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救世主的七个世界》洛临安

6、第一梦境（6）

　　里德尔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看哈利现在这满脸通红的样子就该知道，调侃必须止步于此，再往下，就有些挑衅的意思了。

　　大敌当前，拿这个开玩笑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光盘底托归位，电视屏幕上也开始播放一段新的录像。

　　这次进入画面的依旧是一男一女，不过比之前的那一对儿要年长一些，其中的男人似乎也不那么性急，很绅士地摘下手套，却一边高高在上地命令对面的女人脱光衣服，趴到床上去。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倒是换了个有点儿意思的姿势，你要好好观摩一下吗？”里德尔托着下巴坐在床头，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哈利竭力忍耐的表情，只有眼尾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屏幕上，时时关注着镜头里的进展。

　　“我早说过我对这玩意儿……位置，角度……是监控摄像头！”哈利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他三两步蹿到了床边，同时飞快地甩掉鞋子爬上床，站在大床中间的位置，踮脚仔细检查头顶的天花板。

　　“监控摄像头？那又是什么东西？”里德尔捕捉到了哈利喃喃念出的两个单词，目光在录像中的男女身上来回盘旋，而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怀疑我们头顶上也有这么个东西？”

　　“不是怀疑，现在是确定了。”哈利的语气有些发沉，他伸出食指，试图越过木板间的缝隙拨弄一下镜头，但很快就放弃了。安装这东西的人一定是在最开始就考虑到了被发现的可能性，以至于哈利现在虽然能够看到它，却没办法对它做任何事，在不用魔法的前提下。

　　“只有这一个吗？”里德尔眯了眯眼，目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来回扫视，同时开始思考对策。既然他们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镜头另一边的人肯定也有所察觉，那么接下来，这里恐怕就不那么安稳了。

　　“啊啊啊——啊——”女人惊恐的痛呼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了电视屏幕上，四道目光交汇，忽然发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其实对她的身体毫无兴趣，他只堪堪脱掉上衣，左手死死压住女人后颈，而右手的动作又快又狠，一次次地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女人后心。

　　鲜血四溅，哈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了一跳，他脚下重重一拧，跟着就不受控制地跌坐到床上。

　　“这是……这，怎么会这样，”哈利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亮的绿眼睛里涌动着毫不掩饰的错愕和惊恐，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了，胸腔里先是漫过一片冰冷，接着又被炽热的火焰冲破：“这不可以，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了，他们不能这样做！”

　　“你总是这么的，正义感过剩吗？”里德尔从高速运转的思绪中分心出来，费解地打量着眼前的同伴，面对着完全相同的情况，他会考虑的只是如何让自己安全离开这里，而哈利……不得不说，实在有些超出他的预计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对方的倾向，可是哈利难道不明白他想要做到自保都不那么容易吗？

　　“这不叫正义感过剩，难道你就能对自己看到的这些无动于衷吗！”哈利一把这话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虽然他心里知道就是那么一回事，但还是不想听到里德尔说出肯定的答案，只好仓促转移话题：“这不对劲，那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如果他们不认识，那个女人就不会……不会毫不反抗，可是这和这间旅馆又有什么关系？”

　　“下一张碟片，哈利，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里德尔眨了眨眼，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他一边低声吩咐，一边就走向了房门。之前的防盗链是他看着哈利挂上的，但现在想来，恐怕它也并不能发挥出什么作用，否则也不至于……

　　“你确定要……那是什么东西？”哈利有点儿犹豫，但还是顺次拿起了第三张碟片，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棕色的影子从电视机后面蹿过去，消失在杂乱的电线后面。

　　“你又看到什么了？”里德尔收回了迈向浴室的脚步，他向哈利走过来，却看到黑发绿眼的少年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没，没什么，好像只是虫子，可能是我现在有点反应过度了吧。”哈利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换上下一张碟片，但在他按下相应的按钮之后，光盘底托却没有顺势弹出，反倒是发出了一串急促的响声。

　　“这是……卡住了？”哈利试探着在影碟机上拍了拍，声音更响了，细微的电流声夹杂在里面，让哈利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它听上去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哈利低声抱怨着，一边看向了身边的人，但里德尔根本没用过这玩意儿，当然就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目光再一次环视整间屋子，而后开口：“算了，先别管它，我们检查一下房间，也许这里还有其他的线索。想想看，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发生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不是吗？”

　　听他这样说，哈利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脚下脏兮兮的旧地毯，又多看了几眼墙上暗黄色的壁纸，终于勉强点了点头，跟在里德尔身后往洗手间走去。

　　“如果那些人早有准备，这屋里的任何一扇门就都不可能被锁上，所以待会儿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你最好不要寄希望于躲在什么封闭的地方，相信我，他们总有办法进去的。”里德尔的警告里明显带着暗示意味，哈利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检查房门了，但……就算锁是可以用其他方法打开的，防盗链总是他亲手挂上的啊。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洗手间，他们也一样能进来？”哈利不自觉地挑起眉毛，并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似有若无地怀疑。

　　“不止如此，假设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而且那人手里拿着刀或是别的什么武器，你本能的反应会是什么？”里德尔转过身来，紧盯着哈利的目光中闪过些许锐利。

　　“躲进洗手间？”哈利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未尽之言，同时也想到了进一步的可能性：“难道这里面还有暗门什么的？”

　　“我猜是，所以你现在可以选择把它锁上，或者任它那样开着。”里德尔弯下腰在每一处墙壁上敲敲打打，仔细听着瓷砖下面传来的回响，但一圈转下来，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声音响起，毫无疑问，这些瓷砖下面都是坚实的墙壁。

　　难道他猜错了？

　　里德尔微微眯起眼，目光中满是思索，还差一点儿他就能触碰到答案了，但也偏偏就差了那么一点儿，也许他应该——

　　没有任何预兆，整间屋子里的灯光一下子全熄灭了。

　　黑暗与死寂汹涌而来，如浪潮般势不可挡，将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并卷入恐惧的漩涡，里德尔听到耳边的呼吸声一下子急促起来，但没有惊呼。

　　“呵，如果只是这个程度……”黑发黑眼的少年反倒是轻轻笑了起来，他太熟悉这个步骤了，只有让猎物自乱阵脚，在惊恐中漫无目的的四处逃窜，游戏才会变得更有意思，只可惜在他把自己的一些设想付诸实践之前，就先被卷入到了这样的事件中。

　　那些人会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而后悔的，因为这一次他们选择的猎物，是比他们更加高级的猎手。

　　只可惜，还稍稍稚嫩了一点儿。

　　在很多情况下，黑暗都会让人觉得恐惧，但对里德尔来说却截然相反，它会让他冷静，更敏捷，也更富有攻击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里德尔用脚尖勾开了浴缸前面皱巴巴的防滑垫，他弯下腰，手指轻扣，毫不意外地听到那里传来木板空洞的回响。

　　“那么……”里德尔没来得及宣布自己的决定，因为寂静被打破了。

　　碟片旋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它比刚刚更加响亮，也更加刺耳，仿佛正和什么东西用力摩擦着，从断断续续的撞击声逐渐转变成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些许黯淡的光芒从浴室的门缝中漏进来，跳跃不定，带着不详的暗红底色。

　　“我觉得，这个，可能，不是，人为的。”哈利的声音里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他每吐出一个单词都稍稍停顿一下，犹豫之色溢于言表。

　　“我同意，所以你可以留在这里，我只出去看一眼。”里德尔的声音同样放得很轻，他将巫师袍宽大的袖子挽起一截，线条紧实的小臂在黑暗中泛着苍白的微光，哈利看可以到那根同样苍白的魔杖被他紧紧握在指尖。如果不是处境实在危险，这幅好看的惊人的景象几乎要让人为之赞叹了。

　　“一起去。”哈利没有多解释半个字，他只是从口袋里取出魔杖，并肩站到了里德尔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