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
这一年九重天的冬天来的尤为早，清晨打开门，冷气扑面而来，庭前已覆上一层薄雪，夜间雪那么小，倒不曾扰了梦中人。
玄泽背对着他，负手而立，冬日里的风卷落挂在树枝上的残叶，在空中绕了几圈后堪堪落在积雪上。
苍梧就站在门前看了一会，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大氅，示意他退下，而后踩着雪行至玄泽身边。
玄泽回过身来同他笑了笑，他的院子离苍梧的住处不远，往日里他起的早便过来等苍梧一道出门。
玄泽身边很是暖和，暖意从他周身散了开来，苍梧手里的大氅未能用上。
“今日会有大雪，九歌前些日子也去了东南海面还未归……”他停顿了会，和着簌簌的雪声，他偏过头同苍梧温声商量道:“今日便在凌霜阁看书可好？”
他脸上虽是挂着温熙的笑容，苍梧却看出他眼里深含掩饰不住的忧思。他恐尤在担忧东南的战事，苍梧想。
几十年前东南海面出现一种魔类，身形高大且都法力高强，妖族同神族这几年派了不少人前去镇压，然直到前两月才稍微将魔类压回，后续当如何处理仍是一道难题。
当年苍梧前来神族不单单是为了和神族同辈修好，更是因为两族需要联盟共同对抗愈发肆虐的魔物。
苍梧山离东南太近，苍梧那时年纪尚小，君兰皋恐他受伤，只好将他托付给羽镜照顾，自己带着族中弟子压制。
他攥紧了手里的大氅，须臾答道:“天冷，玄泽君前些日子受的伤还未好，今日便不必陪我了。”
玄泽摸了摸腰侧，被魔物利刃所伤处隐隐作痛，他面上不显，兀自行着，“无碍，已好多了。”
苍梧停步，玄泽的背脊站的那么直，步伐不曾乱了半分，他抿了嘴唇，追上前将大氅披在玄泽身上，对方讶异的看着他，他瞥开眼去，不动声色道:“既怕冷，便多穿些，本就有伤在身，用修为取暖伤恐更难好全。”
玄泽裹紧衣袍，大氅暖意融融，定是被暖热了方才如此，他笑道:“苍梧君也会照顾人了，兰皋君知晓定是高兴的。”
苍梧已长的和他差不多高了。苍梧性子冷，对九重天的其余弟子皆冷淡，唯独与他师兄弟五个关系好些，玄泽想也许是因为当年初见时曾主动邀他同玩的缘故。
“亚父昨日传信言，东南局势已稳定不少，你不必太过担忧，好好养伤便是。”苍梧说完又觉得别扭，快步越过玄泽走在他前面。
玄泽心中稍安，追上前同苍梧闲谈其他，怕他为方才之言不好意思，便也没再提。
此时路边已有弟子施法清理路中积雪，见他二人款款而来，忙放下手中的事行了礼。
途中建筑与花木皆被雪覆上一层白色，不多时便又下了雪，初时还是飘着小雪花，不过片刻便大了起来。
屋内燃着取暖的火，和着外面风吹雪落的声响奏着一曲冬日里的曲子。
玄泽坐在案前提笔在宣纸上落下几字，一边翻查上古书籍。这几年他只要一有空闲便记录魔物的情况，希望能在书中找到描述此物的只言片语好做整理，以便找到方法将魔类消灭，然而书中并未记载一言。
苍梧捧着书，他坐在玄泽位置的左下方不远处，这个位置刚刚好能看见对方紧抿的唇。他嘴唇本就薄，一抿，下唇便几乎看不见了。
案边的茶早已凉了，玄泽无暇顾及，他合上书起身去寻其他相关书籍。衣摆摩挲发出沙沙声响，身后脚步很轻，不多时他便听见门一开一合的吱吱声。
玄泽回头看，方才苍梧坐着的位子已然空了，只余案上来不及整理的几本书册。
他未做他想，转进书柜之间隔出的小道。再出来时案上的茶杯升起一缕白气，苍梧拿着药箱坐在一旁。
“腰侧都渗出血了，过来换药。”他拿出几瓶药摆在案上，示意玄泽过来。
玄泽低头看了下腰侧，果然透着一抹红色，他笑了笑，坐下接过药，“一时未注意，我自己来便好。”
“我过几日便启程回苍梧山，你若想同我一起，便快些好起来。”苍梧盯着他腰侧的伤，本已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渗着红色的血，狰狞的很。
玄泽抬首道:“兰皋君怕是不会允你。”
苍梧帮他把药撒在伤口上，药粉撒上去那刻引得玄泽挣了一下，他额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我是妖族的皇，岂有躲在族人身后的道理？亚父思虑过多，我已不是幼儿。”
他声音依然清冷，玄泽却听出他的坚持，“还是书信一封告知他才好。”
苍梧盯着他的脸，直到玄泽轻咳一声才说道:“我也想同你们并肩作战，保护我身后的族人，而不是待在九重天每天等你们传来三言两语的消息。”
玄泽拍拍他的肩膀，苍梧真的长大了，尤记他刚到九重天时强装着镇定同师父讲话，他已经极力掩饰，玄泽却看出了他内里的不安和彷徨。
他是妖族的皇，为何要被送来九重天？他的族人即将为了家国而战，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玄泽才朝着他伸出了手，希望能抚慰他的不安，每日除了陪他温书修练外仍是抽空陪他说说话。
他的院子本来不在这处，只是因为有一晚他睡不着在九重天闲逛，看见当年还是少年的苍梧君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望着苍梧山的方向，虽然背对着身子看不见他的脸，但是玄泽仍看出了他的彷徨，仿佛当年的自己。
那晚月明星稀，月色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站在假山下，影子将他掩在黑色里，他看了许久，直到苍梧跳下来回了住处。
于是第二日他便将苍梧君旁边的院子收拾了出来搬了进去。
“寻华，我不想躲在你们身后了。”那是他褪去少年稚气之后第一次这样唤玄泽，他收了药箱，第一次环抱住眼前的人。他很轻很轻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谢谢你。”
玄泽微愣，而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想去便去吧，师兄们都在。”
“我并未拜入羽镜门下，你莫占我便宜。”
玄泽呵呵笑了起来，胸膛微微震动，他道:“我们无不把你当成弟弟。”
苍梧在心里很坚定很坚定的回他:我不想做你弟弟。
他双手微微用力，将怀里的人抱的紧了一些。玄泽身上有淡淡的莲花香，和他的性子一样，温和宁静，好闻的紧。他俯在玄泽的肩上恰好能看清玄泽脖子上跳动的脉络，忍不住凑近在玄泽脖子上深吸了一下。
玄泽被他弄的脖子痒痒的，笑着拍拍他，“你是那魔物吗？快放开，痒的很。”
苍梧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身上沾着的温度逐渐散去，他袖子下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方才沾上的余温。
外面雪已停了，两人恢复最初的模样，玄泽在案前翻翻写写，偶尔停下来喝杯茶。苍梧在他身后支着下巴翻着书页，除了火燃起来的声音外只余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