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三 七夕茶冷 ...
-
有人说，深宫之中的女人最苦，如枝上含羞半放的花朵因缺乏雨露的滋润而抱死红墙之内；少数得以存活的，也像是半风干的花，少了那份灵动与香甜。与此相比，青楼女子不免娇艳得有些过头，如养在水里的盆花，嫩得能滴出水来，可谁知下面的根心早已开始腐烂，于是不免同样的结局，用小七的话说：“这就是身为女人的命啊，到哪儿也是逃不过的。”
小七说那些话的时候，众姐妹齐齐叹息各自相似又有所不同的不幸，唯有小茶很是不屑地道：“人活着，就这么一辈子了，多少要有些想头吧。若都这般绝望着，不是个个都要去悬梁赴池了？”清亮的嗓音让小七一阵恍惚，心头像有溪流琤琤而过，她嫣然抿嘴一笑，只是眉宇间轻愁闲恨的疏影依旧；却有一片红晕荡漾在小茶的脸上，一眼万年。
红姐将柒颜带入碧水结绮的这天正是七夕，姑娘们趁着午后的闲暇设供乞巧，渐渐地闹成一团，只有小茶伴着小七静坐一隅，一卷在握，疏影萧然。红姐与柒颜穿过热闹喧嚣的中院，来到她们面前。“这位是你们柒颜妹妹，今儿刚进来的，你们俩就帮着照顾照顾吧。”红姐说完，身姿婀娜地走开了，只留那三人沉默相对。目光交织，是吃惊，是好奇，渐渐地，愈加复杂起来。
“喂！你们只恐旁人不知这是勾栏院吗？”中院突然一阵怒叱，激得三人齐齐扯断视线看了过去，“这般吵吵嚷嚷，像什么话！”却是多姑娘怒气冲冲，众人随之安静下来。碧水结绮的前身为风月楼，就因过于招摇被别有用心的人毁了。“多姑娘，别生气。”红姐上前安抚道，“我知你是为了大家好，姐妹们也就在这碧水里笑闹一番，放心吧，不会掀起什么风波的……”她劝走了多姑娘，院中才重新热闹起来，可多少带了些拘谨与惶恐。
“我们以前见过吗……”三人也收回了视线，小七率先开的口，书卷搁在案台之上，站在柒颜的面前，虽是疑问，用的却是肯定的口吻。小茶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这柒颜活脱脱是小七的翻版，处处肖似，难道她们是同胞姐妹？
“在镜中？在梦里？”柒颜神情迷离，幽怨染上眉宇，伸出手想去触摸面前的容颜，又胆怯地僵在半空中不敢再动。“啪”的一声，小七拍开了那只贴近她脸颊的手。小茶一惊，她从没见过小七这样的神情，那一向随遇而安云淡风清的小七呢？那是痛切？是怨恨？抑或是嘲笑？
“小七姐姐，如今你我又处于相同的地位了，你开心了吗？”柒颜回过神来，仿佛刚刚是戴了层面具，突然笑得玩世不恭，她后退了几步，眼睛瞟向中院，“想不到，我们与七夕这么有缘，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织女了。”小七重新坐了下去，平静道：“谁是织女还不都一样？柒颜妹妹，这命中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命？为什么要信这种东西？若真有命，那么这些年来做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就应该是你了，我的姐姐，而不是在这里辗转承欢委身人下了！”柒颜说完，傲然而去，混入了人群，很快就与众人打成一片。
“七儿，快松手！”小茶追着小七的目光随柒颜而去，突然惊恐地叫起来，只见一滴滴鲜血从小七的手心渗出，沿着指缝流了下来，她用力去扳握拳的双手，“快松开！”手松开了的一瞬间，小七像脱力了一般向前倾去，小茶急忙抱住了她。小七目光涣散，很多年前，也正是七夕，她一人溜出了家，银汉倾泻，尽头有一个女孩，笑得甜蜜活泼，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精灵般自由的自己，可没料到精灵藏着恶魔的笑。
“她骗了我，骗走了我的身份，骗走了我的爹娘，骗走了我的一切……可刚刚重见她的一刹那，我竟没有想到该恨她，为什么？”小七瑟缩在小茶的怀中，无助得仿佛还是当年迷失街头的女孩儿，“也许她会巫术，把我的心都给骗走了！”她突然挣扎起来，竭力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小茶不得不紧紧箍住怀中人：“七，小七，没有，你的心还在啊。”她让小七靠在自己的胸口，“听，你听，你的心在这里呢……”
柒颜刚巧从人群中探过头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娇媚的笑容突然僵在唇边，如一朵开残的花，苦涩异常。
（三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三 七夕茶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