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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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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离山东不远,一早出发,马不停蹄,次日日落时便能到。
“郯城隶属兖州府沂州,多亩田,易播种,称得上‘鱼米之乡’,当地的粮食多来自那里。”
萧怀谨和苏清远边骑马慢行,边讲当地的情况。
郯城内,很多米铺都挂着潘家的招牌,苏清远特地上去瞧了几眼,凡是挂了潘家招牌的米都比别的贵一些。
“给皇家供过粮,买的百姓也多了。”
萧怀谨颔首,“那是自然,日子能过得去的,定是想买些好点的米。”
“先找个客栈住吧。”苏清远昂头看着天边的残阳。
染着金黄的余辉铺洒,随着日光收敛,逐渐出来圈圈绯晕。
客栈一楼,便有不少人谈及郯城挖到尸骨的事。
“听说是个女子,身子骨娇小,也不知是哪个这般狠心。”
“要我说,都过了近二十年了,没准凶手早死了,怕是抓不到人咯。”
“谁知道呢,突然被挖出来,稀奇得很。”
听到这里,苏清远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与听下喝茶的萧怀谨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半会儿,客栈的房间内,萧怀谨唤来前几日让留在郯城的暗卫,问了他具体情况。
“回皇上,那尸骨是一个砍柴的农夫挖出来的,离得最近的庄子有两个,潘家在其中。”
“尸骨呢?”
“回皇上,在府衙停尸房。”
萧怀谨眼眸忽闪,看向苏清远。
“干嘛。”苏清远有些不妙。
“今晚夜探停尸房。”
苏清远嘴角抽搐,咽了咽唾液,能别用这种‘去菜市场逛一圈’的语气说话吗?
软磨硬泡了好久,苏清远才答应。虽然他有些怕,但若是不亲自查看,又怎么知道这事跟潘家有什么关联。
是夜,萧怀谨给苏清远穿好夜行衣,跟暗卫一同潜入停尸房。
暗卫先行把停尸房守夜的人支开,萧怀谨和苏清远方得以潜入。
停尸房的屋檐下挂着白布,被风吹拂起,看着怪吓人。里头最显眼的是铺了黑布的案桌,桌上摆着的香炉和供果,地上还洒了很多冥镪。
好在这停尸房里的棺木不多,摆放的也有序,棺木外还挂死者的性别,以及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
“这儿……”萧怀谨借着烛光看清了棺木上字迹。
苏清远拦住萧怀谨欲推开棺材盖的手,“等等。”
“嗯?”萧怀谨疑惑。
苏清远双手合十,弯着腰,嘴里嘟囔着,“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萧怀谨轻拍了拍苏清远的肩头,“别怕。”
棺材盖被推开,里头的尸骨没有残缺,都拼完整。尸骨上带着土灰,看样子确实是死了近二十年。
苏清远皱着眉头细细查看,“这骨头上沾染了墨汁,看来仵作那头已经知道死因了。”
“哦?”
苏清远解释道:“浓磨好墨涂骨上,候干,即洗去墨。若有损处,则墨必浸入,不损则墨不浸。”
这亦是苏清远在现实世界写文时从《洗冤录》中看到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生前被人打过?”
“嗯,你看这腿骨,还有腰骨……”苏清远不解的是这些被打的地方都在腰背和下腿,手臂、手腕却没有半点损伤。
苏清远又瞧到棺木旁边的一个小木匣子,想伸手打开,萧怀谨赶忙递过去锦帕。
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对金钗、耳环和镶金翡翠玉手镯,应是死者之物。
苏清远隔着锦帕将那玉镯拿起来,“玉镯……”苏清远轻轻拨动上面衔金的松动地方,竟开了。
“上头有字。”
苏清远细细看着,嘟着嘴念道:“绯颜……是这个姑娘的名字?”
“或……”萧怀谨话还没说完,耳朵灵机一动,拉着苏清远蹲下来,“有人。”
停尸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苏清远屏息,悄悄谈出脑袋,只见那黑影,愈来愈近。苏清远下意识地靠近萧怀谨,而萧怀谨也抬起手臂环住他后背。
苏清远忽然嗅到一阵油味,紧接着便是一片夹杂着滚烫的亮光。
停尸房里的木材和冥镪多,都是易燃的东西,加之又洒了油,火势迅速蔓延。
“怎么办?这怎出去。”苏清远看着门框和纸窗上都有火苗,地上亦是。
萧怀谨一面把苏清远护在怀里,一面抵挡飞来的火星子。
外头一阵兵器碰撞的打斗声,引来了十几个官兵。
“走水啦,走水啦。”官兵虽不晓得在停尸房外的两人为何打斗,但这火不得不救。
好在水缸里备满水,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火便被扑灭了。
萧怀谨扶着苏清远出来,苏清远呛得眼里都咳出来了。
才踏出停尸房,十几个官兵团团围住,再看那头暗卫已然把刀架在了放火之人的脖子上。
“你们竟敢夜闯停尸房,还纵火,胆子也忒大了。”官兵作势要把他们四人一并押到县衙去。
“你们竟……”
萧怀谨打断暗卫的话,“去趟县衙也无妨。”
郯城县衙,知县涂浣正了正官帽,看样子是睡着了被叫醒的。
涂浣得知前因后果,惊堂木还未来得及拍,那纵火的人便咬舌自尽了。
“你们说你们不是纵火的,为何半夜出现在停尸房?”涂浣皱紧了眉头。
萧怀谨知道纵火的人是金主雇的死士,如今事情败露,横竖是死,只是在堂上死,反而惹他们更难辩解。
萧怀谨握着玉佩,缓缓挪动,靠向苏清远且悄悄把玉佩塞到苏清远手里。
苏清远与萧怀谨对了一眼后,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暗骂句,坑货。
“本官问你话呢。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便是纵火焚尸的凶手,说不准还是杀害那女子的凶手,来烧毁证据的。”
苏清远,“……”
看着一板一眼的涂浣,无奈又好笑。他这知县当得也太随意了些,女子死了近二十年,看萧怀谨和他的年纪还未弱冠,还杀人毁证,不带脑子的吗?
“我是来查案的。”苏清远攥紧了玉佩。
“呵,查案。”涂浣上下打量着苏清远这身夜行衣,“你受何人指派?”
苏清远提着玉佩挂绳,放到涂浣眼前。
涂浣看了两三遍,被玉佩上面的龙纹吓得不轻,“这,这,你你……”
“大人知道,我替谁办事的了?”
“下,下……”涂浣结巴了,连鬓边的汗珠都不敢抬袖子擦拭。
“行了,这事不易声张,权当今日没发生过。”苏清远轻挑眉头,“仵作验尸的结果拿来看看,还有明日招报案的百姓来县衙一趟,记得审问前去聚缘客栈知会一声。”
“是。”
苏清远拿到验尸结果准备回客栈,涂浣又道府内有住的厢房,苏清远以不能打草惊蛇回绝了。
客栈内,暗卫禀报将停尸房的守夜人支开后的事情。
“属下将他引到外头打晕后,突然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看他也往停尸房走,便紧跟不舍。没想到居然纵火。属下失职,还请责罚。”
“本不想提前暴露,不过他既走了最下策,纵火毁尸,想必知县不是他们一伙的。况且还得了验尸结果,于我们有利。”萧怀谨分析道。
“明日再去查查绯颜是何人。”
“嗯。”
沐浴完后,萧怀谨缠着尝了几次才罢休。
床榻上一片狼藉,苏清远亦是热汗直流,眯着眼睛看着萧怀谨白皙的肤色上点点红晕。
“累了?”萧怀谨吻过他眼角咸泪。
“嗯……”苏清远点点头,蜷在萧怀谨怀里,“有些难受。”
“是我心急了。”萧怀谨这次脂膏挖得少,甚至没完全融化,便整个没入。
苏清远的脸愈渐滚烫,方才何止是脂膏用得少,他自个儿也是迫不及待的,而萧怀谨这么说,反倒让他更不自在,喃喃道:“明日,会好些的。”
“嗯,睡吧,明早我买粥你吃。”萧怀谨把被角拉好。
潘府的后院烛火摇晃,这一晚有人坐立不安。
潘算来回踱步,立在一旁着桃红纱衣的女子亦愁眉苦脸。
“老爷,这如何是好?”
按时间算,那死士应当回禀,除非事情办砸了。可这就算办砸了,也不至于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事,他们查不到我们头上来,还有京师那头顶着,潘家不会倒的。”潘算既是宽慰娇妻,也是在安慰自己。
好容易事情都顺风顺水了,小儿子也进京参加会试,哪知这埋了二十年的尸骨被挖出来,叫他怎么不担心。
“老爷,你别晃了。”娇妻皱紧眉头。她虽是潘家的女主人,但到底是个续弦,她倒不在意以往的事抖落出来,可她怕会影响潘傅考功名。
“明天再等等看。”潘算叹了口气,“实在不行,我上京师找他。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
娇妻抿嘴不语。
潘算走过去,搂住她纤细的腰,“睡吧,急不来。”
娇妻推开潘算的手,“别耽搁了傅儿科举。”
“那是自然。”潘算又凑了过去,“傅儿也是我儿子,他的事,我这个做爹爹的,一定牢牢放在心上。”
星星躲藏,月晕逐白。郯城的天仿若一面平静的湖水,随着天色渐渐灰白透亮,也激起小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