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二·紫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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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天里垂下的天光蓦然大盛，刹那间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本座乃天帝驾下九天玄女，奉命相传神界旨意。”
凌空而降的女子螺髻高耸，周身被五彩祥云环绕，一扬手，便彻底终止了卷云台上的这场争斗：“天帝有命，琼华派逆天行事，犯下滔天罪孽，令其受天火焚烧，陨落大地，派中弟子打入东海漩涡之中，囚禁千年！”
“岂有此理！什么天帝之命！”羲和被打落，玄霄只是冷冷望向九天玄女，“我琼华派已至昆仑天光，飞升近在眼前！毋须别人来代天授命！”
“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余光扫过立在一旁失却了言语的夙瑶，九天的语气却是愈发凌厉，“南斗掌生，北斗注死，所有生灵往复六界之间，寻常病苦如是，天灾人祸亦如是，此谓‘天之道’，非‘逆天救世之道’。而琼华派人心成魔，恶念万般，却妄图升仙，乃天道不容！玄霄，你蔑视天地，只会入邪更深，须知欲求仙道，先修人道，不明是非，何以为仙？”
“欲求仙道……先修人道……”夙瑶喃喃重复，面上苍白之色更甚，“原来如此……夙瑶知错，甘心受罚。”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知错能改，囚禁东海漩涡五百年后便入轮回去吧。”九天玄女轻叹，面色亦是缓和了几分。天河匆匆上前询问如何救祝播仙镇上的百姓，紫英却只是怔怔望着玄霄，望着他冷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甚至无从分辨促使他说出这句话的，究竟是那男人的内心的信念，还是他不肯折服的一身铮铮傲骨。
“玄霄！你罪孽深重，至今仍无悔心！更道出荒谬之言！“听得此言，九天再度怒而拂袖，竟隐隐携有风雷之声，”所谓天地不仁，乃神与天道都视为平等，竟被你曲解至此！”
“哈……自许为天，自比为地，如此天地，令人不齿！”男人却只是大笑，随即头一昂，血色双眸凝视着天光中的神界使者，一字一顿：
“我玄霄以命立誓！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玄霄终是被打入了东海，一道的还有夙瑶与琼华的无数子弟。随了玄霄半生的羲和亦是追着那白袍的身影去了，炽热的痕迹划过湛湛长空，转眼便湮没在了视线里。
“玄霄与这把入魔之剑，也不知是谁驾驭了谁……”菱纱站在卷云台边怅然说着，紫英转头，只见山风猎猎，少女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天火！菱纱、紫英，我们快御剑离开！”天河的示警声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以迅雷之势自天而降的红莲烈焰。红色浸没了视野，他只来得及叫了声“快走”，便被那炽烈无比的炎气袭中，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眼前铺开的，是月牙河谷的漫漫黄沙。
菱纱应也刚醒不久，脚步踉跄着奔向远方倒在地上的猎装少年，紫英匆忙向前，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地往后望去，只见黄沙蔽日，阴晦的天幕下，那本应升在半空的琼华，竟彻底没了踪影。
再低头，跃入眼帘的是紧攥了后羿射日弓的天河的手，而另一只手中，那柄由自己铸造出的天河剑已然不见。
果然还是这样了啊，一切都被改变……那些琼华弟子的魂魄，包括掌门与玄霄……此时，恐怕都已被囚禁在了东海漩涡的深处了吧？
曾经也以这所谓的道义为信念的自己，也本应与他们一起的吧？倘若，这三个人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的话。
可是，若是不曾遇见他们，便也不会有那次禁地的相逢……
——和那个埋在心里数年终于得以出口的誓言。
“罢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按了按额角，紫英扬手唤出了佩剑，对着二人伏下身去，“我们，还是先回青鸾峰吧……”
青鸾峰顶依旧是一贯郁郁葱葱的繁茂景象，甚至还听得见间或从密林里传来的山猪的嘶吼。紫英举目，木屋外石桥下淌过的清溪里一如既往有游鱼翻腾不休，恐怕这里唯一不见了的，就只有那个曾经拿着木弓木剑在林间穿梭跳跃的少年。
“菱纱，我们先把天河……扶回屋吧。”轻声开口提议，嘶哑的声线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菱纱点头，无声的配合着他的动作，将着实算不上轻盈的少年小心扶到了木屋中那张唯一的床上。
“呼，看来我们上次离开之后，倒是没有山猪进来捣乱呢。”站在屋内环顾了一下四周，菱纱轻笑，“这个火炉也好端端地放着……以后又能派上用场了。”
然而笑声未落，那一袭红衣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宛如一只被狂风折了翼的蝶。
“菱纱！”
菱纱终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夕阳凝在天际，黯淡的犹如血痂。
自己自小修行的内功偏向阴寒，为菱纱渡气简直是雪上加霜。再看天河，只发觉他的脉象平静的令人惊异，可偏偏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唤醒。
于是他只有一直守在这两位至交好友的身侧，无言地望着窗外日落月生月沉日出，不知不觉间就是整整一天过去。
直到菱纱泛着疑惑的声音唤回了他愈行越远的思绪。
“小紫英，你在发什么呆呢？”少女的语调还是以往一般的明快上扬，但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缠绕的一丝一丝的疲乏与哀伤，让他不自觉的垂下了眼睑：“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么？”
“我很好啊，小紫英你又在瞎操心了~”菱纱颇有些无奈的摇头，“看这天色，也不过是睡着了一会而已嘛，大概是累到了吧。就怪这呆子——重得和猪一样，害姑娘我浪费了那么多体力！等他醒了啊，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扬起的手狠狠打向不知会沉睡到何时的猎装少年，却在触碰到脸颊的瞬间失去了力道。啪嗒一声，却是一滴泪水打在依旧被紧紧攥住的后羿射日弓上。
“小紫英，我昏过去的那会，你，一定给我诊过脉了吧……你一定是清楚的吧？我——到底，还剩下了几天？”
“我……”下意识想否认，但原本在脑海中编织好的语句却在视线与菱纱相交的瞬间变得苍白，“不出……十日。”
“原来是这样啊。”菱纱只是歪了歪头便笑着转过了身，一个爆栗敲在云天河头上，“呆子，听见了没啊？你再不醒过来，我，可就没机会报这个仇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二·紫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