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裳璎珞

11、第十一章

　　晚间，玄泽搬了煮酒的器具，跪坐在席上温了一壶酒。外面的飘雪在屋下灯笼的映照下宛如夏夜里的萤火。

　　他虽怕冷，但像这样坐在屋里温一壶酒，打开门赏一场雪却是极爱的，雪中夹杂着梅花香，沁人心脾。

　　几杯热酒入喉，已觉身体暖和不少。他的长发散开披在身后，屋里烧了地龙，又铺着毡毯，这会饮了酒又觉得热。

　　他取了一支玉牌用手指在上面一抹，几个符咒印在上面，闪了几下隐入玉牌里。

　　“君上，院外苍梧君来访。”侍从低着头恭敬通报。

　　玄泽应了一声，“请苍梧君到厅堂处稍等片刻，本君稍后便来。”

　　他重新披好外衣，头发还未干，他用发带将其绑在脑后。穿过长廊，苍梧撑着伞过来迎他。

　　他刚饮了酒，身上的酒味未散，苍梧责怪道:“伤口刚裂开，怎好饮酒？”

　　玄泽笑道:“只是用来暖身的甜酒，无妨。寻我可是有事？”

　　苍梧收了伞放到一旁，侍从奉了茶，他拿出一瓶药粉置于桌上，“方才收拾行李，想起亚父留了几瓶药给我，这瓶对外伤愈合的效果甚好。”

　　玄泽离开东南时羽镜亦给了他不少药，内服外敷应有尽有，他拿了笔，让苍梧伸出手来。

　　笔上沾了朱红颜料，他低垂着眸在苍梧手上写写画画，未绑起的碎发锤在脸侧，烛火映照下，他略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一层阴影，他眨一下眼睛，那阴影亦动一下。

　　苍梧觉得此时心尖上的酥麻感不下于手心的痒意，他动了动手指，玄泽勾上了最后一笔。

　　“我晚你几日动身，这个符咒能在危急时护住你的心脉，”他抬头笑了一下:“本想放在玉牌里你随身戴着，只是方才改了主意。”

　　苍梧某些念头无法克制的冒了出来，他上前一步，问道:“为何改了主意？”

　　玄泽放开他的手，想了一下道:“若你打斗时不小心丢了可怎好，况且我玉牌也不够了，”他摊开手给苍梧看:“他们四个刚好一人一个，没啦。”

　　苍梧被噎了一下，心中方才才兴起的火苗被玄泽一杯水浇的火星子也不剩。

　　他背过手去，勉强笑道:“可要我帮忙带给他们？”

　　“不急，我到时候给他们便可。”

　　他发带绑的松，此时顺着发尾滑落在地，头发便散了开来。

　　玄泽:“……怎么又掉了。”

　　苍梧俯身拿起那条月白色发带，揶揄道:“你何时方能学会绑头发。”

　　玄泽摸摸鼻子，摆摆手，无奈道:“大概我于此事上并无天赋。”他手指插过发丝，觉得它干了不少，便捏了诀将它束好。

　　苍梧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发带，玄泽以为他喜欢便道:“我房里还有一条相似的，你若喜欢便拿去？”

　　苍梧脸上微怔，须臾将那发带收进袖里，正色道:“如此，便谢过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说完快步离开，落荒而逃。

　　玄泽:……

　　我的意思是将房里未用过的送你啊。

　　他好笑的看着苍梧的身影消失不见，心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下次采买时让人多买几条送他便是。

　　玄泽将放在桌上的药瓶收起来，余光瞥见方才苍梧打过的伞，见雪大了些，便顺手撑着伞回了房。

　　房里的酒已经不再往外冒热气，他将东西收拾干净，将外袍重新挂回椸枷。

　　他行至塌前，挥手将屋内烛火灭了，方才闭上眼缓缓睡去。

　　屋外的风卷着雪，飘然落地。不远处的墙上坐着一人，手里放着月白色的发带，直到玄泽屋内的灯灭了才飞身而下回了房。

　　过了几日，苍梧启程回苍梧山，玄泽和九重天几位弟子到大殿外送行，车驾停在不远处。

　　玄泽让身后的弟子帮忙把东西搬上车驾，抬头看了看天，今日放晴了，若是驾车飞行应该不会遇上什么阻碍。

　　“记得来信报平安。若是有战事，莫急着冲在前面，需听师父和兰皋君的安排。这是我这几日整理的，对上魔物需注意莫让它的唾液粘上……嗯？你这样看着我作何？”

　　苍梧嘴角卷起一个笑，以拳抵着唇，“无，只是觉得玄泽君这般模样稀奇的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玄泽窘了一下，想想自己确实太过，怕他以为自己质疑他的能力，便道:“本君只是传授你对敌的经验，并无他意。”

　　“嗯，我知玄泽君担忧我的安危，所以并未做他想，心中亦是欣喜。”苍梧心想，起码他心中是放着自己的，虽然与别人无异，但是心中也是欢喜。

　　耳尖的妖族弟子闻言，停手偷偷的看了他们的皇一眼，复垂下头帮忙将行李放上车驾，不曾见过欣喜的皇，一时忘了规矩。

　　苍梧接过那本册子，手指不经意抚过玄泽的手背，柔软温热，他道:“我在苍梧山等你。”

　　玄泽点点头，目送他登上车离开，这才吩咐身边的弟子:“我要离开几日，若是有急事，到白云山涧寻我便可。若有人到访求事，你们看着处理，若你们拿不定注意便先让人回去，等我回来再说。”

　　“是。不知师兄几时归来？”

　　“午后出发，多则五日，少则三日。”

　　几人忙应着，往常玄泽也会回自己府上小住，加之现下无甚要紧事，便不再多问。

　　玄泽一路小赶回了白云山涧，他的伤反复不见好，疑似染了邪气，之前未注意，前两日换药时才发现伤口已化脓渗出污血。他怕苍梧担心，索性一直瞒着。

　　他行至后院，正在给寻木树荫下的花浇水的童子见了，顿时喜上眉梢，小跑着过来问道:“君上回来怎不告知？”

　　玄泽揉揉他的头笑道:“回来的匆忙，一时忘却了。我要在此处疗伤，这几日你们不用过来照顾，可晓得了？”

　　小童急道:“君上受伤了？打紧吗？”

　　玄泽心中暖意不断，他府上的仙童皆是灵花异草的化身，他本就喜爱，不忍他们担心，只道无碍。

　　待仙童退出后，他才施法进入寻木树身，他本是寻木化生，神木的灵气亦能帮他洗净身上浑浊之气。

　　神木神灵相惜，帝若华神识感应，远在千里外问他身上的伤为何严重至此。

　　玄泽沐浴在灵光中，眼见伤处的浊气被一点点抹去，方才答道:“许是刀上沾了魔气，此时已好多了，姐姐不必担心，和师父他们以后遇敌时需小心才好。”

　　帝若华提醒身边的几个人，片刻后方回他:“你好生养伤，这边不必太过担心。”

　　玄泽笑着说好。

　　如何能不担心，他怀疑东南的那群魔物里或许已有渐渐长出神智的，他眉头紧蹙，若真如此，该如何处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