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同风起》宝韵

35、怨恨

　　一时间，对面众人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们确实不敢进山，且不说昆仑仙山内外执事堂尚有三位长老坐镇。这辈，叶筠的大师兄同四师兄皆在山中虽则说是闭死关，谁又能赌他们不会留有后手。在则昆仑能人辈出，谁又晓得那座不知名山头或许就有位老祖闭关修炼也不一定。

　　有一人神色转了转，言道：“十二宫主莫要框我等，十二宫主言：愿意让我等入山谁知真假。”

　　这倒是个聪明的，嘴皮子亦利落，叶筠笑了笑“只要诸位放了我师妹，今日之事昆仑可以不计较。”

　　“十二宫主不与我等为难，我等亦不会为难十二宫主，人我们可以放但昆仑山我们必定要上，定要等昆仑给我们一个交代。”

　　“上山？原来这就是诸位打算，诸位早早道明来意便是，何必歪缠！”叶筠说着顿了顿“毕林师弟，烦请你带着诸位仙友入昆仑。”叶筠话落，便有一昆仑弟子自叶筠身后走出。

　　众人面面相窥，几个家主对视一眼，见人群中有一人微点头，便跟在毕林身后。叶筠摆摆手，示意身后的昆仑弟子跟上毕林。

　　此时天色将暗，凤凰岭结界前唯余叶筠同她师妹二人。

　　叶筠给林玉瑶松了绑，又在一旁起了火塘。

　　林玉瑶站着不动亦不吭声，叶筠也没有管她。

　　叶筠不是不知她师妹设陷阱想害她，可她不能真放着不管她。说到底，她师妹本性不坏，并非无药可救。

　　一旁林玉瑶等了许久也不见叶筠动作，终是冷哼一声，走到火塘旁坐下。“从小她们便说大师姐亲善，对我与旁人不同，但师姐的这一丝不同是因师姐愧疚，是师姐想弥补我。”

　　“当年师姐入极渊之棺，是假借照顾我之名。师姐却不曾有半丝怜我之心，不然又怎会自己落一个爱护同门的美名，却让我遭师父厌弃。”

　　“若不是师父把本该属于我的冰灵精给了那女人，我又怎会只有如今成就，又怎会连几个杂鱼都对付不了。我本该是最纯净的冰灵根，是师姐同那女人说冰灵根同冰灵精效用相同，才害我有了今日。”

　　叶筠静静听着，听到此处方问她“这便是你恨我的理由，这便是你入魔的缘由。”

　　林玉瑶笑了起来，问叶筠“我难道不能恨？”

　　叶筠摇摇头，当日他师父带回山的女子虽身体抱恙，实则是个玲珑心思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偏生遇见易释，偏生爱慕上易释，自此便在藏剑峰搅起众多波澜。

　　林玉瑶那时年纪尚幼，对旁人恶意最是敏感，素来对那女子没个好好脸，那女子亦是个小心眼子的。极渊之棺其实是易释发妻长眠之地，亦是藏剑峰禁地，当日确实是她使了手段送林玉瑶入极渊之棺。“我当日这般说是为了救你，不然那女子如何肯放过你。”

　　林玉瑶嘴角笑意淡去：“师姐以为我还会信？师姐想护佑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人，师姐当日可是怕极了师父会入兮山。师姐以为我不知，师姐心慕大师兄皇凤兮，不然又怎会为他恶了师父厌弃我。”

　　叶筠听得好笑，却眸色平静并不反驳她。见林玉瑶面上越发委屈才摇摇头说“你想多了，你自幼便忧思过重，我为何厌弃你，你当真不知。”

　　见林玉瑶仍旧不知悔改，叶筠叹了口气，她时间不多了，实在不该在耗下去。“我且问你，小影可是你杀的。”

　　林玉瑶愣住了，大师姐这话的意思，大师姐都知道了。“是又如何，不过一只皮毛畜生。”

　　“妖族化形不易，她对你忠心可见，你缘何忍心。”

　　“师姐问我缘何忍心，那小妖窥见不该她知晓的，我难道不该杀她。”

　　“当日师父带你回山，我便已知你并非林家幼女。师父受人所托救下林家幼女，可他终究去晚一步，林家真正的小女儿早就死了，被带回山的许是同林家没什么关系。

　　你虽聪慧，顶替林家幼女的名头被带上昆仑亦镇定，但我终日照顾你，比你自己更为了解你。你眼中的胆怯自卑，身体的营养不良，裸露的皮肤皆不可能是仙门小姐该有的。

　　仙门自幼教养的小姐什么样，你恐是见过却从未享受过。谢师姐，六师姐皆是昆仑直系子弟，我不过稍加怀疑，第二日你真正的身份便被送至我案头。

　　我怜你年幼，暗中替你扫了首尾。

　　后来林玉岩上昆仑寻你，我实未料到我教养长大的师妹竟有那般狠毒心思，你杀林玉岩时被小影撞破，顺手便诓骗诱杀了她。”

　　“大师姐既已知晓，我没什么好说。”

　　“我虽不知你可有后悔，但你当时年幼，杀人是慌乱下的无心之失，那林玉岩其实未死。”

　　“大师姐”林玉瑶嘴角轻颤。

　　“林玉岩知道当年的事但不会碍你什么，他也早已离去；反倒是小影，我养了多年不过养活一魄，你后山常常爱看的山茶精魄便是小影的，日后，你须得尽心尽力护她修出人身成就道心。

　　你性子偏激，杏林一道却可助你磨炼心性，往后切不可在任性了。”

　　本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没做错的林玉瑶，其实早就后悔了。她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在没有回头的可能，但大师姐却不曾怪她什么。

　　她从未想过害大师姐，可心头的委屈不甘甚至嫉妒仍旧如毒蛇一般撕咬着她，她一面觉着大师姐不要她，那她定要大师姐后悔，一面深陷泥潭一面苦苦挣扎。

　　直至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当年她失手错杀林家公子，她永远忘不了小影看她的眼神。她怕极了，小影是大师姐为她寻的玩伴，说是她的婢子实则她清楚大师姐从未替她们定下主仆契约。

　　她虽待小影亲切，却觉得小影从始至终都是大师姐的人，是大师姐安排在身边看着她的。

　　午夜梦回，她曾见林家公子化作恶鬼索命，可梦中在不曾见小影。

　　许是赤兔精灵多心思单纯，小影这蠢兔精，她要杀她仍旧对她半点不防备。看着小影精魄消失，她心里突然疼痛起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心头，大师姐突然待她冷淡有了缘由，原是自作自受。

　　南渊界不适合留人，叶筠让人送林玉瑶回内执事堂了，该说该做的她都做了，往后如何，端看师妹自己。

　　.
　　“小九总是冷脸待吾，时刻怀疑吾别有用心，居心不良，吾看小九你这师妹才真真是包藏祸心。”

　　不过刚踏入凤凰岭结界，耳边便有立安的声音响起。叶筠脚步顿了顿，回到方才布阵之处静心打坐。

　　她想静，旁人可未必会如她意，立安不知什么时候亦回了法阵，在一旁闲闲说道：“小九不理吾，难道是吾说错了？”

　　叶筠睁开双眼，目中平静：“旁人皆言仙道第一人得道多年，难道仙道第一人当年便是靠着一张利嘴打败的敌手。”

　　“小九此刻那还有方才半分稳重。”立安笑了“真该让旁人看看昆仑十二宫主孩子气的模样。”

　　叶筠心头所有的焦虑顷刻便泄了。“南渊有开明兽镇守，你故意调开九头开明兽可是为了瞧热闹？”

　　“怎能说是吾有意调开，若没你的默许，纵使吾乃南渊界守，开明兽又怎会容忍旁人如此挑衅。”

　　“错漏百出的谎言，入南渊是真，探南渊虚实亦是真，在旁人眼中我便是这般眼盲心盲？”

　　“昆仑山上那一出，你同你师尊难不成是真的决裂？小九，你太小看木展了。若此事当真是木展所为，绝不可能让这些蠢货来。”

　　“尊上又怎知不是木展。”

　　“你似乎对吾意见颇深。”

　　话题到此便断开了，叶筠不在理会立安，反正这老魔想做什么从不会明说。

　　.
　　南渊界的夜，是有些荒凉且冷厉的，天空中星星不多，也没什么虫鸣声。

　　凤凰岭的法阵修复了大半，顺利得叶筠也有几分诧异。

　　这段时日，立安将南渊界的布防动了动，叶筠日日跟在他身后，着实吃惊不小。

　　她也未料到这魔修对她如此慷慨，这么重要的事也不防着她。她虽镇守南渊多年，但对南渊的了解，不及立安半分。

　　“想什么，一个人站这许久不动弹？”

　　“魔族攻克十方城，人间不死生物遍布，满目疮痍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复。”

　　“凌云北泽的魔族已同白仙子定下约盟，中洲王域也有众多仙友聚齐，昆仑有你几位师兄师祖，清除不死生物不过时间问题。”

　　“那么你呢，此间事了，你当真愿回昆仑地阵？”

　　“吾若说不回去，”

　　“那定是天翻地覆，仙魔大战不在如现今一般小打小闹。”

　　“你亦知晓，缘何明知故问。”

　　“许是你太淡定了，瞧着总有几分碍眼。”

　　“呵，小孩脾性。”

　　“立安，我大师兄当年为何要抹去我的记忆？”

　　“我还当你不会问，小凤凰护你如珠玉，你若时刻挂怀往事，白费他一翻布置。”

　　“我曾偷偷怨他，怨他许多却又不知到底怨什么，凤凰岭的阵门我瞧见了，十死无生的阵，你当真要复刻这个阵法缉木展半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