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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那对父女见不对,搀扶着跳了水,凫水去了,任由善来怎么呼喊都不回头。善来回了舱内,张旺醉的近乎死,怎么也喊不醒,善来无奈掬了一捧河水,兜头泼了下去。张旺受了激,猛然转醒,可仍在状况之外。
      善来急声道:“阿叔,外头大概出了人命事,事态紧急,主人弃船逃了,你也快游水去吧。”张旺听见外头呼救叫喊,脸色登时煞白,又听善来如此道,忙问:“那你呢?”善来把他往舱外推:“我不会水,走不得,阿叔你快走吧!”张旺道:“我带着你,咱两个得一起走。”善来急道:“阿叔,这里离岸上太远,你带着我不行,你快去吧,别叫我连累了你!我要是没事,明天咱们在客栈见,万一我不得活,我的东西就全赠予你,快走吧!”
      张旺听得此言,叹气道:“我老骨头一把,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赤条条没牵挂,难得遇上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的人,你走不了,我也不走了,咱两个都去里头待着,要活咱们两个就一起活,要死咱们就死一块。”
      善来犹要再劝,兵刃相接声却到了近前,善来于是不敢再出声,忙扯着张旺退到舱内。张旺堵在善来身前,拿自己身子护住了善来。外头凶险,善来也不敢再争论什么,两个人就窝在船舱里一动也不敢动。
      入鼻有腥咸气味,善来想或许是血气,外头大约经历了好一番生死搏斗,害怕极了,愈发抱紧了手脚不敢乱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在极度紧绷的状态上睡了过去。睡也睡不安稳,梦里也有照耀的火光,女子孩童的哭泣,黢黑黑的天底下,枯树的枝像骨……忽然又是整洁的庭院里,一树红花底下,童声一声声地唤:“母亲,母亲。”

      血腥一夜过去,清晨曦光照进这乱场,冷风卷着冷雾,到处是无人自横的舟楫,遍地沉浮着焦黑木块,还有尸体,都泡的发白,雪一样的颜色,于是头发愈黑了……
      善来被揪出船舱时眼里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她忍不住,趴在舷边大吐起来,吐到耳中只有嗡鸣声。吐完了,好似从地狱回来。
      脸前忽然停了双靴子,黑革粉底,再往上是绛红袍,佩剑,革带,布甲,然后是一张年轻俊俏的脸,威严却盛。
      来人在善来脸上打量了,命左右将人架起来,善来撑不住,头晃了两圈,勾到一边,半死不活样儿。
      张旺道:“官爷,我们是守法人家。”来人却不理会他,伸出手捏住善来脖子,固定了又是一阵仔细端详,问:“什么人?哪里来的?”
      善来吐不出声音,张旺一旁急道:“这是我家少爷,我们从京城来,归乡去。”
      来人瞪一眼,道:“问你了吗?”立刻有人捂住了张旺的嘴,拖走了。
      善来口边还有因呕吐流出的涎水,淡淡的一条,晨光里有丝丝明亮,她还是说不出来话。
      来人瞪圆了眼,喝道:“带走!”

      上岸的时候,善来清醒了些,侧身问押她的人:“敢问,这是干什么去?”没人应答她。
      一处站定了,有一会儿,先前那人带着个人过来,指着善来的脸问:“是吗?”
      “像,也不像,不太能确定……”
      那人急了大骂,尽力踢了两靴脚,把人踢倒了躺地上呻、吟。
      善来看的皱眉头,于是又问:“这是做什么?”声音又干又涩。
      眼前人面无表情,冷声道:“锦面贼,我劝你尽早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原来此人是本地守备之子,名唤何敬,亦是军中人士。贺山近两年有匪患,常劫掠过往货商,俨然一害。剿匪乃是这位何公子父亲的职责,何公子为父分忧,也参与到剿匪一事中来。昨夜是何公子收着消息,昨日匪首生辰,匪众便包了一艘画舫供其在凌湖上寻欢作乐,如此堂而皇之,简直挑衅。何公子闻得此事目眦欲裂,当即率领手下兵士,定计以小船为掩,暗中将画舫围了,只待深夜杀将上去,将匪首斩于刀下。夜里何公子摸上船去,寻到匪首房间,却不见匪首踪影,何公子当即要退返,画舫却忽然起了大火,厮杀声亦同时而起,一时间乱做一团。
      何公子辛苦一晚,历经生死不说,还损兵折将,闹出这样大动静,要是抓不着人,莫说是他,便是他老子也得一并吃挂落。好在何公子虽年少意气,何守备却是深算老谋。何敬去后,何守备便暗中调兵遣将,一番排布后,可谓天罗地网,一条鱼尚且游不过去,况人乎?何公子脸上不好看,心里憋了一口气,决意无论如何一定要亲自将匪首捉拿归案以洗刷耻辱。
      匪首狡诈,向来谨慎小心,官府与之相斗两年,其身份样貌竟全无知悉,只知其因相貌俊美而诨称锦面贼,于是何公子便满湖找他能入眼的人。

      善来听话音想他们或许是在找人,自己经历昨晚,已是无力折腾,只想尽快脱身去看大夫,遂问道:“诸位可是寻人?”无人应答,于是又道:“不管诸位寻谁,想必与我没什么关系,斗胆问一句,诸位所寻之人是男是女?”
      官府虽对锦面贼知之甚少,但其是男是女倒还能确定,自是个男子无疑。
      善来观何敬神色,心中已有答案,便道:“大人,我虽做男子打扮,却是个女子,我既不是大人所寻之人,还望大人尽早放我离去就医。”一瞬间何敬的表情可谓十分精彩。
      正在此时,兵士来报,何敬转身急匆匆去了。
      善来自觉状况不佳,但双臂仍被挟制,于是折中道:“要是不放我,还请替我请大夫来,我实在难受得厉害。”

      何敬到一合围处,众人为他让开一条路,尽头他看见自己父亲并一个捆缚着的血人。何守备正与知府说话,何敬在一旁听了两句,知道了这地上躺着的正是那锦面贼,他与一名手下皆为何守备所布渔网上的刀片所伤,难逃生天,手下为活命指认了他。
      何敬抽出长剑拨开了脚下人脸上的湿发,仔细端详了那张脸,不过清秀。何敬不忿道:“长这样也配称锦面贼?”

      善来摇摇晃晃回到落脚的客栈,手里提着抓来的药,主治心悸胸闷。张旺早等着了,看见人就急忙去接。善来先问:“阿叔,他们没为难你吧?”张旺摇头,也问了善来一句。善来摆了摆手:“莫要再提,阿叔,快去收拾东西,咱们赶紧离了这晦气地方。”张旺担心善来,说还是先留在这里修养几日的好。善来拒绝的没有一丝余地:“阿叔,这地方我这辈子不会再来了。”张旺无法,只好收拾起东西来。
      若按善来先前的计划,他们应该是从平安渡搭船,现下经历了这样的事,善来宁愿绕远路多走一个月,如论如何不肯再坐船。
      善来下了楼,与张旺会合了,叫店家替她准备干粮并水,又给张旺买了两坛子酒,共前几日食宿一并结清了用费。一切妥当后,正要走,门口却见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是何敬,直直冲着她来。
      善来因她所遭的这无妄之灾对何敬很有些怨气,但想着他是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力给了他个好脸。
      掌柜认识这位公子,见了忙上来问安,叫何敬两三句话打发了,掌柜走后,何敬便盯着善来的脸看,脸上有些别扭,想必他自己也知道,于是撇了脸到一边,口中道:“路引给我瞧瞧。”
      善来就是怕这个。原本她是不怕的,可路引上李觅是个书生,何敬知道她是个女的,要是拿给他瞧,他不追究便罢,一旦追究起来,她少不了麻烦。于是善来神色愈发恭敬了,道:“大人,请借一步说话。”何敬看了她一眼,先出去了。善来安抚了张旺两句,跟了他出去。两人来到水边一棵柳树下。
      何敬先开口:“你有什么话想说?”善来是求人的姿态,说话前先行礼,因这段时日惯了,行的是个揖礼。她才屈了身子,面前人就问:“你不是女的吗?”语气里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善来无奈道:“我是女的不假,只是如今这番打扮……”余下的话便没有讲,何敬也是沉默。
      过了会儿,善来先挨不住,道:“我听闻贼人已然落网,想必大人也知我清白,我绝不是为非作歹之徒,扮做男子也不过是为路上安危,大人何苦与我为难?”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宝钞奉上,“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善来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抬了头去看,对面人脸皮似火烧,正是一副羞恼神情。善来正疑惑,奉宝钞的手给何敬一下子抓住,善来吓得一惊。何敬道:“现有人告发你是逃奴,你拿不出路引,又企图贿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与我牢里走一趟吧!”
      “逃奴”两个字正砸在善来心上,她一时懵了,竟真叫何敬拉着她走了十几丈远,而后清醒过来,猛地甩开何敬拽她的手,宁静的目光似海,冷冷道:“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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