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三灵异事件簿》如鱼饮水

3、黄泉海（中）

　　他恢复了神志时，发现睁开眼并没有电脑，而是一片灰黄色的荒野。
　　身后，一条宽阔的大河，却如同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痕。
　　“湿……乎……乎……”声音并不是从耳机中传来，而是从身后。
　　道长回过头，震惊地看着军萝。
　　军萝的捏脸竟是一张诡笑：“湿乎乎，说好一直陪我玩的，你答应了要过来‘彼岸’，为什么又后悔呢？”
　　“你这个虚伪的道士！”她突然变成了男人的低沉声音，“你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骤然间黄色的河水如煮沸般翻滚，河岸边站着一片片人形的阴影。
　　道长看不到人，却能得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虽然也曾是不服就干的堂堂PVP帮主，这时候也吓得够呛，掉头就跑。
　　远处可以看见一小片红色的光亮。
　　看来他是被穿越进剑三了？有光的地方万一有玩家呢？他凭着人类本能朝着有光的地方跑。
　　跑到近处，他才发现荒野上散着三个……熊猫面馆。
　　对，就是熊猫面馆，真的就是当月充值送的熊猫面馆挂件！红色的光亮正是面馆挂着的灯笼。
　　面馆后面的只能是玩家了！
　　他跑到最近的一个面馆前大喊：“秀姐！”
　　开面馆的秀姐竟也秒回：“咦？一个道长？”
　　“秀姐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什么怎么出去……(⊙o⊙)……神行？”秀姐像看智障一样看着道长，方才对橙武哥的崇敬之心瞬间粉碎。
　　对啊神行！道长下意识地用手按了自己的神行快捷键，竟然听到系统提示音，神行CD了！
　　鼠标键盘居然还能用，但是神行CD了！既然能用，他立马按了ESC，下移键选到退出游戏按了一下。系统提示：您正在战斗中不能退出游戏。
　　我并没有在战斗啊……道长深恨剑三这BUG系统。
　　“要不要进来我的面馆坐会儿，等神行CD好？”秀姐热情地问。
　　道长怕后面的追兵，还没回答，旁边另个开面馆的丐姐却说话了：“路痴蠢咩，我带你双人大轻功飞出去吧。”
　　她二话不说发来了一个组队请求。
　　秀姐却冷笑了一声：“呵呵臭要饭的，你想独吞这只肥羊吗？”
　　丐姐哼了一声，“瞧你这副蠢样，就算我不把他拉走你也吃不到。”
　　道长默默地后撤……
　　原来系统没有BUG，他的确是处在战斗之中。
　　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遭了那些怪物追来了！道长正要跑路，突然被定住了。
　　……雷霆震怒。秀姐在身后默默地笑。
　　他眼睁睁看着，一片黑色的影子渐渐接近，走到熊猫面馆的灯笼下。
　　光亮照在走在最前面的影子上，道长看到了一具行走的尸体，腐烂的眼皮和嘴唇，暴露出来的眼球和黄褐色的牙齿。那尸体走出灯笼的光亮后，他又只能看到地上的影子。
　　而他面前是密密麻麻几百条影子……
　　那些影子都在等雷霆震怒的时间过去，道长的额角留下汗水，心跳如鼓。
　　这时他却收到了一条同骑邀请，来自第三个开熊猫面馆的玩家。
　　第三个开面馆的玩家赫然顶着之前密聊提醒他的那个ID。
　　“宁雨。”道长看到这个ID的瞬间，就忽然什么都不想再管，只想静静看着眼前这个人。
　　那ID是个军娘，她见道长不动，只好又密聊过来：“蠢咩发什么呆，赶紧上马，带你跑路！”
　　道长幡然醒悟，准备在雷霆结束的瞬间接受同骑邀请，丐姐却笑道：“哎呦这只哈士奇倒先忍不住要独吞了？蠢羊，她跟我们是一样的，你以为她要救你？她是要把你带到没人的地方谋财害命！”
　　道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年军娘的确背叛过他，狠狠地朝他心口插了一刀。
　　说起来她A了那么久，今天却突然上线，又突然出现在这个奇怪的地方，也的确可疑。
　　宁雨只是个和他一样的普通玩家，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她真的是宁雨吗？
　　军娘终于忍无可忍咆哮了：“你个蠢咩气死我了！你小白时候问我为什么地上好多新埋的土坑，我告诉你碎银埋在地里下次上线能翻倍所以好多人埋，你就把六千碎银全埋在马嵬驿入口的门柱子边上了，然后上线发现没了找我哭麦！这种糗事你还告诉过别人吗绝对没有了吧我就是你宁雨粑粑！偷偷告诉你吧其实你的碎银就是被粑粑挖走的哈哈哈哈哈哈！赶紧上马跟我走！”
　　“原来是你挖走的！”道长悲愤上马，军娘的里飞沙甩开影子怪物一路狂奔。
　　道长默默看着军娘的ID，四个字：执子之手。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当初改名字的时候，彼此都是最真挚的感情，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道长都还是愿意相信她。

　　两人跑出了老远，道长已经分辨不出方向。
　　军娘哈哈笑道：“荒村野店，老娘今天要开荤啦，好一只鲜嫩的小肥羊。”
　　“卧槽，别再吓唬我了。”道长知道她开玩笑。
　　“你这个蠢咩！谁让你想渣妹子，栽了吧！”军娘骂道。
　　“我什么时候想渣妹子了！”道长争辩，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前一向高冷的道长，只要一和军娘说话就忍不住变成了炸毛羊，从以前就是这样。
　　“今天和你组队的那个叫尸林怙主的军萝。她是个古尸，生前是个地位很高的人，后来被人害死了。她怨念很深，就成了恶鬼，专门勾引渣男，当她的陪葬品。她那一整个帮会，就是个墓穴，里面的那些大橙武号，全都是她害死的号主留下的。”军娘说。
　　“你怎么知道这些？”道长问。
　　军娘却意外地沉默了很久，才问：“我可以不说吗，如果我不说，你会怀疑我吗？”
　　“不会。”道长一点没犹豫地回答。
　　“蠢咩。”军娘笑了笑。
　　夜色之下，军娘骑着马，载着道长，慢慢寻路。
　　“宁雨，今天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就算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我也不后悔。”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道长说。
　　“好的，朕知道啦。”军娘说。
　　“宁雨，你还喜欢我吗？”道长问。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军娘说。
　　“不晚，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不要什么帮会，也不要亲友徒弟，我只要你，我就跟你在一起。”道长说。
　　“哦，真的吗？我可是奇葩的帮主夫人哟！你的小公主徒弟不是‘湿乎乎人家好怕师娘’吗？你亲友不是说我长得丑别和我奔现吗？呵呵哒，当时你不是要照顾帮会照顾亲友吗，现在怎么变成都不要啦？哎呦，宝宝可不想背锅呀！”军娘十分记仇。
　　“我真的和我那个徒弟什么事都没有！”
　　“那她给你发照片？”
　　“她自己发的，我已经告诉她别发了。”
　　“你告诉她别发，其实心里美得很吧。毕竟你徒弟长得那么好看。”
　　“她长得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我喜欢的是你！”道长急了。
　　“我长得丑。”
　　“这话你说好几遍了，干嘛总说自己丑。”
　　“你高富帅，大帮帮主，手法犀利。我矮穷矬。你喜欢我什么？”军娘突然这么说，声音有些哽咽。
　　“我认识你时，我是个小白手残，糗事一箩筐，你都没嫌弃我。你现在却说这么生分的话……宁雨，我真的喜欢你。我什么都不会时，是你带着我一点点做任务看剧情，带我刷本，给我弄装备，陪我切磋。我们一起跳少林寺的梅花桩，一起在扬州讨饭，一起在长安城偷水果……我的剑三一半是游戏一半是你。”道长轻叹。
　　“这只是游戏……”
　　“现实也一样！”道长突然吼道，“我喜欢宁雨，不是军娘，我喜欢宁雨！”
　　军娘默了一会儿，“可能是我自卑吧，其实也不怪你。我以前很好看，可是后来因为病吃激素所以变得很胖很丑，这种落差我受不了，变得脾气很暴躁。我说给你找了个师爹，其实没有，那只是我一个亲友。我就是生你气而已。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对自己没信心，我怕别人抢走你。是我不好，老是故意找你亲友的茬，让你为难。”
　　军娘一向刚强，第一次对道长说这种话。道长对我说，他听到时根本没有其他情绪，就只是很心痛她。一个这么刚硬的人，得心里多委屈，才会在他面前说这些。军娘因为生病所以吃药的事，她从来没说过。有一次群里有个妹子说军娘胖胖的很有福气，军娘暴跳如雷。他那时只觉得军娘无理取闹，却没想过她是被踩住了痛处。
　　“咱们死情缘后，你A了半个月。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你手机也不接。后来我就跑到你的城市去了，”道长回忆说，“你电话没人接，我就给你发了个短信，告诉你我来了，和你约了个地方见。后来你没来。你看到那条短信了吗？”
　　“看到了。”军娘轻轻说。
　　“嗯。”道长应了一声，他其实宁愿军娘没看到。看到不来，就是不想见的意思了。

　　两人半天找不到路，一直原地饶圈。神行CD仍然停留在5分钟的地方毫无变化。道长无奈，只好忍痛往地上埋碎银当路标。
　　“你真是人傻钱多！居然把银子往地上埋hhhhhh”军娘揶揄他。
　　如此愚蠢的方法却很奏效，两人终于走到了河边。
　　“蠢咩，坐在女人的马后面，一看就是吃软饭的！”军娘哼了一声，把道长踢下了马，“过河吧，到对岸去，别回来啦！”
　　“你不走？”道长惊讶。
　　“你自己赶紧……”军娘话没说完，骑着马冲到道长身后挥了一枪。
　　道长回头一看，河边涌上来许许多多的影子。
　　军娘在影子中挥舞长枪战八方。
　　道长也拔剑开打，四象两仪拍上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和军娘这样并肩作战了。他还不是帮主的时候，两人一起浪竞技场，当了帮主后，忙着带小号，刷币也经常是和一个奶妈。
　　军娘不安慰他，不会对他么么哒，只会嚷嚷“儿子快上去怼他”。
　　但是他却忘了，军娘不安慰他，却会和他并肩战斗，和他一起解决困难。
　　和一个天策并肩作战，何等快意。
　　两人一边打一边渡河，终于到了对岸。
　　军娘给了道长渊，还剩一个血皮，她准备开虎，一个镇山河落在了身上。
　　军娘笑：“只有八秒的小男人。”
　　道长：“……”
　　影子没有再爬上来。道长的头很昏沉，定睛看时，才发现自己坐回了电脑前。屏幕显示时间是凌晨05:17。天已经微微亮了。
　　他看着屏幕里的纯阳和天策。
　　“走吧，别回头啦。赶紧把帮会退了。那个军萝除了求情缘，没跟你说什么别的吧？”军娘持枪而立。
　　道长想起了，“她好像还说了……九月十四？”
　　“九月十四？糟了！”军娘忽然道，“这恶鬼是真心要你命啊！你看到你那个帮会YY里人的名字了吗？全都是他们忌日的日期！你个蠢咩没把真名和地址告诉她吧？”
　　“告诉了……”道长默默低头。
　　“卧槽！你这只羊是真蠢啊！天亮了我得走了，你九月十四日千万小心！别出门！”军娘刚上马，突然接到了一个抱抱邀请。
　　“抱什么抱……”她一边吐槽一边下了马点了同意。
　　屏幕上朔雪道长小跑过去，一把拥住了破军军娘。
　　“宁雨，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道长在键盘上敲下这一行字。
　　“蠢咩……咱们没法重新开始了。”军娘笑着拍了下道长，系统显示军娘对道长做了个吹口哨的动作。
　　“为什么？”道长哑声问。
　　“那天，我收到你的短信，其实我很想去见你。”军娘说。
　　“那你为什么不来呢？”
　　“我去不了，我在医院。”
　　“什么？你……病了？”
　　“我的病一直没好，吃着药控制。可是后来，我实在受不了自己难看的样子，就偷偷减药了。减了药果然瘦一点了，可没想到病又复发了。胸水腹水一起出来，呼吸困难，我A的那半个月其实是住院去了。也是我自己臭美，非要作。“军娘自嘲地笑笑。
　　“你现在呢，怎么样了？”道长追问。
　　“病没治好，就……死翘翘了……”军娘说。
　　军娘用的词很轻浮，可道长却笑不出来。他许久打不出字。军娘为什么知道这些鬼物的事情，军娘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骗我。”道长说。
　　“嗯，骗你的，蠢咩。”军娘说。
　　“宁雨……你……你怎么能……”道长无法再说他泣不成声。这种结局，他从没想过。为什么在一起时没有好好珍惜，为什么要轻易离别！
　　系统显示军娘朝道长做了个调戏的动作：[道长]给我笑一个，不然，我给你笑一个？
　　“蠢咩，别哭啦。再哭不帅啦，该被帅咩宫赶出去啦。”军娘说。
　　“宁雨……对不起……我爱你……”道长断断续续打字。
　　“蠢咩，你还是叫我师父吧，不愿意的话，叫爸爸也行。”军娘提枪上马，跑了几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依旧伫立在原地的道长，就消失了。