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妖怪的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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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只妖怪。
来到阴阳寮的时候，一个举着发光毛球、扎着高高马尾辫的小姑娘这么笑眯眯地告诉他的。
其实他知道的比这个娇滴滴的蓝眼小姑娘所说的多得多。
比如他知道这个姑娘叫萤草，手里拿的是蒲公英，是个将生命的力量玩弄于鼓掌的厉害妖怪，既能取他妖性命，亦能救起全场，绿光洒落有凶戾杀机也有治愈之光，远没有看起来这么娇弱。不过据说草妖最初来的时候不是这个笑眯眯什么话都敢说的性子，而是有些胆怯的小姑娘，多亏阿爸自召唤她以来一如既往地宠她才把她养的这般娇俏温柔又胆大、美丽强大又坚韧，现在寮里的其他妖怪有时还戏称草妖一声草爹。
比如他知道一头白得发蓝长发、一身冰寒之气仿佛生人勿近的姑娘是雪女，瞧着沉默寡言，其实最是热心肠，冰冷只是表面，就像她胸前的两个棉团不代表她的胸围一样。
比如他知道寮里的水池下经常飘来飘去的荷叶其实是河童的脑袋瓜子，水塘清澈总是能看到他背上背着的龟壳，而且他经常偷偷看水塘里的鲤鱼精小姐，因为那是他心悦的妖怪。
比如穿着红色和服，身周飘着铃铛与鬼火的小女孩儿是座敷童子，不过他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座敷童子的肚子瞧起来仿佛孕妇那般鼓鼓的……
他知道的太多了，这世间千种妖怪的模样，万种妖怪的名字，千百年来妖怪的历史与故事都能说得上一二。因为他与其他修行成妖的妖怪不同，他一出生就具有灵智。
这般想来，他与众不同，以后必是有大作为的。
他也这么坚信，所以他有一个从未告诉别人的梦想。
他一直梦想着一日进化，妖变成他的男神妖怪大天狗。
如果不成，那妖变成妖狐也行。
虽然没有他男神的优雅身姿，而且据说还是个喜欢把漂亮女妖怪做成标本的小变态，但那毛茸茸的尾巴和好看的脸实在加分。再说，他成了妖狐肯定不是变态的，毕竟世上他这么正直的妖怪已经很少见了。
还有虽然草妖曾说，阿爸叹气妖狐斗战时太看脸，是突突，还是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完全没法预料，指不定哪天就把他当狗粮喂给茨木或者酒吞。
茨木是个基佬，这话也是草妖说的。
酒吞是个迷弟，据说虽与阿爸签订契约，实际上一直口出不逊，当阿爸是情敌，毕竟酒吞对鬼女红叶入了魔，而不太凑巧鬼女红叶对阿爸的化身晴明乃是单箭头。
不过在他看来，阿爸最爱的其实是草妖。
咳，话题扯远了，总而言之，谁都比不上他高贵的大天狗男神。
不戴面具时俊朗不凡，戴面具时威武逼人，一振翅便是一阵龙卷狂风扫荡妖界，从头发丝到每一根羽毛都透露着不一样的气势，写着大大小小无数个帅字。
没错他就是大天狗的迷弟，全妖界SSR那么多，就大天狗帅气值突破天际，哦这词是跳跳妹妹教他的。
说起SSR，就不得不说荒川，简直是真妖不露相。九命猫曾说瞧见荒川出水芙蓉般的美貌，前提是他将往日梳到帽子里的头发披散下来。他其实想不明白一个男妖怪怎么能用出水芙蓉来形容，不过草妖评价说，荒川这种明明有颜却还要靠才华挤进SSR的，不是一般妖怪能比得上的。
最重要的是，草妖说，每天花三小时，把自己的颜值拉低七个阴阳寮的妖怪，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真的直男审美没得救了。
还不如看阿爸换装洗眼睛，又赏心悦目。
他想了想，没承认。
他还是觉得大天狗更帅更好看，乃是天上一弯月，妖界一枝花。
虽然草妖也曾说过大天狗戴面具丑死了，但是他想说草妖不懂，那叫真·力量至上·威武不凡·男妖！
如果他能成为这样美丽又强大的妖怪他就妖生无憾了，每天在阴阳寮里吃喝玩乐晒太阳泡池子撩妹子关结界的他心里暗暗地这么想着，可是谁也不敢告诉。反正，他照常开开心心的虚度时光，不是坐在战场边上围观男神英姿时捧着瞎扑腾的小心脏乱跳，就是摸着胡子吸收结界所聚的天地精华一日日更加强大。
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男神竟然跟他说话了！
天哪妖界祖宗他百鬼夜行十三大魔王保佑，他要去绕寮跑三十圈表达他要炸上天的心情。
此刻，他不是妖怪，他是烟花。
阿爸说大天狗要吸收天地精华好好养精蓄锐，他第一次觉得阿爸很明智。
毕竟每天打麒麟打八岐大蛇探索各个妖怪洞穴还要与其他寮的式神战斗，还全年无休，是个妖怪都会累的，他都替男神感到累，虽然他自己吃吃喝喝并不知道累的感觉是什么。
不过草妖说其实是大天狗被对面的脸狐突突了一脸，十连突到吐魂，没来得及放出第二个龙卷风秒天秒地，丢了阿爸的脸。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笑。
再后来跳跳妹妹又悄悄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是大天狗近日与草妖关系太好，阿爸不高兴。
草妖到底是阿爸的心头肉，比SSR尊贵多了，平砍暴击过万，不需鬼火蓄力，幸好他和草妖交好一事阿爸并不知道。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结界里除了他还有其他懒懒散散的妖怪，突然来了一只强大又高贵的SSR妖怪。
许是因为结界里只有他是清醒着的，总是沉默寡言的大天狗竟然瞧了他一眼，毫无预兆地开口道：“草妖说你会看相算命？”
他眨了眨眼，前后左右看了一通，确认男神是在跟他说话。
那话是草妖拿妖界的事儿糊弄他时，被他一语拆穿，然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先天具有灵智才说的。
他觉得自己不该与男神说假话，可是在这样美丽又强大的妖怪面前，如果自己弱小的仿佛灯笼鬼一样，自己也会不甘心。
所以他很淡定地回复了大天狗：“嗯。”
大天狗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些兴致，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像是在对他说来给他看看。
他犹豫了一会儿，装模作样地说：“还请阁下将面具取下，让我看个清楚。”
男神的面具实在是太威武霸气了，弄得他心肝儿发颤，等等！不对，他就不应该和跳跳妹妹看什么男女私情的话本儿，写着满纸小女儿心思，弄得脑子里都是些扭扭捏捏的词，他可是要成为大天狗那样美丽又强大的妖怪的！
大天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或许男神在想眼前这个人又是一个沉迷美色的骗子妖怪，他心里这么想着。
世人都爱美色，他也是，不过对于他而言，大天狗是不一样的，带上的面具代表着大天狗的力量，是他崇敬且向往的一切。说来，他应该是更喜欢大天狗戴面具的样子，这叫男妖心中对力量和征服妖界的野望，为暴力和血腥所燃烧的热血，是男妖的浪漫。
他这么想着，就看着大天狗伸出又长又细的手，一下握住面具的两端。
凶悍仿佛吐露着獠牙的面具下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面庞。
去他的力量与野望，去他的凶悍与暴力美学。
男神长得真好看！！！
他的脑子里炸成了无数的烟花。
大天狗偏了偏头看他，细碎的短发抚开，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平静如深潭，毫无波澜，仿佛诉说着顶端的妖怪所看到的一方世界与他是多么渺小无畏。
他是见过大天狗的真面目的，但是再如何都是远远地一瞧。
这么近地端详大天狗，男神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足以让他的魂登上西天欢欢喜喜地绕个三周天都回不来。
他怔神着，口中还不忘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为了成为正义的化身，为了给世界带去新的秩序。”
大天狗闻言望了他好一会儿，奇怪地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来，“那你知道自己的命吗？”
他久久的沉默。
大天狗望了望结界之外的天空，今日难得的是个好天气，没有阴气浮空，阳光甚好，朗朗晴空之上还飘有几朵白云。
每个妖怪一出生就有差别，掌控的力量不同，背负的使命不同，渴望也不同。
“既然你会看命，这么说来，你觉得命是早就定好的。”大天狗又说。
命是定好的吗？妖怪的命数都是早有安排归宿的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突然不想装模作样了。
他就像结界里其他的妖怪一样，懒懒散散地往后一倒，圆滚滚的身子摇来摇去。
好半天，他躺在地上望着坐在一旁的大天狗，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我并不这么认为。”
大天狗握着面具，微微垂下眼看着他，像是在等他说下一句。
在日光下大天狗的神色像是温和，又像是沉静，面颊被金光镶出细绒的边，而每一根发丝都心仿佛在发光。
“毕竟命这种东西是一种玄学，我看的是已知的，而玄学是未知的，说不定哪天我也能带上大天狗的面具呢。”他正正经经地说。
大天狗笑了起来，忽的将自己的面具扣在他脸上，说道：“你真有意思。”
从面具的缝隙中，他看见大天狗发笑时，背后的翅膀会轻轻抖动，羽毛颤颤巍巍的，让人想到水塘波光粼粼。
他那天怔了好久，甚至不知道大天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要不是草妖回来后用她的蒲公英挠他痒痒，他真没发现天已经黑了。
那之后，大天狗经常来结界里坐着。
也不知道是阿爸当真想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被脸狐突突一脸的败绩，还是把忙着给草妖打御魂所以忘了他，大天狗突然就闲了下来，常常坐在寮里晒太阳走神，就像寮里的管狐、狸猫一样无所事事。
他不在意。
因为重点是大天狗常常与他聊天了，高大的身躯往结界里一坐帅气得让人不能逼视。
然而悲伤的是，草妖似乎曾与大天狗说过这么一个常驻结界的妖怪。所以大天狗经常语出惊人，问一些让他觉得窘迫的事，那都是当年与草妖装逼时糊弄妖的话，没想到大天狗全都知道，还一本正经地与他提起。
所以说做妖怪就做妖怪，不要作死以为自己是玄学大师、能测卦卜天，迟早要被拆穿，他痛心疾首地想。
当然也不都是坏事，或者说，好事更多。
大天狗许是活的太久了，见多识广，两妖怪聊起妖界的古往今来一点没代沟。
他们说樱花林里的桃花妖，说妖琴师的好琴艺，说凤凰火那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暴脾气，说跳跳三兄妹一家仨逗比，说山兔一做错事就卖萌，说白狼作为一个妖怪竟然喜欢上人类的弓道……
不过他俩都对座敷童子为什么肚子鼓鼓的百思不得其解，差点大天狗就要把座敷童子绑来亲自问问了，幸好他严词拒绝了此事，欺负一个小姑娘，他这个男妖怪真的做不出来，太丢妖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像这交情一天天更深。
有时候大天狗独个儿出门遛弯，总会从寮外带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比如一抔没什么卵用的黄土，比如黑夜山食发鬼的头发，比如枫叶林的枫叶，比如酒吞酒葫芦里的酒，还有从阴界缝隙口装回来一小瓶子的阴气……
他每次都想翻白眼，说大天狗带来的东西他都摆在樱花树下，再这样下去就摆不下了。
可是他心里却每天都高兴地炸上天，就差没和太阳肩并肩。
所以说跟男神走太近了也不好，距离产生美，靠近了都敢翻白眼吐槽男神了。
他独一个坐在寮里的樱花树下，一会儿摆弄一下这个瓶子，一会儿摇一摇那把折扇，每一件都让他爱不释手。
虽然他其实没有手，全凭妖力所化。
他生来就在寮里，作为一只妖怪却出不了这阴阳寮半步。
他知道外头的世界五彩斑斓，有人类的城池，有高山流水，有随处可见的妖怪；他知道妖怪众多有美艳无双的也有冷峻逼人的，但更多的是天邪鬼青、天邪鬼黄、天邪鬼赤、天邪鬼绿这样长相奇怪的小妖怪，或是帚神、唐纸伞妖、盗墓小鬼这些一点儿不引人注目的小妖怪；他也知道世间虽大，他无一处可去，唯有此阴阳寮可容他苟延残喘几日，不知何时到头。
他明明生来具有先天灵智，知古往未来，晓天文地理，却只能坐井观天，到死也跳不出井口。
但是大天狗却圆了他卑微无望的梦。
男神，到底是男神！
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如果说这一刻就了却妖生，他还会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辈子都不能把小肚子变成男神那样优雅又有型的身姿了。
他往后一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心里念着，要是能成为大天狗那样美丽又强大的妖怪就好了。
然后他就能和男神携手大战四方，神鬼莫敌，就算是遇上荒川、茨木、酒吞他也面不改色。
正这么想着，他的后脑勺磕上了一个东西。
不等他骂骂咧咧，他捡起那玩意儿一看，我去这不是男神的面具吗？
他一脸茫然。
男神的面具还能从男神身上取下来的？
据他所知，这就像是萤草不离身的蒲公英、座敷童子身后的鬼火、跳跳哥哥的棺材一样，乃是妖力所化，并非实物，离不了身多远。再厉害的妖怪也没办法隔着山山水水将那一头的妖力保持下去。
他懵逼地捧着那个面具，上头有他最熟悉的、属于男神的妖气，狂放如风也细润如风。
男神，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难道又被阿爸嫌弃遭脸狐突突一脸了？
他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从脑洞里一涌而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上，温温凉凉，让他一个激灵。
“你平日还有给我做供奉的习惯？”大天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这用妖力捧着个面具一脸严肃的模样，确实挺奇怪的。
他转了头，只见大天狗蹲在他身后，稍稍偏着头仿佛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离他极近，近的能看见深幽的潭水底下浮动的微光，十分平静，却让人心里被勾得痒痒的。
他松口气，将那面具按进男神的怀里，装模作样道：“正考虑着样的质地好不好做成占卜的器具，听闻有的地方有种东西叫水晶球，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世界。”
大天狗耸了耸肩，将面具压在额头上，只道：“以你的妖力，就算作成了也掌控不了，还是不要胡乱费心思了。”
他没说话，只是悄悄地打量着大天狗。
或许大天狗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吧，毕竟从修为上来看，大天狗已经是五星了，据大成之日只差临门一脚。说起来，他当初见到大天狗是好似也不过才三星，究竟是他修为晋升的太快，还是日子过得太快？
他还未来得及再说一句话，那边阿爸就把大天狗叫走了。
“今天打麒麟的时候顺手从麒麟手上拔来的。”一块薄薄的鳞片压在他头上，而大天狗已经走出去老远。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大天狗将额头上的面具戴上后走远的身影，莫名的有万千愁绪。
是时间过得太快了。
就连他也从一个一星的小妖怪，一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混到五星了，尽管同为五星却天差地别。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听到草妖跟他来啰嗦今天谁谁谁抢了她的鬼火，最终拜服在她一抽平砍暴击上万上了，不是大家来去匆匆，而是他成日里就惦记着时间快些过去，等着看大天狗会带来什么有趣的东西，再也没有过去一成不变、自得其乐。
他将头顶上薄薄的麒麟鳞片取下来，觉得这种质感格外奇怪，原来麒麟的鳞片是长这样的，也未免太薄了。
不知道龙鳞是不是也是这般？
世上存在的一切真是奇妙。
从天亮到天黑，从日升到月落，朝烟暮霭，岁月匆匆。
妖怪有不变的容颜却没有不变的见识，满怀好奇而诞生在阴阳寮里的小妖怪们眼神一日比一日平静。
他想，世间万物都会变化的，可命数却未必。
阿爸不知与大天狗说了什么。
大天狗竟然站在阴阳寮的门口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将天边的柔和余光都囊括在内。
随后，大天狗对阿爸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为何觉得心神一震，又或者……他是知道的。
他装作没瞧见那边的谈话，只是垂下头瞧着那个鳞片，上面有奇怪的纹路，泛着浅浅的蓝光。如果不是大天狗与他说这是麒麟身上拔下来的，他一定认不出来。
他知道很多事，但也有更多因从未见过而无从知晓。
井底之蛙焉能窥得日月光华。
他又想起万万没想到的那一天，大天狗的眼神其实温和又冷漠，作为一个大妖怪看着世间万物的变化，他已经活了太久了，也修行了太久了。
大天狗对他说： “既然你会看命，这么说来，你觉得命是早就定好的。”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他正这么想着，许久不见的草妖来到他面前，那双好看的眼睛有些发红，连蒲公英都垂下去了。
萤草说：“阿爸让我来送你。”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仿佛不经意般瞧了一眼樱花树下乱七八糟地摆着的东西，抱着那片鳞片蹦蹦跳跳、无知无畏地跟着草妖走向了那扇吞噬了无数妖怪的门。他其实听出来了，草妖把“喊你”改成了“送你”，她来送他最后一程。
草妖没进来，屋内已经有其他几个懒懒散散、东倒西歪的妖怪在里头一边睡觉一边等着了。
没过多久，大天狗的身影在门口出现。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大天狗衣料摩擦时发出的细响，而大天狗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毫无预兆地，大天狗用手指啪嗒一下弹在他的额头上，然后他就像一个不倒翁一般摇来摇去，不由得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你刚刚说到能看见外界的水晶球，那是哪里听来的？还有水晶是什么？”大天狗语气和往常一样随意。
“阿爸的屋子里有一本书来自西方，上面这么写的。”
“草妖又从他屋子里偷拿东西给你看了？”
“阿爸只会当是草妖想看，毕竟阿爸一向任由草妖胡闹。不过我看书上画的图，总觉得那水晶球与河童手里的水球相似。”
大天狗嗯了一声，没再作答。
从这里可以看见窗外的景致，天色越发暗了，余晖从山的那头消失，而一弯明月攀上高空。
他看着大天狗又把面具取了下来，发丝在风中被撩起，就和初见时一样，一日也不会变长。
紧接着大天狗将那个面具举到他面前，面上好像是带笑的，只是与他的眼神一样沉静难辨，连嗓音都仿佛被风吹散了。
“听说，你想妖变成我这样的妖怪？”
“……”
他向后跌倒在地，滚圆的身体摇摇晃晃了两下，一下蹦跶了起来，扭身就要跑。
妈呀妖界老祖宗啊男神知道他可笑的梦想了！
这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见鬼啊！
“听说，我是你男神？”
“……”
他僵直在原地。
讲道理，在这个屋子里他还能跑哪儿去？
大天狗已经绕到他面前来了，自初次玩笑之后的第二次，将属于妖怪大天狗的面具戴在他的脸上。
第一次，他听见大天狗叹气，低声地说：“啊对不起。”
哦有生之年竟然听到了男神低头说对不起，虽然他完全不想听到，但是真的好神奇，好想出去跑圈冷静一下。
不过男神就连说对不起也说的这么冷漠无情真是帅他一脸血啊！
他向后一摊倒在地上，透过缝隙去看那张俊俏的面庞，似乎少有地带着笑。
“其实我很高兴。”他闭上眼。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成为不了大妖怪，更别说妖变成大天狗那样的妖怪。
因为他只是一只奉为达摩。
他一直都知道的。
“谢谢你，实现我的梦想。”他微不可闻地说。
他先天具有灵智，无需修炼成妖。
和所有来到寮里的妖怪不一样，他存在的意义既不是卖萌也不是战斗，而是终有一天成为别人的补品。
他是妖怪的粮食。
但是他即将妖变成男神大天狗的力量，让男神从五星走向巅峰。他还能有什么遗憾？
大天狗没有说话。
夜风里，奉为达摩感觉到又一股力量包围了他，就像是猛烈的狂风又像是柔软的清风，捉摸不透。
而他在这样的力量中变成了细碎的光点，和其他的达摩一起冲向了大天狗。
他又想到在那个晴朗的日子里，大天狗平静的面容，还有仿佛每根羽毛都在发光的翅膀。
他有些想笑，和平时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笑，但意识渐渐模糊。
下一刻他睁开眼，看到了又长又细的手，手里握着一个凶神恶煞的丑面具。
而这只手，属于他自己。
“草妖，你的蒲公英可以给我看看吗？”
“虽然我俩关系不错，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见过有谁会把自己的命交给别的妖怪的吗？”
“妖怪活太久其实挺无趣的。”
“你那是妖怪打多了，全年无休导致的疲倦期，跟我这种闭门不出、没啥见识的小妖怪是不一样的。别说的妖生无趣，只差等死一样，多吓妖。”
“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
“那和亲眼看到的自是不一样的。”
“那你想做什么？”
“……”
“……”
“如果上天有一日给我羽翼，解我束缚，我一定踏遍山河、阅尽天下。”
他有一个梦想，成为大天狗那样美丽又强大的妖怪。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妖怪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