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十八章 百转千回莫相忘（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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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什么？
苍凉的夜晚，我独坐窗边，遥望星辰大海，手持一壶美酒，一面小酌，一面思索这虚无缥缈的概念——
幸福，究竟是什么呢？
入夜前，我问了姐姐一个压在我心底许久的疑惑，“对于繁尘君，你真的从未动心过吗？”
那时，姐姐正坐在床边，拍着刚入睡的思辰，闻言，抬眸向我，莞尔一笑，“从未。”
我惶惑，“为什么呢？一个将全家庇护于羽翼下的人，世家之首，绝代风华，你怎会……怎能视而不见呢？”说这话时，我并未察觉语气里竟带起些许委屈，似在为谁鸣着不平。
我永远记得曾经暗夜伏灵，每晚归家，那人独自走向侧院厢房的背影，苍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是那般萧瑟，无际孤凉。
他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怎得姐姐……
定是听出了什么，姐姐月眉一挑，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小锦，你若真心爱上一个人，自会知晓，这世间的其他人与你无非是亲疏远近不同，能放于心底珍藏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旁人是决计将就不得的。”
她笑着，娓娓而道，“我是如此，繁尘君亦如是。”
“那么你呢？”她凝视着我，眸中的探寻微微一晒，散落进慢慢扬起的调笑声里，轻轻点了点我的手背，“你不也一样嘛！”
我的脸宛若烈火燎荡，低呼一声，“姐姐！”
她便在我的唤声中越笑越开怀，越来越明艳。
“这样才好……”
微微转眸，她望向灯下某一处，那里，模糊的魂影团聚于庇魂伞下，无痕无迹。
姐姐是看不到魂魄的，她只能看到一把伞飘飘荡荡浮于半空，可她仍旧执念望着，满眸柔情，“我们都遇到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这样，真好！”
微光浮起在庇魂伞下，似是对她的话有所回应。
那一瞬，她眼里流慕出从未有过的爱恋，毫无遮掩。
她淡淡笑着，是在同那看不见的魂影道，“生前，你看不到我，故后，我看不到你，但只要你知我在，我知你归，足以。”
我：“……”
我怔怔望向姐姐，尽看她毕生执念，或许，那息微光便是独属于她的幸福。
那么，属于我的幸福呢？
微微叹息，我望向手中的酒壶，暗夜独饮，才会勾起对一个人无尽的思念。
繁尘君回靖灵了，在漠军败北之后。
原本他是想要留下的，可当我看到世家仙首先后离开，害怕姐姐介怀，生生推走了他。
我还记得，云腾雾涌之时，他望向我的眼眸，满是哀怨，“我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我斩钉截铁道。
他像是个受伤的孩童，敛起眸中失落，伸手，狠狠揉了揉我的额头。
云开雾散，再不见那失望的眼眸，而我的心却很痛很痛。
“唉……”我长舒一口气，酒尽芬芳。
抬眸间，远眺南边，不知身在中鸾的他，此时此刻在做些什么……
远远的，夜空里腾起一丝金光，近了，我才看清那盈盈如火的光里竟是一只蝴蝶，蝶影翩飞，宛如梦幻。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这只蝴蝶。
雪夜里，破庙中，我望着飘缈而来的蝴蝶，漂泊以来第一次，思念起那个可遇而不可得的人，落泪黯然；月满苍凉之夜，我身中剧毒，在意识消散前，这只蝴蝶披云霞而来，摇摇曳曳落在我唇畔，为我解毒。
记忆流转，我回到更久以前，那时还在蓬莱，似乎每个想家的夜晚，这只蝴蝶都会缭绕窗前，起舞翩翩。
就连最后的结业考，幻境里，我中了魔怔，伸手想去摸那明艳的花朵，蝴蝶破光束而来，轻轻落于花瓣，转瞬粉身碎骨，惊得我瞬间回神。
思绪飘缈，我最终回到靖灵，多么温暖的午后，我站在花园里抬眸望姐夫，问他：“你知道书院在哪儿吗？”他未回答，只抬手放出一只蝴蝶，对我道，“跟着它走。”
琉璃金穗瞬间点醒我的意念，原来，这只蝴蝶竟是他的传讯之物……
伸手，我望向蝴蝶，它似感知到我的召唤，飘飘渺渺落于我指尖。
一道光自蝶身漫溢而出，顺着我的手臂，摇摇曳曳流入耳中。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打破静夜，如初阳破晓般带起无际绚烂——
他说：“你，想不想回家？”
我：“……”
……
离开北漠前，我见了敦彦崇一面。
那天，他立于瞭塔远眺重沙，而我站在塔下凝望向他。
天地潇潇，那个曾守于蓬莱高呼“决一死战”的少年，竟不知从何时起收心敛性，蜕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而那些年少轻狂的时光或许将只留存于偶尔的把酒言欢中，被小心翼翼的收藏。
似是感知到我的目光，微微垂首，他望进我的眼眸，忽而一笑，朝我招了招手。
提气而起，我轻巧地落至他身侧，顺着他刚刚凝视的方向远眺前方。
目光所及处黄沙璀璨，沙幔涌尽时空景幽蓝。
仰起头，我想望进他浅淡的眼眸，豁然惊觉这一年他竟长高不少，不禁莞尔，“敦彦崇，许久未见，你变化可不小啊！”
谁知，他轻哼一声，用极不符合他年纪的语气道，“你倒是一点儿未变，还是一样的胡闹！”
我：“？！”
“你小子欠抽啊！”我瞬间暴起，提掌向其面门劈去。
他顺势抬臂，作式抵挡，我的手便轻轻落在他的手臂上。
收掌回身，我蜻蜓点水般后退半步，迎上他惊诧的目光，微微一笑，“见面就开打，这习惯可真得改改！”
“你也知道啊！”不知何时，他白皙的脸上淡淡蕴出一抹红，似是有所觉察，他轻咳一声，那红便在局促间悄然退下。
风起，扬开一层薄沙，纱幔掠过远丘，散落进永远也填不满的天坑里。
蓦然一声叹，他问：“待到北漠事毕，再往后，你作何打算？”
我迟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自然要回靖灵，继续做我的携堂啊！”
“我就知道！”浅笑浮起在眉宇间，他微微颔首，掩饰明眸里一闪而过的寂寥。
风落，带起我的发，也拂乱他的衣衫，缓缓抬手，他似要为我抚平毛躁，可未触及发梢，他又微微一顿，转手只理清交缠的衣襟，再无其他。
“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要急着向你提亲？”
寥寥一语，惊碎流年。
思绪翩然回到那一晚，皎月下，他带着酒气凝望向我，浅眸若水，溺毙三千，那灿若星碎的笑容点亮夜空，也带来柔柔浅浅地询问：“你可愿嫁我？”
热浪如烈火，让呼吸一瞬凝滞。
我慌忙低头，想以逃避遮掩内心仓惶，可转念一想，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更好，遂抬头，迎上他如水明眸，轻声问，“难道是因为少简的婚书？”
明眸淡雅，浅笑依旧，他微微摇头，语气里竟带出些许不屑，“少简唐突，不足为惧！”
我惶惑，“那是为何？”
清浅的笑容便在我的追问中拂袖而去。
或许，他也未曾料到，云淡风轻里带出的伤才最是难防……
面朝丘壑，他静默无语，过了许久，才轻而缓地长舒一口气，哑声道，“你可知，西岐之巅，中鸾执督曾与东仙首大打出手？”
我点头，迎上他凝重的眼眸，只听他认真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什么叫王者之争！”
我：“……”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所以，我孤注一掷向你提亲，无非是心有不甘，罢了。”幽沉的眸底掠过一抹痛，微微叹息，他聊以慰藉地笑着，“我总想，如若那天我沉下心再多给你、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你我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会吗？
我问自己，终是摇头。
“不会的。”我以同样认真的语气道，“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无人可替……”
微微一晒，他未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面朝远方。
逆着光，他指向天坑某一处，缓缓道，“那里就是你我并肩迎战鬼面千秋的地方。”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清浩瀚天坑，俨如无端惊现的野兽，吞噬掉一片沙海。
他：“你还记得那场决战吗？”
我：“怎会忘！”
浅淡的笑浮起在唇畔，他垂眸向我，这一回，眸中清澈无澜，“那一战，虽在幻境，却是我心中最想赢的一次。谢谢你，那时陪在我身边，于我，足以。”
我：“……”
后退一步，他抱拳，行大礼，一字一句清晰道，“兰锦期，当年，我大醉一场，无愧无悔，如今酒醒，愿你我归来，仍是同袍。”
凝望他纯净的眼眸，我的心如风清漾，扬起最明媚的笑颜，我回礼，竭诚相待，“你与我，永是同袍！”
……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第十八章 百转千回莫相忘（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