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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抢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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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过,一乘绯红的轿舆就停在了柳桥中段;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的纯金饰物,四角挂着丝穗,在袅袅的晨风中显得格外喜庆暖人。
前路被阻的姬重雪盯着轿舆踌躇片刻,向守在轿旁的轿夫道:“麻烦让一让,你们挡着我了。”
四名轿夫低垂着头不说话。
姬重雪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请各位高抬贵轿,行个方便可好?”
冷风簌簌,周围依然是一片静谧。
姬重雪怒了:“你们不要逼人太甚……”
“姑爷何必如此动怒呢……”流莺般的女声蓦然响起,远远的走来一个粉妆俏颜的姑娘。
姬重雪认出她是随侍在香玉簪身边的婢女小环,神情总算有所缓和。
“轿子是大公主吩咐的,请姑爷不要为难奴婢。”小环微一欠身,面上笑容可掬。
姬重雪难以置信道:“这是玉簪的意思?”
“姑爷这身打扮虽然风采,但却不合俗礼,再过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到时候四方宾客齐聚,万一有所怠慢就不好了……”小环毕恭毕敬的说完,亲自走到轿旁撩起轿帘,“还请姑爷快些上轿,让奴婢帮姑爷好好打点一番吧。”
姬重雪隐忍道:“那用走的就可以了。”
“姑爷,婚礼自古以来就忌讳繁多,如果用走的,路上难保不会惹上什么晦气,请姑爷不要再推辞了。”小环面露为难之色。
“把轿子换成马不行吗?”姬重雪不死心道。
“嗳呀,我的好姑爷,从这里到府上也就是几步路的问题,用马匹岂不是小题大做了?更何况畜牲都是有脾气的,万一在途中有所冲撞,不是更加麻烦嘛。”小环连声叹息。
姬重雪还要挣扎,却见小环走近前来,扯住他的袖口道:“走啦走啦,再拖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
这里是大名府的偏殿。
虽然听不到外面喧闹的人声,但是室内艳红的装点把喜庆的氛围衬托得愈加浓厚了。
姬重雪身着传统的玄色礼服,腰系流苏,由着小环欢天喜地的替他上下打点。
“嗳,姑爷的皮肤真好,上不上妆都好看。”
“……”
小环一面帮他梳头,一面继续俏皮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
“停!住口!闭嘴。”
正所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姬重雪隐忍多时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姑爷,怎么了?奴婢可有说错什么?”小环委屈道。
“你说呢?”
姬重雪拂袖而起,面上表情抽搐。
“姑爷生气啦?其实奴婢只是念着玩的嘛,谁叫姑爷一直不说话……”小环用木梳掩面,语调悲戚。
“……”
“姑爷,快坐下来吧,奴婢刚刚梳到一半呢。”小环说完,歪着头灵机一动道,“嗳,其实就这样也不错呢,传说中的‘黑发如瀑’就是像姑爷现在这样吧?”
姬重雪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再攥,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自暴自弃道:“你梳吧梳吧!”
“嘻嘻,就快好了,姑爷不用心急。”
小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兀自笑得开心。
……姬重雪无语凝噎。
大名府内张灯结彩,宾客们在侍女的热情招待下往清影疏楼聚集而来;草木芳菲的庭苑一改往日的冷清寂静,入耳处尽是欢声笑语,一时间好不热闹。
梁落葵掩身于人群之中,一瞬不转的盯着在庭前微笑迎人的香忘居,越看越觉得那人风华绝代,慧黠过人,简直就是美到天上有地上无了。
之前怎么会觉得他讨厌呢?
梁落葵扪心自问,可是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一开始从父亲口中听到画眉要另嫁他人的消息,那时的心情除了愤怒还是愤怒;及至亲眼见到香忘居,愤恨的情绪竟然变为嫉妒……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就渐渐被这个人吸引了呢?
正在暗自感叹的时候,身后蓦然响起了一道娇俏的人声——“哎呀梁公子,在看什么这么入神呀?”
梁落葵诧异的回头,来人正是紫绾。
“梁公子还没回答紫绾的问题哦。”
“啊……没什么。”梁落葵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闪烁其词。
“怎么会没什么呢?我猜呀,前面一定是有美女吧?”紫绾吃吃笑着,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说到美女,眼前不就有一个?我怎么会有心思去看别人呢。”梁落葵毕竟是久惯情场之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的神态。
“是吗?梁公子口是心非哦……”紫绾故作伤怀状。
“紫绾姑娘,这是何意?”
“梁公子,你难道忘了?上次在小柳巷,你趁紫绾不在,居然不说一声就自己跑掉了……”紫绾故意压低了声音,面上的神情似嗔还怨,“嗳,紫绾自知魅力有限,就算留住梁公子的人,也留不住梁公子的心啊……”
美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美人,连埋怨的表情也是分外的明靥动人。
梁落葵哪里禁得起她这般责怪,慌忙赔礼道:“是我不对,紫绾姑娘你大人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既然梁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再纠缠下去就未免太不识趣了……”紫绾本来就是和他闹着玩的,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
“咦?今天怎么没看见你那个随从?”
“他不习惯这种热闹的场面。”
梁落葵说的是实话,至于萧陟厘去了哪里,他一向都懒得去问,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大概是被现场的喜庆气氛感染,看得出来紫绾的心情不错;梁落葵正愁着无人做伴,此时便大胆邀约道:“这里人多,不如我们到别处走走吧?”
“既然梁公子有此雅兴,紫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绾微微一笑,点头应了。
雕花的桃木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
小环正忙着替姬重雪束冠,此时动作一滞,慌忙躬身行礼。
“果然是心灵手巧,你们到府库领赏罢。”
小环闻言立刻心领神会,连声谢过之后,就领着一群帮忙的丫头退到门外去了。
“你来做什么?”姬重雪微微蹙眉。
香蘼芜微微一笑:“外面的宾客差不多到齐了,我来接你一道出去。”
姬重雪点头,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见香蘼芜只是一瞬不转的看着自己。
“蘼芜,你干吗?”姬重雪被他看得别扭,眉头蹙得更紧了。
“没什么。”香蘼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姬重雪只是狐疑的望着他。
“坐下。”香蘼芜又道。
姬重雪心里虽然疑惑,仍是依言照做了。
香蘼芜在妆台上一番摸索,最后选中了一支眉笔。
“蘼芜,你该不会是想……”姬重雪蓦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聪明。”
香蘼芜大大方方的回应之后,示意他闭上眼睛。
姬重雪心下恼火,面上只不动声色道:“蘼芜,我有个建议。”
“说来听听。”香蘼芜挑眉。
“你坐下,我帮你画。”姬重雪高深莫测的笑笑,自他手中夺过眉笔。
“重雪,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哦?”
“今天的新郎倌是你不是我。”香蘼芜的神色可谓是镇定自若。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我是新郎倌。”压抑了一早上的火气顿时爆发,姬重雪一字一顿道,“那你们一个个把我当成新娘对待,这是什么意思??”
“谁说只有新娘才画眉的?”香蘼芜不以为然道。
“要我画可以,你先。”姬重雪人畜无害的笑。
“此话当真?”香蘼芜略一沉吟,笑道,“我答应。”
“……”姬重雪傻眼了。
香蘼芜把黑色的羽帽摘下,双手交缠抵于颚下,坐在红木椅上的姿势极其优雅。
“重雪,你要是再不动手,那就换我来帮你了。”
“……”
姬重雪无奈,喃喃道:“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知道你这么变态。”
“过奖的话不用多说,开始吧。”
香蘼芜只是微微一笑,悠然阖眼。
面对着如此俊美无俦的容颜,姬重雪却迟迟下去手。
“怎么了?”香蘼芜等了半晌,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呃……”
见他面色踌躇,香蘼芜恍然叹道:“嗳呀,你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画吧?来来,你坐下,我来教你。”
姬重雪被道破心思,顿时无言。
香蘼芜不由分说把人拉过来坐下,并取过他手中的画笔。
“蘼芜,别闹了。”
姬重雪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把按住。
“别动……万一画得不好,那就不能怪我了。”
察觉到香蘼芜的手抚上眉睫,姬重雪无奈的闭眼。
香蘼芜一手捧着他的下颚,另一手则沿着他的眉骨细细描画,动作稔熟,神情专注。
仿佛窒息一般的沉默瞬间笼罩了彼此。
“好了。”香蘼芜蓦然一声感叹,微笑着取过桌上的铜镜递到姬重雪面前,“好看吧?”
“无聊。”
姬重雪猛地拂袖而起,铜镜“啪”的一声砸到地上,碎了一片光影。
“重雪?”
姬重雪一言不发,转身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