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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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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中的火再炙烈,也远没有左立鸣心中的火焦躁。越是向上走,他的心就越是多一分的迸裂,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撕裂,像是困兽一般的,带着嘶哑与狰狞,用力的咆哮道:
“李肖炎,你在哪儿?”
“咳咳咳,”是几声轻微的低咳。
大概是这嘶吼起了作用,左立鸣像是终于寻到了希望的种子,脚下的步子再不肯停下半分,他也顾不得什么浓雾,整个身子便冲进了浓烟之中。
“肖炎,肖炎,是你吗?咳咳咳,”那滚烫的浓烟终究是放不过他的,无情的冲进嗓子眼之中,带着阵阵的辛辣与刺痛,无情的向鼻腔里袭来,一层又是一层。
他伸出双手,向着四周挥舞,此时的眼前已经看不清了任何,可是他还是向上攀爬着,没有一丝的迟疑。
“别,过来。”是沉闷的压抑,低微又无力。
“肖炎,”当那声音再次真切的出现在耳边的时候,左立鸣才终于明白欣喜若狂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当然,他怎么会听他的劝说,只是更加快速的朝着他的身边跑去。
“肖炎,你再等等我,我这就去救你。”
“别上来。”语气里带着严厉与命令,
“这里的烟太大了,”像是竭尽了全力也终是才说出这几个字。
可是没想到的是,当他这几个字才刚吐出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已经支撑在了他的身后。
“你在这里,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左立鸣用力地搀扶起李肖炎,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肖炎低垂着头,身子颤抖着,是在笑着,可又在瑟瑟发抖着。
“肖炎,咳咳咳,”左立鸣只觉得肺部就要炸裂了一般,他猛烈的咳嗽了几声,却更加用力地搀扶着身边的李肖炎,说道:
“我们赶快走吧。”
只是,李肖炎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用力的回头,看着那扇坚如磐石的消防通道的大门,此时的那扇大门已经被紧紧的锁死,任凭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
他眼中充满了不舍与失落。
“肖炎,算了,一幅画而已。”
听到这话,李肖炎却突然像是愤怒似的推开了左立鸣,如同发了疯的狮子一般,跌跌撞撞的重新向那扇炙热的铁门冲了过去。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之后,那门已然纹丝不动,却只有李肖炎的身体越发的摇摇欲坠,可是他还是不死心的再次朝那门冲了过去。
左立鸣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上前拉住了那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不明所以的吼道:
“李肖炎,你想清楚,真的要死在这里吗,为了这么不值得的事,就死在这里吗,”左立鸣越发用力的钳住了那拼命挣扎着的身体,
“想想你的那些抱负,你所付出的一切,就真的要在这里停止吗,你甘心吗,甘心吗?”
“你懂什么,懂什么?”他虚弱着,却还在咆哮着:
“没了那画,我就真的什么都留不住了。”
他的声音很微弱,嘶哑到左立鸣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他只是用力的把他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尽一切的力量,要去冲破这环绕于身旁,令人窒息,如同魔障的黑色雾气。
在他用尽一切的力量之前,终于还是找到了突破口,迎面赶来的消防队员如同神明一般的降临,毫不吝啬的朝着如此罪恶深重的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他们终究还是得救了,即使身体上满是疮痍,也抵不过得救后的喜悦。
然而,那喜悦也仅限于左立鸣,自那场大火过后,李肖炎沉迷地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那三天,他滴水未进,整个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安静地如同死人一般,只是唯存着那一口气罢了。
没人知道那画对于李肖炎来说到底是意味着什么,是小时候那份纯真的记忆,是再也挽不回的亲情,是丢失了就再也寻不到的那份温暖与喜悦。
就算是时光荏苒,然而只要那幅画留存于身边,那些美好的过去就不会逝去,那是见证,是强有力的见证,是他这个如同恶魔的人,也曾经感受到过的真正的属于人的那份温暖,可是却是再也不会得到的那份温暖。
如果那肖像画没有了,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呢,就真的成了完完全全的猛兽,连一份温暖也不曾留存的猛兽罢了。
他永远记得,那是属于四个人的微笑,那温柔的含着慈母的笑意,注视着弟弟,注视着妹妹,也同样注视着如同是怪兽一般的他。
他是如此的留恋着,留恋着,留恋着,可是终究还是,逝去了,逝去了,逝去了。
当然,从青名一跃而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是如此的可笑,他死不了,也无法活着。只是,在人世间这样流行的死法,至少做为鬼域人的他无论如何也要体验一下吧,在他看到李肖炎办公楼的那扇硕大的玻璃窗的时候,就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而此时,他早已飞身于楼顶,站在这个城市的至高点,俯视着眼之所及,一片的繁华绚丽,可是在他的心头却总是阵阵凉意袭来,寒冷刺骨,连在这热闹的城市之间,也找不到半点的温存。
他伸出一只手,却不知何时,刚才的那份肖像画已经整齐的摆放在他的手中,一丝一毫都没有损伤。
“你早就不配拥有它了。”看着那画,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是一阵的窃喜,
“现在,它是我的了。”
再抬头仰望星空,已然是如此的繁星闪烁。不禁的,青名嘴角微提,这是多久以来,都从未有过的畅然与快意。
“哈哈哈,快来追我啊,”是一个稚嫩的声音,
“快来啊,哥哥。”欢快的就如同是一只小鸟,带着初夏里的喜悦。
“唯一,小心点,小心点。”身后,是两位白衣少年,年少中却充满着哥哥的风度,满脸的担忧,轻声的嘱咐,身知着自己的天生职责,毫不懈怠,守护着,庇护着,倾其所有。
“哈哈哈。”孩子听到那嘱咐,似乎越发的放肆起来,她更是开心的笑着,无所顾及。
“慢点,慢点,小心点。”
“哎呦。”妹妹终究是跌倒了,白色的裙子上,染了一身的泥浆。
几乎是同时,伸过来的四只手,小心翼翼地把那幼小的身体扶了起来。那是两张稚嫩的少年的脸庞,温柔又体贴的带着满满的宠溺。
也大概就是因为这宠溺,小女孩才会那么快就破涕为笑,那是属于三个人的笑脸。不,还有一张温柔似水的成年女人的笑脸,在她眼中倒映出三个孩子的笑脸,拿着画笔,细细勾勒。
窗外,风已驻,雨已停,虽然夜色凄冷,但已是风平浪静。
盛夏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小床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这是一个令人心思神往的梦境,那里写满了笑脸,光是看到就会心花怒放,又何谈身处其中,怎能不为知陶醉。
她虽是睡着,却在嘴角露着笑容,忍不住跟着小女孩一同陷入那份宠溺中,久久地不能自抜。
然而,在漆黑过后,刚才的和煦暖阳,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刺骨的海风。
三个少年站在桥边,身旁是穿梭而过的狂风,带着海的独有味道,肆意的钻入鼻,刺入喉。
“对不起,对不起。”一个男孩脸上挂满了泪水,那泪水倒不像是流在他脸上,而是流入了自己的心里,咸咸的,苦涩酸楚。
小女孩迷茫地看着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伸出了两只小手,紧紧的拉着两个哥哥的衣角,紧紧的不肯松懈。
“哥哥,哥哥。”终究那双稚嫩的小手还是拉不住什么,她摇摇晃晃的想要追上去两位已经渐渐走远的哥哥,然而却在腰间被什么束缚着,久久的不能动弹。
眼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却别无办法,只能用那尚且稚嫩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
“哥哥,哥哥。”带着泪痕,还有心头的四分五裂。
“哥哥,哥······。”像是做了一个久远的,属于别人的梦,这喜悦,这悲伤却如同身临其境般的撕心裂肺。
“哥哥,”嘴里默念着,即便是在惊醒之后,盛夏也不得不去用手紧紧的捂着胸口,那揪心似的疼痛,稍不留心,仿佛就会迸裂了一般。
“哥哥。”这是她的记忆吗,那二十五年来,从不曾有过的,对于家人的记忆,然而她却更想认为他们是个梦罢了,否则的话,对于她来说就过于的残酷了。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这是假的,全部都是。”
“全部都是假的。”
可是脑海里那两个少年的脸庞还是会情不逢禁的,如此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是这么的的真真切切。
她慌乱地站起身来,倒了一杯热茶,一饮而进。又冲进浴室,用冷水试图把自己浇醒。
“活着好难啊,怎么会如此的困难呢?”
还是依然的撕心裂肺,她不敢再去回忆,那一幕幕的,就像是在活生生地诉说着她自己的故事,一个真真切切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遗弃。
当这个词涌入脑海里,那对于从前的麻木,却在一瞬间被点燃,带着愤怒,怨恨,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刺重新驻扎进心底。
世界是这么大,自己如同是一粒微尘一般的活着,可是都如此的渺小了,为何还要如此的历经折磨,连个喘息也不肯放过。
比起夜晚的凄冷与黑沉,盛夏更害怕独处着,任由这伤痛一层层的把自己吞噬殆尽。
她像是焦急的,拿起了外套,便逃似的飞奔出了房子。
外面还带着雨后的湿润与清香,当那空气迫不及待的冲进肺里,真的觉得,刚才的痛苦真的减轻了不少。
她伸出手,去感受那微风的和煦。那穿过指尖的触感,那掠过秀发的清凉,一层一层的情不自禁的想要去贪图更多。
盛夏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越发快的奔跑着,那风一阵阵的,也愈发的强烈,似乎受到了魔咒,再也无法去停下来。
她独自一个在这个城市中彷徨着,突然忆起,似乎又回到了起点,只属于一个人的世间,没有牵绊,也没有被牵绊。总是这样凄冷的,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也不过是在虚无中度过。这可恨的生活,如此痛恨着活着,竟一点光彩也不曾属于过我。
要让我如何去爱,我竟连爱的半分都还没体会过。
盛夏想着,可终究她还是放弃了,放弃了去追寻的权利,那些过去都不再重要,她不会再去把那份恼人的忧伤拾起,因为那样受到惩罚最深的也不过只能是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