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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朱衣少年走后,锦桢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继续那半杯方才被打断了的春茶。
      哎,她这无名铺中的物什,真是越来越多了。地上一张金丝楠木矮几,几下是一大块蒲席,蒲席上是四团软蒲团,就算是他们四人的座位。
      看样子,这些东西也是会长久放在她这儿了,看来还是得找木匠打多一个架子或箱子什么的放杂物。
      付姿手支着下巴,一双星星眼不离锦桢,“小锦,你方才说得真好啊。”语气里满是倾慕,听得锦桢有些脸红。
      “咳咳…还好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定下这些规矩呀?”
      锦桢垂眸不语,半晌才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婚姻大事,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若是勉强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以后总归是要后悔的。”
      默了一瞬,她又近乎呢喃地说道:“还会害人害己。”
      付姿没听清这最后一句话,不过她也不甚在意,只是依旧好奇,“那万一当事人来找你,可事后他又后悔了,还是想结这门亲事,那该怎么办?”
      黄盈插话道:“哪有这么奇怪的人。”
      付姿刚想瞪他,又听锦桢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世上脑子不清醒的人多的是。”
      见小锦站在自己这一边,付姿转嗔为喜,忙说道:“就是就是,所以说,遇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锦桢又抿了口茶,淡然说道:“一个连自己要吃米还是要吃面都弄不清楚的人,活该饿死。一个人连自己的心意都弄不明白,不明白就算了,还胡乱做决定,那么他孤独终老,也是应该的。”
      说完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瞥了眼黄盈和付姿,“还有人将婚事当儿戏,想结就结,想断就断,这种人也活该孤独终老。”
      二人浑身一凛,付姿也觉得自己当初太过胡闹了,自觉地闭紧了嘴。
      黄盈觉得委屈,这明明不关我的事啊!想伸手去拉小锦的衣袖,告诉她自己不想孤独终老,中途触到了季辰寒冰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把手又缩了回去。
      *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想起了往事的缘故,晚上锦桢又做梦了。
      梦里依旧是哭闹的女人,怒骂的男人,和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这次锦桢清楚地知道她是在梦里,里面的人、物、场景都很是逼真,只不过她再也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她冷眼旁观,只觉得有些悲哀。
      因是要就寝的时辰了,女人披头散发的,只着了单薄的里衣,虽然脸上脂粉未施,还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仍旧可以看出颇有姿容。
      与柔顺温婉的外表不同,女人说了粗口。她恨恨地盯着男人道:“你这个王八蛋!你就不是个人!”想来已是气极。
      男人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回敬道:“王八蛋的婆娘就是什么好东西了?”
      说罢甩门而去,巨大的声响让小女孩抖了一抖。
      这时女人才顾得上角落里的小女儿,跑过去将她搂在怀中,眼泪兀自簌簌往下掉,滴答滴答地湿了小女孩的头发。
      小女孩心里也怕得很,眼眶发红,只是忍着没哭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女人的衣襟,叫了声娘,“娘,你别和爹爹过了吧。”
      夫妻俩吵架时,女人总说道“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别过了”,男人则回道“不过就不过”,小女孩听得多了,也懂了个大概,她直觉觉得,只要娘亲和爹爹不一起过了,一切就都好了,不会再有烦人的哭声,也不会再有歇斯底里的争吵。
      女人听了这话,却生气地说:“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女孩被吓得又瑟缩了下,从此不敢再说这话。

      锦桢转醒,不像以前那般是从梦中惊醒,而是她自己有些意识地从梦里挣脱了出来。
      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呆呆地在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天还黑着,不知是什么时辰,她在黑暗中找到了自己的鞋,披了外裳走到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水入喉而下,缓解了她繁杂的心绪。
      锦桢自言自语道:“爹,娘,姐姐……”念了两遍,又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天际泛白。
      *
      当天临近黄昏时,季辰故意落了付姿与黄盈几步,在他们已跨出门槛后忽折回来,走到锦桢面前。
      “芙池上新添了一艘画舫,一道西湖醋鱼做得妙极,我们去试一下吧?”他知道锦桢是江南人,又发现了她喜爱吃鱼,是以有心投其所好。
      “啊?”锦桢见季辰去而复返,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与自己说,转而又想到,案子已了结了那么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他们之间哪还能有什么要事能相商。不过她也没想到季辰要与她说的,就是吃饭这种事?
      季辰故作讶然,“你忘了么,当初我可是答应过的,为谢你出力帮忙,要请你吃饭。我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锦桢早将这事忘到天际去了,如今就算记起来了,也还是不放在心上。“我不也说了么,不用谢,更何况松鹤楼那次你已请过了。”
      “那案子破的可是三条人命,一顿饭哪谢得够。”反正已经如此没皮没脸了,季辰也不在乎再胡扯一点,他继续道:“而且知府也托我要好好谢你的,若他知晓了我没好好办,以后……”他也不说完,就留下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锦桢眼角一抽,还有这么算的?一条人命一顿饭?而且你可是世子诶,怕个知府做甚!
      锦桢抬眸,对上了季辰清澈坚定的眼神,不由也有些动摇。西湖醋鱼啊,多少年没吃过了……
      “还是算了吧,我早上出门时没跟李伯说不回去吃饭,他要是做好了饭才知道我不回去,会气死的。”
      季辰笑道:“那我明晚再来接你。”说完也不等锦桢回答,径自转身走了。
      …………
      所以自己这是,被坑了一顿饭?
      对啊!锦桢一拍脑门,他只说请吃饭,又没说今晚就请,我这么一说,倒像是专门空出了明晚赴宴似的。
      第二日,锦桢特意与李伯说了晚上不用等自己吃饭。可是无名铺中,季辰却一整日都没有出现。
      直到付姿与黄盈都走了,她自己也关了门落了锁,才在离自家店铺不远处看见了汾阳王府的马车。
      车夫一见到她,立即向她点头示意,显然已等了有一段时间。她低着头避开人流,上了马车,没想到季辰也在里面。
      “你……”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干脆进去。
      季辰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他们两个比较能吃,我请不起,还是不要和他们碰上了,一旦被缠上可是不好脱身的。”
      锦桢不禁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逗笑了。
      芙池所占水域极广,风景又是绝佳,除了冬季水面结冰,其它季节里均有许多游船画舫游走于湖面上,夏夜尤盛,船内声色饮食一应俱全,比起在岸上,更有别样兴致。
      锦桢与季辰到达之时,天色已经擦黑,湖面上灯光点点,管弦之声萦绕其间,很是热闹。他们上了一艘虽不十分惹眼,但也精致华美的中等大小画舫。
      画舫内布置果真雅致不俗,不说桌椅摆放,就连不显眼处的一个花瓶,也不像是便宜货,四周挂着的薄纱帐,更是用的上好纱料。
      季辰有心与锦桢独处,也特意吩咐了不需人奏曲演唱,菜上齐之后,更是无人打扰。一时间,随着画舫绕湖慢行,船舱内只有碗筷相碰的轻微声响。
      “鱼如何,可合你胃口?”季辰问道。
      “嗯,”锦桢将嘴里的咽干净了才答道:“滑嫩酸甜,很好吃,我许久没见过谁能将这道菜做得这般好了。”
      “那便多吃点。”季辰边说边又给锦桢夹了一大块鱼肉,“听闻宋人曾有诗言,下箸争尝宋嫂鱼,你可尝过?”
      锦桢笑道:“我是曾听说西湖边上酒家甚多,其中有一家的厨娘姓宋,一道醋鱼冠绝西湖,时人多以能吃到宋嫂醋鱼自夸于人。不过可惜了,我虽是江南人,却未去过杭州西湖,更谈不上争尝宋嫂鱼了。”
      “我也未有幸到过西湖,不过来日方长,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尝到呢。”季辰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锦桢一直以为季辰是那种内敛淡然的人,就算是笑,也应该是恰到好处的、平静从容的笑,她何曾见过他笑得这般外露,眸光里满是波澜,像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欢喜。一不留心,看得愣了神。
      把她的元神拉回原位的是荡在湖面上的一声尖叫。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一声尖利的女声盖过了众多游船中传出的大大小小的嬉笑声,不多时,就听另有几声浑厚嗓音道:”快,救人救人。”
      锦桢与季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撩开纱帐,走到了外边。天虽黑透了,但借着湖畔酒家及众多船只上的灯火,也能看个大概。
      又过了约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先听得有人喊“有了有了”、“没死没死”,随后是一壮汉肩上驼着一条纤细人影从水中冒出了头,靠得近的其中一条小船上有人伸手接过了那姑娘。
      最初尖叫的那姑娘想来是落水姑娘的侍婢,见自家小姐已经被捞上来了,忙从另一只船上跳了过去,俯在落水姑娘身上哭,“小姐,你……你没事就好了……”
      船家也机灵,忙把船向岸边划,先把人送回府医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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