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英雄养成日记》修栉

4、4.偶像

　　他抱着书去结账，经过拥堵的人群，听到旁边一个女孩子黄莺似的嗓音说着：
　　“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嘛！”女孩带着点撒娇地恳求同伴，海烨望去，见到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洒落在百褶裙上，那惊鸿一瞥的背影让海烨的心不留声跳错了节拍。
　　“快排到我了！这一期周刊CAMP封面是冰雪之子！可惜了，我刚刚错过了雪殿啊！”
　　软软俏俏的声音叫海烨在这么嘈杂的人群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背心男孩不太耐烦，双手插兜走了。另一个斯文男孩左右为难，频频转头看那女孩，然而哪还有白裙女孩的身影？只有一片黑色、褐色交杂的后脑勺。

　　很多人崇拜这个军人，也是啊，海烨即使身为一个同性，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很好看，虽然是常见的黑发黑眸、硬邦邦的军装，这人肩宽并不阔，但身姿挺拔，即使海报是标准的敬礼姿势，也让人感受到属于军人的凛然伟岸，气势咄咄逼人。
　　不过，我绝不动摇！我唯一崇拜的人只有白龙骑士微笑！
　　海烨心里暗道，同时脚却自发站到了队尾。

　　白龙骑士微笑最后公开活跃在二十多年前，算是旧日英雄了。
　　他生平留下影像很少，而且没有在任何节目公开亮相。
　　不少关于他的记录是目击者的拍摄，以及被救者对记者的口述。
　　海烨和杰克在垃圾山倒腾时，发现了留在旧手机上的视频。

　　戴着银色头盔、披挂白色披风的心灵术士，骑跨着银白色的飞龙，义无反顾地冲向被众多尸鹫鸟围攻的100层高的塔楼。
　　塔楼里还未来得及撤离的妇女和孩子们正在不断掉落的砖石间惊恐惊恐抱作一团。
　　银色的光照亮了他们，驱散了他们瞳孔中的恐惧阴影。但很快他们意识到这位骑士的龙背不够宽阔，无法接纳他们所有人。每一个人都不想死，每一个人都在害怕自己成为被落下的人。
　　“我是心灵术士，不用怕，尽管跳，我会接住！”
　　银色的骑士露出让人心安的微笑，仿佛他要做的事只是喝水一般简单的事，他手中出现一杆银色的长枪，银枪周围迸射出无尽的银辉，仿佛月亮女神将她的温柔和凌厉都同时灌注于其中，他冲向那群黑黑密密的尸鹫，它们齐齐张开坚若钢铁的被毛和爪牙，冲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但这位骑士毫无畏惧，犹带笑容，直面它们，以一敌百。
　　而从始至终，他无论受了再重的伤，都没有挪开过位置，因为他背后获得和下方，都是手无寸铁的妇孺。
　　他也从没失去过笑容，因为背后的人们需要他的微笑，获得向下跳跃的勇气。

　　从那天起，海烨彻底成了铁杆粉丝。

　　海烨幻想着自家偶像能再次登上CAMP，当然，他也暗暗明白这不可能——微笑骑士已经消失那么久了。
　　应该……已经死在哪次与异兽对抗当中了吧？
　　爷爷说过，真正的心灵术士是活在战场里的，死也一定是死在战斗中。
　　海烨心里由不得沉重几分。心灵术士就是这样的职业啊！为了保护人类、为了正义和自由而战，而不是如今CAMP上那些靠颜值、作秀和八卦上位的明星们。
　　‘要不是里面讲了很多术能的事，我才不会看这种东西。’
　　海烨虽然想这么想着，但身体却自觉地跟着人流等着拿CAMP，与急着挤出人群的背心男孩撞上。
　　海烨先道了声歉，并努力挤出缝隙让男孩过去，但在避让的时候，他看到一个银色的熟悉人像冲他一笑。
　　“‘微笑’！”
　　海烨惊讶地叫了出声。然后失望了，那不是真人，只是个幻影。
　　那舔着冰激凌的背心男孩脚步一顿，低了低头才看到到他胸口的海烨，他嘴角还残留着奶渍。
　　目光上下审视了下，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轻慢的笑容：“小矮子，你说什么呢？”
　　呵，你懂不懂浓缩就是精华，傻大个子。
　　海烨一如既往地想反击一句，当他视线一触及这人那双黑黑沉沉的眸子，到口的话就退了回去，

　　好像也没说错…？
　　海烨目测了两人身高差距：海烨比对方腰间瓦亮的皮带扣高一个头。感觉简直是站在大人面前的小孩子。
　　这个认知让他有点糟心。
　　这人胳膊就有海烨的两倍粗，肩头上还纹了个狼首，这刺青是一只黑色的狼首，两只獠牙构成了刺青的外圈图案。
　　他表情带着点笑意，但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笑……
　　尽管如此，海烨目光仍止不住艳羡地看着那个银色的纪念章，上面是他所崇拜的英雄‘正义骑士-微笑’骑乘他的搭档白龙麦克尔、翱翔天际的英姿。而在他注意力放在它上面时，那银铁铸成的一人一龙竟动了起来，骑士微笑着说了句什么，虽然没有声音，但不断回放他出场的第一届“英选会”的海烨却知道，那句话一定是“放心，这里交给我！”
　　他高高举起利剑，巨龙展开大口，仿佛要将眼前的怪物撕碎。）
　　这个钥匙扣挂件会会会动！
　　这居然是术能道具！这玩意儿一定是正版吧？不是地摊上DIY十个铜币一个的货色啊！
　　术能道具，是在制作过程中由术能道具师进行设计、心灵术士定型后完成的术能专门装置，它可以是任何形式的东西。比如不需要电和水的洗衣烘干一体机、可以随身携带的电影院、城际飞艇——夜晚有时候会飞过绿色或蓝色的锥子形飞艇，这些飞艇不是由传统燃料如石油、氢等推动的，而是由术能直接供能的。据说它们的驾驶员就是心灵术士，所以票价相当贵。只有搭乘这种飞艇才能进入围墙内。
　　“正版吗？”
　　对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海烨讪讪一笑，又道：“是英选会30周年纪念版？我在电视看到过这个……真漂亮。”
　　那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电视广告有放到吗？这是明年英选会的预约票。”
　　海烨：……还是闭嘴比较好。

　　英选会是每三年一度的大型比赛，这个世界各个城市都会在广场、大厦显示屏、移动设备上转播实况，不同于百年前的奥运会、世界杯，这里参加的‘运动员’全是心灵术士，比赛项目也千奇百怪，既有高空飞行赛、水陆竞速赛、射击赛，也有仿若古代角斗一般的对兽厮杀、人人决斗等项目，自然，也涌现出明星城市队和明星。比如年年都是金牌最多得主的“苍龙城队”，和海烨所崇拜的传奇人物-第一届英选会单人冠军得主和苍龙城队队长“白龙微笑骑士”。

　　英选会的票这么早就开始卖了吗？
　　海烨心里疑惑，黑市里都没有这样的票卖过……
　　海烨羡慕地目送那个男孩离去，他心里突然有种冲动，想追上去抓住他问个明白。
　　但他迟迟迈不动腿。
　　要是今天杰克也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会打听清楚。
　　他心里暗道。

　　海烨最后还是排队拿了本周刊去收银台一起结账。
　　“1个金币50铜币。”
　　开什么玩笑？听到价格的他差点跳了起来。
　　哦，不……他从没见过金灿灿！
　　“我记得周刊只要45铜币，难道涨价了？”海烨问道。
　　“周刊现在是50铜币，但这本是一位心灵术士写的术能书！一个金币还算便宜了呢。”
　　但这不就是一本杂书吗？海烨捏紧手里仅有的270铜币，也就是两个银币70个铜币。
　　他之前觉得自己是同龄人里比较有钱的，但现在觉得脸好疼。
　　在废区，酒吧老板制作的一块方正的白土司价值7铜币，一杯啤酒是30铜币，城里快捷旅馆单人间一夜是两个银币。
　　一金币等于一百银币等于一万铜币……约等于1428个面包，废区普通成年人一天吃一个面包，一年360天……也就是将近4年的食物！
　　海烨甚至觉得这个老板存心不想卖给他了。当然，他也想过会不会是看他是小孩子借机讹一把……但这要价太离谱了，想要讹也没人信啊。
　　“这书是术能书，懂吗？术能书。而且这是术者的文字写的，看不懂买回去也是没有用。”
　　老板不耐烦地说了句，然后不客气地将书收回柜台里的小推车，打算等下去放回去，这时候他目光扫过封面标签纸上的书名，然后抬头看了看海烨，又探过头，往店门外瞧，海烨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这个大叔粗声问他名字。
　　“幸运的小子……”那人嘀咕了一声，居然又把推车上的书拿出来和周刊一起包好还给他了。
　　海烨惊讶地迅疾接过提袋，状似疑惑道：“我兜里没有金灿灿。”
　　“你怕什么！有个胖子给你付清了。”老板说，好奇地打听着：“那是你叔叔还是伯父？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你小舅子吧？”他脑袋里顿时脑补了一出离家私奔的富家女孩生下儿子，自家兄弟悄悄周济的狗血戏码……
　　“你咋不猜是我爸爸呢？开玩笑的，我们只是聊了几句，什么关系都没有。”海烨吃惊于那人的慷慨，高高兴兴、坦坦荡荡收起了书，打心底祝愿那个人旅途平平安安的。
　　挥手告别老板写满“你们肯定有什么关系”的脸，脚步轻快地向门口互相挤压的人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