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桢》斯不达

19、第 19 章

　　付姿与黄盈一连多日没出现。锦桢之前觉得他们太过黏人，如今好几日没听他们在自己耳边吵吵闹闹，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季辰在她这儿待的时间倒是变长了。
　　“那两个捣蛋鬼呢？被家里禁足了？”她问季辰。
　　季辰轻笑出声，“那倒没有。不过他们最近可算是遇上麻烦了，够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的。”
　　他笑得促狭，又故意不将话说全，勾起了锦桢的好奇心。
　　这两个也算是汾阳的街头小霸王了，他们不主动去惹麻烦就很好了，还有人能给他们麻烦？锦桢心道。见季辰也没主动解惑的样子，便如他所愿主动发问：“他们怎么了？”
　　“黄盈和付姿自小青梅竹马，本来长大后喜结良缘也是自然而然的，不过，你也知他们素爱胡闹……”说到这儿，他若有所指地停顿了下。
　　锦桢了然，他指的是付姿当初贪图好玩，到这儿来找她自毁亲事的荒唐举止。
　　“当初黄家已经向付家提亲了，付家没同意，这事就算黄了。但付姿年龄到了，她自己就算不着急，她爹和她奶奶也不可能不管。最近付老太太正忙着给付姿挑一门好亲事呢。”
　　这下锦桢彻底明白了，“别看付姿平时老对黄盈呼来喝去，嫌三嫌四的，其实她心里也是喜欢黄盈的，这么一来，她自然不会考虑嫁给别人了。最近一定忙着和家人周旋吧。”
　　“嗯，黄盈也急得团团转，我猜他们迟早会找上你的。”
　　怎么有种天道好轮回的感觉呢……
　　忽然间，季辰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更甚。
　　“你想不想知道我最初是怎么认出你的？”
　　此言一出，锦桢眼睛就亮了。
　　这个问题她当初思索过许久。按理说她深居简出的，行事又分外小心，付姿与黄盈缠了她许久也没法套出她的身份来，怎么偏偏季辰就像开了天眼般，什么都知道。
　　后来与季辰相熟了，他也没有要捅破自己身份的意思，锦桢也就不再自寻烦恼，多想这个问题。
　　可现在季辰主动提起了，怎由得她不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诚心求教。
　　谁知……
　　季辰双手一摊，往椅背一靠，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可怜，“我的五藏庙好像在抱怨我太久没朝它进贡了，没办法，我这人肚子一饿，记忆力就不太好。”
　　锦桢看得目瞪口呆，这，这般行云流水的耍赖行径，是季辰做得出来的？！他这是……要讹一顿饭？
　　“你不会是要我请你吃饭才肯说吧？”锦桢不可置信地问道。
　　然后见季辰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孺子可教。
　　锦桢脑子忽的想起上回他请自己吃饭时说的话，嘴角不禁扬了起来，“你之前说，我帮你破了案子，一条人命一顿饭，这么算来你还欠我一顿呢，这次算我请你一顿饭换个消息，一来一往我们就算两清了吧。”
　　季辰却正色道：“那不成，一码归一码。我欠你的归我欠你的，你该请的归你该请的，不能混为一谈。”
　　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不对，我不该以此事威胁小锦，妄想蹭一顿饭，小锦莫怪，你不想请我也不会怎么样的。我先回家填饱肚子了……但我欠你的那顿我是不会赖的。”说着便起了身。
　　“等一下！”
　　季辰驻足。
　　“你想吃什么？”他怎么觉得，她是在咬着牙说出这话的。
　　锦桢走过季辰身边时，他听见她在小声地嘟囔着：“怎么越来越像个无赖了……”
　　最后因着时间不上不下的，没到饭点，他们就去了马婆糕饼店。
　　这店名虽俗，却也是有段故事的。城东人人都知老街上有位马婆婆，做得最好的便是绿豆糕，几十年下来少有不知道她的。
　　马婆婆最初也只是在自家门口摆卖，挣点零碎钱养大儿子，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有一面小旗，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绿豆糕三字。不过这不妨事，只要东西是真好吃，人们口耳相传的，光顾马婆婆的人一向很多。
　　后来马婆婆的儿子长大了，也有生意头脑，一琢磨起来，决定扩大自家店面。他把邻近的屋子都买下了，相互打通，学着茶馆酒楼的样子，建起了二层高的小楼，并挂上招牌：马婆糕饼。
　　所以如今名字虽没变，但这店已不是当初的街边小摊了，倒有点素雅茶馆的样子。
　　店里除了依旧卖马婆亲手做的绿豆糕，还有好几位手艺好的师傅专门做其它点心。
　　锦桢与季辰上到二楼，找了张空桌坐下。这店里的布置，只能算整洁，说不上雅致，不过也因此，让人觉着有返朴归真的风趣，不同于那些一味追求浮华的酒楼。
　　桌上摆了好几碟花花绿绿的糕点，季辰拈起一块绿豆糕，尝试后赞道：“美味在民间。”只是刚说完这句，他的笑容就敛起了。
　　锦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肥头大耳的华服男子朝他们这桌走了过来。一见到那胖子，锦桢太阳穴一跳，在心里暗叫不好。
　　季辰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恢复了对待陌生人的那种客气却疏离的浅笑，他对那人略一点头，“曹大人。”
　　曹斌笑得三分谄媚三分委琐，本想伸手拍拍季辰的肩膀，临到中途硬是被瞪得缩了回来。他讪讪道：“乖外甥。”
　　锦桢微侧过了头，只留给旁边的人一个侧脸，她却仍能感觉到曹斌的目光颇有深意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厌恶之感。
　　最后是季辰咳了两声，曹斌才将目光收回。
　　“曹大人也到这种店来吃点心？”季辰问道，话声里却毫无温度，连表面的客套也省了。
　　“不不不，”曹斌忙否认道，“我怎么会对这些有兴趣，都是我的小妾，非要拉着我来，小门小户的就是没见过世面，放着好东西不吃，偏好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说罢他回头瞪了身后的女子一眼。
　　见季辰不搭话，曹斌又说：“既然外甥你还有事，舅舅就先回了，反正我本也没打算到这种店来。”
　　“老爷，我们还没……”他身后的女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斌一声“闭嘴，还不快走”给吓得噤口了。
　　他们走后，季辰面色缓和，才对锦桢解释道：“他向来最好面子，只想给人留下高贵大气的印象，定是不好在这种店里久待。”
　　所以他刚刚是故意那样问话，暗含讥讽，好让曹斌快点走。
　　锦桢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季辰见她面上略有愁容，转移话题道：“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吗？”
　　锦桢知道他要将秘密告诉自己了，果然来了兴致，顿时将有关曹斌的事抛诸脑后，眼睛亮亮的，直盯着季辰。
　　她刚想回答说“是在小巷中”，转而又想到在那之前，她曾在松鹤楼里见过季辰他们三人，只是不知那时他注意到自己没。
　　索性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
　　“是在相国寺。那日是佛教一年一度的盛典，我陪着娘亲去相国寺上香祈福，绕过大雄宝殿时，看见了付老太太。付老太太身边还有一名白衣少女，两人似乎相谈甚欢。付家的人我基本都认识，付姿也没什么堂姐妹，我那时还奇怪那少女是谁呢。”
　　………
　　锦桢懂了。
　　原来千方百计也敌不过天意弄人。
　　季辰那时就无意中见到了自己和付老太太攀谈，不久后付家就退亲了，机敏如他，不稍多想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他早就看见了自己的长相，后来的事还有什么可玩的。
　　“我也是运气好。”季辰笑意吟吟地说道。
　　“……您真谦虚。”
　　晚霞在天，热风轻摇。
　　季辰将锦桢送回家。临下车前，锦桢还是忍不住问道，“曹斌，怎么说自己是你舅舅啊？”
　　季辰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他是我母亲娘家的远亲，按辈分算是我娘的表哥，虽然从洛阳表到了江西不知表了几代，但他非要大肆宣扬，我们家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一一撇清关系。”
　　“哦……”
　　“怎么，你得罪过他？”季辰火眼金睛。
　　“唔，算是吧。”
　　“没事，得罪就得罪了，他要是敢找你麻烦，我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