪就这样与那四分之一块粽子的恶心碎脸对视了几秒钟,面不改色地将它往后用力一抛,接着……飞快地扑到墙边紧紧贴着,恨不得脚尖都别够着地面,一边小声地质问闷油瓶,“他娘的怎么满地都是……小哥你到底把它弄成多少块了……?”
“不清楚。”谁有空去数那些东西?闷油瓶淡定的样子让吴邪差点都想对他顶礼膜拜。老子是业余的,业余!!!别以为都跟你和那胖子一样,看粽子像看腌排骨!!
闷油瓶打开手电往旁边地上一照,还算干净,于是看向在墙上呈八爪鱼状的吴邪,“来这里。”
一模一样的语气,吴邪想起了火车上那一晚,刚开始他明明和闷油瓶一人一头坐在铺位上靠着墙睡,早上起来居然就变成他一个人舒服地横在床上,还盖了条被子。其实小哥这个人,根本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难以接近。
他挨着闷油瓶坐下,闷油瓶长长的睫毛一点一点垂下去,再不让他睡就真是不人道了,“好好休息吧,我看着火。”
闷油瓶点头,“我睡一下就好。”闭上眼,不到两分钟就睡熟了。
吴邪偏过头去看他的侧脸,在火光下苍白得吓人,眉头习惯性地微微锁着,想不到这个众人眼里几乎就要天下无敌的人,也会有满身是伤蜷缩在墙角的时候。石头砌的墓墙靠久了能把人的后背硌断,他叹了口气,轻轻扳过闷油瓶清瘦的双肩靠进自己身上,那身子异常的凉,他脱下外套搭上去,也怀着某种不知名的安心睡着了。
张起灵,偶尔,也把我当作依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