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想的绝望》Esllien.

3、第三章 人偶师的交易

　　

　　与此同时——

　　青烟飘摇于长柄古铜香炉上，淡淡的沉水香带着镇定心神的效果，恰到好处地将那股沁人心脾的迷迭给遮盖了下去。

　　“蓬莱玉枝在紫色的匣子里。”抬手指向一旁的红木书架，男子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所作之画上。

　　“据说你取这神木，触犯了星罗族的禁忌，可有此事。”明明是问句，降灵城却如同确定了一般，他只是舒服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指一勾，柜上的紫玉匣子就凌空飞来。

　　似笑非笑地接过紫匣，他并没有打开查看便放入了袖中。

　　“蓬莱岛并不属于任何一族，更何况蓬莱玉枝。星罗族自封为蓬莱岛之主本就是荒谬之谈，禁忌一事又从何说起。”抬笔勾勒，男子依旧专心作画。

　　“这样的说辞让我心中有愧啊，一想到你为了我而与星罗族为敌，不知怎么全身都不自在了。”明显戏谑的话却被他说的再自然不过，但是下一秒他却又难得的凝起了面容，“惹恼星罗族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是为秦始皇出海寻仙丹的那群老不死的家伙的后裔，精通密术，蓬莱玉枝又被他们奉为圣物，就这样被你堂而皇之地取走……”

　　仿佛是受不了对方的多话，男子瞥了他一眼，“若觉得有愧于我，下次就少提点这些苛刻的条件。”丹青点染，风竹的姿态就这样慢慢显于纸上，“而且，也请你稍微尊重一点别人的劳动成果。”

　　“何出此言？”

　　“上次从西域回来，为你带回月白城的奇玄之木，据说你将它随意处置了。”

　　“哦？”不由得微笑，降灵城的声音并无半点愧疚之情，“你说珌吗？没错，我是送与他人了。”

　　“不是厌倦它了吧？因为有了那个反噬主人的傀儡——婕殜枫？”

　　“你若是如此认为，我也无话可说。”悠哉游哉地端起茶杯，降灵城从氤氲的水汽间看着对方，“珌是以奇玄之木所造的人偶，它与生俱来就有非凡的神力，与一般人偶相比更为聪慧，但是却太有自己的心性了，倒不如婕殜那么单纯。总而言之，不好控制的人偶即使再出色，对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这倒也是，不使用无法完全掌握的东西一向是你的原则，即使那时极为稀有的神物。一柄古朴实用的武器与一件带有魂气的神器相比，你只会倾向于前者。完全的掌握，果然更适合你。”画完最后一笔，男子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我当然了解你，了解你那种明明不希望有所改变，却又暗自想要改变什么的欲望。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做傀儡只是为了控制，那么你大可不必要求我为你寻找那些难得的千年神木，任何一块普通的木头，都可以做出完全服从在你脚下的听话的傀儡。可是你却依然那么执著，上次是奇玄之木，这次是蓬莱玉枝，那么下次呢……子陵，你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寻找些什么吗……也许，我在寻找可以让婕殜真正活着的方法吧，我不希望，她永远都只是一个木偶而已……”降灵城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

　　“也就是说，珌只是你试验让人偶变成人的一个实验品，那样对珌不公平。”

　　“难得你会关心他人呢。”

　　“不，只是因为珌会被送出去其实是由于我的原因，我心中也不好受。”

　　“你果然明白我送出珌是有隐情的，早知道就坦白直说，装个实在人得了。”

　　男子闻言叹了口气，“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别扭，从来不想过多得解释些什么，哪怕被人误会也罢。”

　　降灵城却没有接着说什么，回到话题：“我将珌送人，以换取你想要的东西。”

　　“如你所见，我也并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

　　话到这里，原本互相对视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也许本身就是互相了解对方的性格的人，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了，所以哪怕一举一动，都可以敏锐地看出其中的深意。

　　即使那只不过是一场交易。

　　作为交易的一方，他取来降灵城想要的蓬莱玉枝，不惜得罪整个星罗族。而降灵城却为了换取作画之人想要的信息，将极其稀有珍贵的人偶珌当作谢礼送出。

　　对他们来说，其实终归，都会有所损失吧。

　　“那么，既然是辛苦换来的消息，你想要听么——关于你一直寻找的，上古之契的消息？”降灵城试探性地发问。

　　像是突然打开门扉的一角，强有力的风顺着开口就这样席卷而入，把什么都带来，也把什么都一并带走。

　　“当年遗失“钥匙”——上古之契，似乎在南疆出现，想要重新找到带回来，你可得赶紧了” 明白了作画之人的意思，降灵城于是主动回答。

　　良久的沉默，久到足以让萦萦的沉香渗透进那一页宣纸上淡雅的青竹，直到侵染出一层迷离的香气。

　　画画的男子终于开口了，“除了蓬莱玉枝，你还要我以什么作为答谢？”

　　降灵城动了动，舒舒服服的换了个姿势坐着，眼中却是与这雅致不符的狡猾，“那么，把你的徒弟巫玛竹魅让给我吧。”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一定会误人子弟的。”倒是一针见血的回答。

　　一想到自己的女弟子会在那个男人门下“受虐”似的做着娃娃，光是想想都心惊胆寒，“我发现她越来越爱折磨人了，像你一样。”

　　“所以我来当她的师父更为合适啊。”降灵城的声音怪怪的，像是哭笑不得，“再说，我有折磨什么人么？就算有，也没有折磨你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们若是凑到了一块，后果可是异常严重。”

　　“哼。”似不满又似轻蔑，好像降灵城并没有听进男人的话语。

　　可对方却知道，降灵城是笑了。

　　“你可真会折腾，想笑就笑，何必憋着难为自己。”这样一句话，却是难得的刻薄。

　　降灵城颇为无奈，“不是我不想笑出来，可你知道一个人偶师，他喜怒哀乐的表情最终会被傀儡所捕获，这也算是无法逃避的硬伤。”

　　“嗯，所以说我就更不会将巫玛交给你了。那孩子虽然很会折腾人，但至少表情十分灵气。”若是成为人偶师的徒弟，终有一天会变得连个像样的表情都没有。

　　“说舍不得就舍不得，何必找些有的没的。”降灵城眼中是略过打趣地色彩，最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不过我句句真心，信不信由你，我不强人所难。而且，其实有了蓬莱玉枝也满不错了，谁叫我是个易于满足的人呢。”

　　“你对巫玛那么感兴趣，是因为……她体内的那个东西？”

　　“是的，谁叫你总是运气那么好，这些稀奇的人或物，你都可以找到并且纳入自己门下。”啜了一口茶，他夸张地摇摇头，“我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那么……”对方似乎斟酌了一番，突然决定什么似的抬起头，“改天我把弟子带出，你们聊聊如何？也算是了你一桩心愿。”

　　降灵城的目光变得多疑，“条件？”

　　“条件是，你不许带走她们。”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