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59、CHAPTER 59

　　有些东西，一旦得到，就会极度恐惧失去那一天的来临。有些东西，因为从未曾拥有过，只是无限地憧憬着，也就无所谓失去。

　　有时候，她会努力思索自己真正失去或者拥有的东西是什么，却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也就是说，在深沉的无眠之夜里，她会陡然发现，她的人生有那么四年是彻底空白的。

　　同何大力一起吃过早餐，她露出微笑，吃到美味食物之时她的心情就会很好。说起来，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心情糟糕是什么时候了。其实，靠吃药维系的生活很奇妙，她在外表上和正常人完全没有任何异处，父母也欣慰地认为她完全恢复了。只有她自己没有产生过那种错觉。饭后，何大力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而她则是继续等待。

　　十五分钟后，约好会来进行调查的警官们敲响了她的房门。一番没什么新意的开场白之后，身形比较高大魁梧的王姓警官微微点头，说道：“初小姐，根据记录，你说在四年前的三月十一日凌晨五点，你感到身体不适，走出房间的时候，偶尔透过走廊的窗子看到别墅楼下站着一个女人。半个小时后，你听到有人疯狂地敲打房门。和你同住的韩丁去开了门，躺在屋里的你隐约听到了争执声，当你想要起身下去查看一下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枪声，是吗？”他说完之后，朝初静投去期待的目光，而他身边的那个比他年长十岁左右、身材低矮很多的男人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在用冷峻的目光盯着初静，仿佛只是在静静观察。

　　她轻轻点了点头，淡然笑道：“是的。虽然那件事之后我的状态很不好，过了几个月才回忆起这些经过，但这些确实是我当时经历的情况。”她习惯了这些问题，因为她已经记不得自己面对过这些问题多少次了，反正她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之后你下楼，看到韩丁倒在了门边，胸口处在流血，你测了他的脉搏，发现他当时还有气息。然后你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头上遭到了重物的敲打后晕倒了。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发现四周的家具都在燃烧，并且闻到了身上的汽油味。你尽力爬到门边，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了。后来你的神志越来越不清醒，当接到你的求救电话赶来的同事何大力把门撞开，并且把你救出去的时候，你已经彻底昏迷了，对吗？”

　　“是的，确实是这样。”她点头确认道。

　　王警官双眉一挑，说道：“在你的叙述中存在几个我们至今很难解释的疑点，我想再次提出来，看看你是否还有记忆。首先，你说看到别墅下面站着一个女人，你只能说出她留着很长的头发，却记不得任何一点相貌特征，也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谁。也就是说，你现在仍旧想不起来那是谁，是吗？”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真的很抱歉，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雾气也很重，所以我实在辨认不出那个女人是谁。”

　　“另外，你说你的同事何大力是接到你的求救电话之后赶来的。当时，你为什么给他打电话而不是报警呢？”

　　“准确地说，我当时比较慌乱，我自己都不记得拨打的是谁的号码了。”

　　“好吧。”显然她的答案并不能让王警官满意，他继续问道：“我想你也知道的，我们曾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那就是韩丁的前任秘书——萧莜。我们费尽周折，最后是在本市最大的精神病医院找到她的。在对她进行了精神鉴定之后，我们发现她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我们认为她是被别人强行送到医院的，而这么做的人很可能是韩丁，虽然后来经过多方调查，我们发现送萧莜入院的人表面上和韩丁没有任何瓜葛。但这件事也可能成为后来作案的诸多动机之一。”王警官叙述时，身边的另一位警官却咳嗽了两声，示意他停下。

　　“初小姐，你好，我姓文，王警官从以前就开始跟这个案子了，所以我相信你已经熟悉他了。至于我呢，是刚刚开始负责这个案子的，所以我要问到的一些细节有可能是我同事之前曾经问过你的，希望你能配合。”他似乎等待了这个问话的时机很久，当看到初静听到萧莜这个名字之后浮现出的不自然表情之后，他就张口了：“萧莜这个人确实有重大嫌疑，通过对亿浩公司的很多员工以及被害人妻子的调查，我们发现萧莜与被害人似乎存在着很大的感情纠葛，这就有可能是引起情杀的动机。当然，我们透露这么多案件相关信息是希望你能再回想一下，你是否知道被害人韩丁和这个萧莜的一些事情。毕竟你和韩丁的关系并不简单，我想，我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是明白的。”文警官的眉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并不太舒服，特别是他耷拉着的眼皮，似乎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厚厚而有点上翻的嘴唇很像鱼嘴，再配上那矮小的身材和低沉中有些沙哑的说话声音，实在是不太讨人喜欢。

　　她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明白。但是，韩丁和萧莜的事情我知道的确实不多。因为我进入公司之后不久，萧莜就因为破坏公司规定而被辞退了。而我本人和她也没有什么私人上的来往。”

　　文警官笑了笑，说道：“当然，当然，你们私下里是应该没什么交往的。不过亿浩公司的一些员工反映你们俩曾在一些事情上有过不合，而且还当众发生过很多次争吵。”

　　“这个……”初静顿了一下，问道：“警官，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我记得萧莜……不是认罪了吗？”

　　王警官皱着眉说道：“没错。她曾经亲口承认过自己是枪杀韩丁的凶手，我们也在凶器上找到了萧莜的指纹。但是她叙述的情况和你说的却完全不一样。而且……她在和我们谈了一次之后，就自杀了。”

　　她怔了一下，没有急于给出答案。只是平静地望着对面两个人的脸庞。实际上，她并没有看到过什么女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后来，事情却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发展了下去，韩丁被杀了，凶器是一把仿制□□枪，手枪上竟然还留有萧莜清晰的指纹。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她在回家后才逐渐得知的，她不需要在警察每个月都会打来的如同例行问候的电话里询问些什么，因为案件一有进展信息灵通的何大力就会马上告诉她的。她早就知道萧莜自杀了，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她自然很难表现出震惊的样子。她只是在思索，之后该怎样作答。

　　敲门声响起，她起身开门，是何大力。

　　“小静，到时间吃药了。”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门的意思，递上药瓶和水，温和地说道。

　　“嗯，谢谢。” 吃药，关上门，她回到沙发上坐好，说道：“警官，是这样的，我知道的事情确实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至于你们所说的我和萧莜的说法有出入这一点，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文警官眯着眼睛盯着初静，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初小姐，听说，我同事在过去四年里请你协助调查的时候，你的叙述始终是断断续续的。今天我们见面之后，我倒觉得你的精神状况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呢。”

　　“我想，我确实是恢复了很多。重新来到这座城市，我的情绪也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你们要是还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会继续配合的。”初静的微笑在惨白的脸庞上途上了淡淡的柔和之色。

　　文警官却突然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他柔声说道：“我知道你还会在C城呆上一阵子，我们还有其他问题的时候可能还会再打扰的，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当然方便，配合你们的调查是公民的义务。”说完这句违心的话，初静的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宁肯每个月都固定接到那些恼人的电话，也不愿意踏入C城的原因就是如此。只要她一回来，就不得不每天都要应对这些警察。

　　王警官也站起来，和同事一起走出了门。两人一边走在小宾馆冰冷的楼梯间地，一边严肃地交谈着。

　　“小王，我早就知道，这个案子拖了四年一定有它的特殊性。不过，今天见到这个证人之后，我越来越觉得案子有点儿怪了。”文警官点燃一根烟，吸了几口，说道。

　　“老文，你以前在经侦支队，可能对咱们刑警这块的业务还没熟悉。其实也没什么怪的，不过就是刚逮了个嫌疑人就自杀了，然后案子就陷入死胡同了。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要不是上个月那个特大制枪贩枪团伙被破获了，也不会牵扯出这个案子来。今天这个证人一直都很配合，不过……案子刚发生的时候，她确实特别消沉，而且极度自我封闭，要不咱们也不会同意让她回家。”姓王的警官却是一副家常便饭的姿态。

　　文警官却摇了摇头，露出神秘的微笑，说道：“这个初静，肯定知道韩丁的事儿。虽然她对我们有所保留，但我们现在却找不到证据来问她。不过，枪的事儿是个很好的突破口。等咱有突破了再来找她吧。”

　　初静站在窗边，手扶着窗帘，眼神空洞而涣散，望着两个警察坐上一辆略显陈旧的桑塔纳轿车之后，拉上了窗帘。果然，太过充沛的阳光会让她觉得不适应。她有点头疼，因为田小星约了她下午见面，而且是在她不太喜欢的法式高档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