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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归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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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农场工作的伊登身上从这天开始经常带着些青青紫紫的伤痕,初时还不明显,后来却越来越严重。
不安的伊登跑去询问托马斯牧师,“牧师,请问我的弟弟十分喜欢打人是为什么?”
胡子花白的托马斯牧师道:“上帝赋予每个人不同的性情和不同的人生际遇,我们不必去寻根溯源……”
“可是他之前不这样的啊!”
托马斯抬起眼皮子瞪了他一眼,“变化无刻不在,你又怎么能指望一个人一生下来就一直保持着一个样子呢?”
伊登又跑去问怀特医生,“医生,我弟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他总是非常暴躁,喜欢打人……”
“平时都有些什么症状啊?”怀特医生把头埋在书里道。
“……就是脾气时好时坏,精神亢奋,而且暴躁易怒……他经常打我……有时候半夜不睡觉来掐我的肉……”
“嗯,这个情况看起来很有可能是狂躁症啊,他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啊?”
“……是的,好像是受过什么刺激,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伊登心虚地说。
怀特医生从书里抬起头来,他打量了一下伊登那个青紫的左眼窝,道:“他发作起来有没有一个规律啊?”
“规律?”
“就是时间上的规律啊,或者总是喜欢往同一个地方打啊……”
“有的,他次次都会打我的屁/股。”
“那就没错了,这是狂躁症啊。”怀特医生笃定道。
伊登迟疑地说:“可是医生,我到底应该拿他怎么办呀?我不想再挨打了……”
“这个病看具体的严重情况,如果只是轻微的,那你只要尽可能地顺着他,不要刺激到他就可以了,多带他放松心情之类的……”
“如果严重呢?”
怀特医生又瞥了一眼伊登的那个紫眼窝,叹口气道:“如果严重的话,患者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有危害的行为,我的建议是在他发病的时候尽量控制住他的行动,同时安抚他。”
这天伊登从怀特医生那里回来的同时,还带回来了一本名叫《狂躁症患者心理研究》的书籍,并失去了他口袋里的2张英镑。
伊登把那本书藏在床底下,妥善保存着。
又一天,迈克邀请伊登一起去拜访一位好先生的家,他看上那位先生的大女儿,但为了不显得太唐突,所以他便邀请了伊登陪同前去。
一路上迈克显得既紧张又不安,他不停地询问伊登他的帽子是否戴歪了,或者他的靴子是不是跟上衣的颜色不太搭配……
伊登安慰他道:“待会你只要别那么腼腆,多吹嘘自己几句,你看上的那位小姐也一准会迷上你的。”
而此时被铐上镣铐锁在屋子里的克雷尔,正坐在火堆旁,一边料理烤肉一边以一种甜蜜的语气哼唱道:
“伊登啊,伊登。
我把你用布丁塞满来,
然后吃进肚里去。
伊登啊,伊登。
我把你用麦片塞满来,
然后吃进肚里去。
伊登啊,伊登。
我把你用烤肉塞满来……
来,来我怀抱,
让血和肉交/融,
我们永远不分离……”
——伊登曾以为克雷尔像斯宾塞先生一样,正直而又善良。可其实他与斯宾塞夫人才是一对亲母子,他们都一样的疯狂而又痴迷,残忍而又神经脆弱。
这天夜里,当万物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只有克雷尔正一下下地,抚摸着伊登的脸颊和胸膛,他无比温柔地说:“既然上帝要让我们在一起,而你也许下诺言,那我总不会教你失望……只是你不要反悔……一定要一直对我好哦。一直一直……”
日子平静地又过去3个月,这期间伊登把欠下霍尔先生的十英镑还了一半,迈克仍然时不时跟那位他心上的姑娘约会,但是伊登却觉得这位姑娘的品德不太好,她一直这样吊着迈克的同时,又在跟其他男人眉来眼去。
而克雷尔,伊登觉得克雷尔瘦了,在这漫长的折磨中,克雷尔的精神终于一日不如一日。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有时仅仅只是因为伊登回家的时间晚了一点,克雷尔就会大发脾气。他同时也变得忧郁不安,时常要求伊登什么也不要做,哪里也不要去,就那样一整天都抱着他,抱着他……
这全都是因为伊登剥夺了他的自由!是伊登使他患上了那个该死的狂躁症!
伊登无数次在内心谴责自己,可是理智使他冷血起来,他一次也没有给克雷尔解开镣铐,偶尔带克雷尔出门散步,也是在黄昏之后,在远离人群居住的旷野上,好使别人看不见克雷尔手上的镣铐,听不见那“咔啦咔啦”的刺耳响声。
伊登明白自己这是犯罪,他囚禁了一位贵族老爷!可是他一点也不怕,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克雷尔的精神会因此而受到严重的损伤。毕竟谁能够忍受戴上镣铐,整天整天地被关在一个小木屋子里呢?寂寞会使人发疯的!
所以伊登找了很多书堆在屋子里,好让克雷尔能够从书本里找到暂时的精神寄托。可是很快伊登就发现书本不能够抚慰克雷尔,他只会把书扔在伊登的脸上……
伊登绝望地想,如果克雷尔真的因此而发疯,那他也只能照顾他一辈子。从他下定决心要把克雷尔囚禁起来的那一天起,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不是吗?
终于就在这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伊登找到霍尔先生,并告诉他,“尊敬的霍尔先生,我父亲那边传来消息说我弟弟失踪很久了,我想请一个长假。”
“你弟弟不是现在正和你住在一起吗?”霍尔先生困惑地问道。
伊登笑说:“我有两个弟弟,失踪的那个是继承了我父亲家产的那个。”
霍尔先生揉了揉眉心,“好吧。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欠条。”
“当然,以我的人格保证,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我可以把我父亲家的地址写给您,您如果不放心,随时欢迎您的信件或者是您本人的拜访。”伊登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礼,“谢谢您的宽容,我会在3个月内准时回来的。”然后他告辞离去。
霍尔先生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双手撑着下巴,神色忧郁。不过他最近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自从那天“红杰克”光顾了他的家后……
傍晚的时候伊登同迈克等人告别了之后才回家,他打开门锁,屋里又闷又暗。昏暗间伊登看见克雷尔就那样站在房间的门口,直直地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
“克雷尔,你怎么不点灯?”伊登站在门口一时竟不敢走过去。
然而克雷尔把一条湿淋淋的抹布掷在伊登身上,“你怎么这么晚?”
“我……”
“你不知道我在等你吗?!”克雷尔疾步向伊登走过来,伴随着一阵“咔啷咔啷”的响声。
伊登下意识先把门阖紧,然后他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这时克雷尔却已经迅速地抓住了拷在他手腕上的镣铐锁链,勒住了伊登的脖子,伊登瞳孔微缩,“克雷尔!我不是有意的……”
“你总是要我等你。等你,等你,不停地等你……”克雷尔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锁链渐渐收紧。
伊登却不敢挣扎,他反而环抱住克雷尔,一边忍着窒息的痛苦,一边顺着克雷尔的脊背抚摸。这是他过去三个月试验出来的办法,他无比清楚如果这时候挣扎,克雷尔就会下手更狠。然而这次他的脑袋搭在克雷尔的肩上,渐渐无力。
一种难言的恐惧涌上伊登的心头,正当他以为克雷尔就要这样杀死自己时,链条突然松了。
克雷尔紧抱住他喃喃道:“不要再让我等你,不要再让我等你了!”
多么可怕,一瞬间伊登在人间天堂各走了一遭。
然而伊登无暇后怕,他抱住克雷尔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并保证道:“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让你等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错了,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克雷尔渐渐平静下来,他低着头任由伊登亲他、抱他。
伊登又道:“你忘了吗?今天我出门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啊……我可能会回来的晚点,我去跟迈克他们告别了。你也答应了啊……”
克雷尔没有反应,伊登一时间心痛不已。
他明白克雷尔的狂躁症越来越严重了,他抚着脖子上的那一道深紫色的勒痕,意识到也许是时候该进一步限制住克雷尔的行为了,比如把他拴在某一根柱子上之类的……
不然再这样下去,克雷尔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第二天伊登的嗓子果然哑了,一说话就疼得厉害。
他给克雷尔穿上棕色的宽松袍子,然后租了一辆马车,伊登把一柄小巧的短剑藏在袖里,以备不时之需。
屋里克雷尔摆弄着手上戴了许久的镣铐,半晌道:“哥哥,帮我解下吧,我疼。”他把手腕凑到伊登跟前去。
伊登看见那长期被磨红的一片,又摸了摸袖中的短剑,咬咬牙便拿出钥匙给他解下。然后他一路牵住克雷尔的手,坐上那一辆等在家门口的四轮马车。
两人就这样踏上了回到北安普顿郡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