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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潇潇然 ...

  •   后来的一段日子,宗樱去凤仪楼去得很勤,也常常醉在那里。
      李致没有多过问什么,只是如以往般,照例是有空了就过来陪她说说话,喝喝酒,无空了就撂她一个人在那里,也不吩咐楼里的姑娘好生款待堂堂的二城主。
      “你来了我这凤仪楼就像回家似的,反倒更自在,我还需要跟你客气什么?”李致这样说。
      宗樱想,万一哪天她真要弄出些什么动静来了,眼前人必然能帮到她。
      楼里的姑娘在外面追逐嬉闹,隔着门传进欢笑声来。
      这情形,让她恍恍惚惚想起了很久以前——
      大师兄关山体魄强健,习武天赋异禀,而二师兄卫鸾自小多病,握不住刀剑,更遑论跟随师父学习高深的剑法,所以师父经多方考量后,最后改教了卫鸾医术。
      孤心山上无忧的岁月,多有师兄妹三人欢闹嬉逐的场景,宗樱古怪机灵又顽皮,喜欢捉弄关山,关山一发觉就要去捉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每跑出来维护她的都是卫鸾师兄,那单瘦的身后总是她最安心的躲避处,别说关山,就是师父也怜惜卫鸾,不忍多加苛责,由着他屡次纵容宗樱胡闹……
      李致瞧着宗樱望向门外,以为是姑娘们吵着了她,遂起身出去,叫姑娘们去别处玩闹了。
      再折返时,宗樱正仰头喝尽了杯中酒,搁下了酒盏。
      她酒醉微醺,语气有些飘茫了:“李兄,你这里再无好酒了吗?我要更烈的,一喝就能醉的那种。”
      不知是什么,又惹她心绪不宁了,竟这样喝酒。
      李致笑着答应了,出去取酒来,是一壶烈酒,但宗樱只喝了一杯就倒下了。
      廊上有匆忙的脚步声,不多时,楼中老仆急忙来报:“主上,方才好像有人动过了密柜,有个小瓶里的药少了些许。”
      李致挥挥手:“勿慌,是我拿的。你且下去忙吧。”
      老仆望一望趴着不动的二城主,忽有所觉,告退了。
      李致端起桌上的酒壶,走到窗边,将所剩酒水倒在了盆栽根下,他转头看了一眼昏睡无觉的人,沉沉叹息了一声。

      往后的时日,二城主在凤仪楼里,依旧是醉了醒,醒了再醉。
      雪姬来告诉宗樱“卫鸾很不好”的那一天,外面正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雨。
      呵,开春时节的雨。
      那时,宗樱喝了几杯烈酒,心如火焚,一冲动,就再也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当下就提剑闯了萧然院。
      舒息羽立在檐下,浮春拔刀挡在他身前。
      寒凉暴雨如注,水流从檐上飞降下来。
      舒息羽抬眼看了看经冬未落的树叶,它们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他示意浮春让开。
      宗樱脸上苍白,一丝血色也无。
      她第一次将剑尖指向他,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开,雨水顺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往下淌:“我知道卫鸾在你这里,他禁不住折腾,麻烦你把他还给我。”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啊。”舒息羽轻然笑笑,盯紧了她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愿多陪陪我?你若是肯花时间陪着我,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折腾他了……”
      “还给我!我只要卫鸾!”
      “你的武功和浮春差不多吧?就凭你一个人,怎么敢来向我要人?”
      浮春脸色有些发白,同样是立在檐下,却站得更后几分,他望向宗樱的目光里带着化不开的哀愁,但他只是那样望着她,不说一句话。
      滂沱的大雨里,宗樱看了浮春一眼,转身往后院的方向去,身后疾风袭来,一柄雪亮的刀截住了她的去路。
      当!
      刀剑相击。
      宗樱咬牙格住平削的刀,一双通红的眼望定刀的主人:“浮春,我以为我们一起长大,早已亲如手足,你不会什么都听舒息羽的,你不会真的帮他来对付我……难道是我,看错了你,也想错了你?”
      冰凉的雨水打上浮春的面颊,他压紧了刀:“没有城主,就没有今日的我,我不会背叛他,也不会允许别人背叛他,尤其是你!”
      即便话已至此,亲疏立现,但宗樱顾念旧日情谊,仍然不欲伤他,她狠狠地踹开了他。
      浮春捂住腹部,连退数步,止住身形后要再去截下她。
      “浮春!”舒息羽高声制止他,“别拦她。”
      等到他发话,宗樱放松了警惕,终于背过身,将背后空门彻底暴露。
      可是舒息羽在她身后冷声地笑:“你日日沉醉在凤仪楼,我早料到你已知晓,并会来向我要人,你觉得他还会在那里吗?”
      宗樱顿住,提剑站在大雨中,隔了好久,咬牙问了一声:“他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舒息羽没有回答她。
      漫天漫地的雨水,她从未觉得那么绝望和无助过,温热的泪水滑下来,她颤抖着,无法控制住的悲愤情绪,它就像一头冲破牢笼的猛虎——剑,她平生最中意的一把剑,有着极为锋利的刃,而今她奋力将它刺向身后那个抚养了她多年的男人!
      舒息羽只是一挥手,就挡开了她。
      浮春骇然,慌忙迈出了一步,而下一刻,他的刀已不在他自己手里。
      寒朔的刀光,换在了舒息羽那里。
      “哈哈哈哈……”宗樱在踉跄中突然肆意大笑起来,缓缓地,再次将剑指向了那个人,“我跟你,嫌隙早生,羁绊多年不得解。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樱十七,你醉了。”
      “我没有醉!来啊,我要你杀了我!”
      “不,我不会这样做。”
      ……
      他说的是实话,他不会杀她,哪怕是她先动的手,哪怕她招招狠毒想取的是他的性命。
      五十七招上,剑被挑开。
      宗樱看着她的剑离开手,在空中翻了几翻,最后笔直地刺进泥土里,而一把森冷的刀,稳然抵于她的咽喉处。
      浮春惊惧至极,急忙冲上前来抱住了舒息羽握刀的手:“城主!城主不可!樱主只是玩笑,玩笑而已……”
      舒息羽勾了勾嘴角,缓缓放下手:“瞧你紧张得,我若真要杀她,就不会用这右手拿刀了。”
      那一刻,宗樱才猛然想起,舒息羽原是左撇子。
      浮春松了口气,刀被扔回给了他。
      宗樱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动。
      在舒息羽折返厅中去的时候,她决然离开了萧然院。

      铺天盖地的大雨里,店馆萧索,长街无行人。
      聚宝斋店门半掩,宗樱推开门进去,堂内无人,四下静悄悄的,只案台上一盏檀香慢慢燃着。
      花架上,寒兰花期已过,见叶不见花。
      她站在花架前出了好久的神,直到听见关季平在身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樱主?樱主!你这一身……你怎么湿成这样了?外面的雨下得那么大,你也不知道带伞?”
      转身看见关季平,沉默着沉默着,宗樱几乎要在那样的静默中失声哭起来,她哽了哽,对他说:“是阿鸾,阿鸾来了四方城。”
      短暂的片刻里,关季平的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表情,但不管怎样,最后都通通归于了平静中,他淡淡回应道:“哦,是他啊。”
      “他在舒息羽的手上,九死一生,请你救他。”
      “我?我怎么救他?”关季平笑容凄清,他摇了摇头,“再何况,都那么多年不相见,兄弟情义已淡,可能他都已经不再记得我的模样,既然这样,那他怎么样又关我什么事?”
      “关山!”宗樱扑上前,恶狠狠揪住他的衣领,颤抖的声音已是嘶哑,“你别忘记了,如果不是你忘恩负义背弃师父,我又怎么会离开孤心山?我不离开孤心山,卫鸾又怎么会满天下寻我?他有今天,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么!”
      关季平,不,现在更应该称他为“关山”吧?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失了血色,变得惨白。
      “关……关大哥,原来你们很早就认识啊?”不知何时,赵沁已立于镂花隔扇下,她讶然地睁着一双眼,茫然望着斋内起着争执的两个人。
      关山低下头,泄气似的放下了挣扎的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看着宗樱,对赵沁说道:“宗樱是我师妹。”
      赵沁不由掩嘴惊呼一声:“你提到过那么多次的师妹竟是樱主?!”
      宗樱心猛然一抽,泪终于落下来:“关山,我以为你是真的想忘掉过去,想过一种全新的日子,但如果你的确是这样的打算,就不应该再向任何人提起昔日种种!你这个骗子、小人、伪君子!就当我看错你了!我不需要你帮了!卫鸾也不需要你去救了!”
      冲出门的一刻,风雨仍狂,汹涌泪光中,世界已变得支离破碎。
      好!——好!——好!同门间情薄!
      罢!——罢!——罢!此生再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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