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二 花雨沾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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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结绮里的日子幽深似井，风波、纠结、生离、死别，都不过是一枚小小的石子，投入井中半天才激起几朵涟漪与颤颤的回音，顷刻间又什么都没有了，也不知那小小石子投在了谁的井里。一天天年华如梦，梦里的女子只应活在粉色梦境之中，可在梦醒后的碧水，她们仿佛一株株缺乏阳光的植物，临水照影，多少有几分相似的苍白，饶是花为肌肤雪为肚肠，又怎奈何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惆怅？
沾衣背靠着杏树，粉粉白白的杏花早已凋尽，青杏在繁叶间若隐若现，她对着太阳张开手，光润如瓷的十指边缘镀着淡淡的粉色，阳光从指缝间透过，浸满脸庞，如水温柔的触感。
“沾衣，你怎么哭了？”莫语一抬头，正看到泪无声地滑落，不由站起身来想帮她拭去挂在眼角的一滴清泪，伸出的手却因沾衣的稍稍侧身而落了个空。沾衣垂下眼睑，只见羽睫轻轻颤动，有颗小小水珠凝在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小语，没事，只是被阳光晃到了眼，稍稍眯一下就好了。”她闭上眼，自然看不到莫语缩回手时脸上闪过的痛惜之情。
你以为自己万分珍爱的人，也定会是别人捧在手里的宠儿，而事实总是让人无措。
“纯净的曲还是这么好听。”一时沉默压人，莫语禁不住要打破这折磨人的氛围，开了口却又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明显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沾衣依然紧闭着眼，清晨的静谧中揉碎着的轻拢慢捻，一声声，相思成灰，那轻轻慢慢总是如隐在云后的月，朗朗透着光晕，却不是自己能看清真面目的。她点点头，道：“是啊，不过今儿的这首春江花月夜有些过于寂寞与悲凉了……”倒似喃喃自语。
最后一声弦音被幽幽的空气抚平，沾衣仿佛一尊雕像，纹丝没动过，碧水结绮仍是半睡半醒的朦胧；温暖的阳光下，沾衣以为自己还在凌晨的梦中，甜蜜得不肯睁开眼。梦中的自己也站在杏树底下，满树花团锦簇，那人清浅一笑，说道：“原来你叫花沾衣啊，很美丽的名字……沾衣，沾衣欲湿杏花雨嘛。”于是满树繁花纷纷飘落下来，如一阵花雨扑面而来。沾衣被迷了眼，再见她时，已是金乌西坠，宝蓝色的天空一弯上弦月，如谁的容颜淡然似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那人默如幽谷，淡似微尘，一把朴素的古琴愣是洗尽风月场中的浮华，沾衣也看见了那人身边轻歌曼舞的女子和两人四目相接时的默契。薄纱飞扬，沾衣又站回了杏花树下，见那人一步步踏上锦楼，步履轻盈。她抬起头来，天一阁变得透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温柔的吻……沾衣倏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一脸担忧的莫语：“我叫了你好几声，你真的没事？脸色很苍白呢！”
“真的没事，就是有点乏了，昨天睡得有些晚……”沾衣脑中闪过昨夜红烛下一个猥亵的身影，一摇头甩去不快的记忆，脸上笑靥愈加娇美，眉间那颗朱砂痣熠熠如血色宝石，“莫语，要不你先回去，我再练练舞。”
“纯净今天不会来了。”莫语一语道破了她的心思，背过身去，欲走却又迈不开脚步。沾衣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忧伤地看着莫语，她玲珑心肠，又怎么不知其中缘由？只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哪里存得下那么多——她的小名叫水儿……她曾经只是一个街边的卖花女……她自愿来碧水只是为了那个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滴汇成涓涓细流，聚成汪洋大海，连自己都快被淹没了。沾衣习惯性地双手环抱自己，仿佛这样才不会失去存在的感觉：“小语，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我这些年来用心良苦，只为盼她的一次回眸，一声赞许，可为什么她的眼中永远只有摆摆小姐的身影？我不甘啊……”她双手越缩越紧，紧紧地，仿佛下一刻身体就会碎成千块万块，风一吹就没了。
“沾衣，你又有没有想过？当你一心一意地追逐纯净的注意时，也有那么一个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你……”莫语回过身来，轻轻拉起沾衣的手，那指尖因用力过度而白得泛红泛凉，如雪染梅朵，美丽得那么纤弱易逝，她用自己的手心去温暖着陷入一场绝望的风花雪月的人儿，一如是在温暖自己的心。
这一次，沾衣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二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二 花雨沾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